褚知和听到低叹声,手抖着把伊桑抱到怀里,郴铭没有离开,他大概是变回了人形,就矮身倚靠在褚知和身旁的礁石上。
“离我远点……”
几分钟后,褚知和才抖得没那么厉害,他听到一点动静,应该是郴铭走远了些。
伊桑半梦半醒,团在妈妈怀里,过了一会又沉沉睡去。
沃尔特是凌晨三点钟回来的,在这之前,褚知和趴在礁石上睡了会,但只要郴铭一靠近他就会突然惊醒。
四周完全是一片漆黑,郴铭看不见褚知和惊恐的表情,他只能承诺不会再靠近。
褚知和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听到郴铭说:“阿和,不要在这儿等沃尔特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需要。”
他的声音在抖,在这种不能视物的环境中,郴铭的存在让他更加紧张。
郴铭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开始缩小自己的体型,变成了褚知和身旁礁石上的一片不起眼的苔藓。
这样极端跨越的化形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距离上次进食才过了一天,他就已经急需补充。
褚知和花了一点时间才平复下来,半小时后,沃尔特终于回来了,他们一起回到洞穴里,褚知和躺进贝壳中,心才终于落下来。
翌日,因为昨天太累,沃尔特睡了很久,也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体型大小,半个洞穴的空间都被它占据,褚知和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意识到让沃尔特变得那么小是多委屈它。
它应该生活在海里,而不是挤在狭小的玻璃缸,褚知和算了下幼崽的年龄,来年春天,它们就四岁了。
对于沃尔特来说,它已经能够独自生存,伊桑或许还需要一点帮助,褚知和之前很怕它们会和郴铭一样,把外表变成人类的模样,但现在他不再担心了,因为它们变小飞象都很费劲,而人类的外形总归要更难些。
褚知和摸了摸沃尔特的脑袋,长大的孩子总是要离开父母。
有鱼从破口处游进来,慢悠悠绕到褚知和身侧,他看了一眼,已经分辨不出来这单纯只是一条鱼,或者又是郴铭变的。
褚知和抬手扫了它一下,那条小鱼晃晃荡荡,忽然用嘴啄了啄他的手。
不太疼,但褚知和很烦,随手捡了块石头丢它,这样丢了没几次,终于把鱼赶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愣了会发现没事做,又躺回贝壳里,伊桑也跟着游进去。
褚知和用手掌托起伊桑,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起码要长到自己可以捕猎、可以自保的大小,我才放心……”
妈妈的话到这儿戛然而止,伊桑扭动着贴贴妈妈的手,其实它一直都在努力吃鱼,可是成效并不显著,它只是从“指甲盖”那么大,快长到成年男性一只手的大小。
和沃尔特相比,简直差远了……
沃尔特一觉睡到午后,醒了就爬起来去捕鱼,褚知和用捡来的贝壳刮了会石壁上的藻类,两条小鱼在下面接着吃。
郴铭经常混在这些鱼里面,但他不想吃藻类,就躲在一处裂隙中默默观察褚知和。
只要他不出现,褚知和就永远是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
郴铭每隔两天就会找阿和说话,面对他的靠近,阿和永远是避之不及,不是让他走远点,就是没说两句话就开始吵。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又过了一会沃尔特回来了,安静的洞穴顿时变得嘈杂起来,它贴着妈妈,用触手卷起伊桑扔到自己的头上,倒豆子似的说自己吃了多少多少鱼。
没有伊桑的翻译,褚知和只能听懂它叫了几句妈妈,他不知道沃尔特说的都是一些废话,但还是和之前一样伸手拍了拍幼崽的头。
沃尔特露出傻笑,在沙子上滚了两圈,一不小心把伊桑甩了下来。
褚知和看着它们,嘴角挂着浅笑。
郴铭后知后觉地感到诧异,孕期时阿和一直很排斥肚子里的幼崽,但在它们出生后却态度大变,郴铭清楚他改变的原因,因为这是他的孩子,照顾幼崽被他当做一种无法推脱的责任。
相较之下,阿和对他就不需要负担任何,恋爱关系并不稳固,分个手就可以清零,就算两人结了婚,再加上一层法律保护,也不见得阿和就会原谅自己。
