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凌接收到她的眼神,扯了扯嘴角,脸上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懊悔。
宁圆姜摊手,眉宇之间带着些无奈,“烛火此人性格急躁,极好面子,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柔柔弱弱的小白脸。”
“而他上次历劫恰好投生在一个穷苦家庭,幼