无法在角色上给阿和施加责任,就只能从外部入手,如果自己因为阿和而受伤,那么他一定能得到“短暂照顾”。
这种办法虽然不是最完美的,但可以当备选,用以缓解眼下两人僵硬的关系。
郴铭预设了几种场景,但都被他否掉,等他回过神来后洞穴里空荡荡的,沃尔特在十几分钟前载着褚知和上岸了。
二层小楼,餐桌上放着一个汤碗和三个盘子,里面盛的都是馄饨,伊桑那盘不多不少,是正常分量,而沃尔特眼前的两个盘子被馄饨堆满,像座胖山峰。
褚知和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送进嘴里。
幼崽会用触手尖试温,等食物冷下来后,就端起盘子往嘴里倒。
褚知和站起来拿了一条浴巾,围在沃尔特嘴下,已经被口水浸湿的那条他没换下来,也不是嫌弃,只是他现在还在吃饭。
又过了一会,褚知和觉得幼崽眼巴巴的样子太可怜,决定教它们用筷子和勺子。
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幼崽根本不能拿起筷子,褚知和只好教它们用勺子。
伊桑和沃尔特用触手卷着勺子,褚知和说:“拿着勺子的柄,也就是这儿,然后轻轻把食物舀起来……”
幼崽照做,馄饨从盘子里飞了出来,叭一声掉在桌子上。
两分钟后,伊桑和沃尔特像嗷嗷待哺的幼鸟那样张着大嘴,褚知和两只手各拿一只勺子,流水线一样把馄饨送进幼崽嘴里。
他那碗也充公了,因为有一个被沃尔特戳坏的馄饨飞进了他的碗里,沃尔特之前舔过它自己的勺子……
褚知和认为这不是洁癖不洁癖的问题,沾上幼崽口水的馄饨他根本受不了。
十分钟后他终于喂完了,幼崽托着自己的碗去厨房洗,褚知和从冰箱里拿出一盒披萨,喷上油送进烤箱。
他只吃了五个馄饨,还很饿。
等待披萨烤制的过程里,幼崽和褚知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有一幕是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沃尔特盯着人家桌子上的饭又开始流口水,它是紧紧靠着褚知和的。
所以没一会,褚知和就感到胳膊一热,他立刻猜到那是什么,低下头,按着沃尔特的脑袋把幼崽推到一边,紧接着冲进卫生间。
在哗哗的流水声中,他没听到有人敲门。
沃尔特听到动静,把地板踩得嘎嘎作响,它攀着门,把眼睛凑到猫眼前。
看了一会它才发现看不清,于是拿出眼镜,然而,外面的人并不是郴铭,还不止一个。
沃尔特没傻到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它观望了一会,期间敲门声不断,沃尔特听到他们说,明明听到动静了,怎么不给开门。
它和伊桑对视了一眼,然后踮起触手尖去找妈妈。
卫生间的门一打开,再关掉水龙头,就算褚知和听不懂幼崽说话,也知道外面有人,他让伊桑和沃尔特上楼,叮嘱它们关好门,不能出来。
这座小岛要荒不荒的,偶尔出现个人倒不是特别奇怪,只是他们怎么找到这儿的呢?
褚知和隔着门问:“请问有什么事?”
门外是三个野外探险的新手,素质不详,褚知和话音刚落,就又把门敲得哐哐响。
“你不把门打开,这上门的生意怎么做?”
“就是啊,快开门。”
褚知和已经开始反感了,“什么生意,上门保洁吗,不好意思,不需要。”
“什么保洁,你这儿不是民宿吗?”
褚知和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六只眼,是从哪儿看出这是民宿的,“不是,你们找错了。”
“真是死脑筋,给你钱就行了呗,我们要三间房,住两天,你开个价。”
真是神经病,褚知和暗骂道。
“不租。”
“哎你这人……”
褚知和懒得和他们扯,正要扭头就走时,郴铭的声音透过门缝穿进来:“说了不租,你们是聋吗?”
“你怎么说话呢?!”
褚知和一把拉开门时外面已经吵起来了,郴铭说几人是强闯民宅、寻衅滋事,他可以报警。
男子嚷道:“别瞎扣帽子,我们就是问问房子租不租?”
郴铭冷笑道:“你们的耳朵应该没什么问题,难道听不见别人已经回答了不租?”
“我们是来你们岛上户外探险的!既然要发展旅游业了,对我们这些游客热情一点怎么了?!”
旅游业?褚知和闻言皱起眉。
“发展旅游业就可以随便骚扰别人?你怎么不用这个理由去杀人?”
几人又来来回回吵了几句,不一会,那三人就悻悻地离开了,嘴里还嘟哝着:“我们还不稀罕住,大中午的这房子周围还都是雾,肯定是个鬼屋!”
褚知和回过神,转身推开门走进去,把郴铭关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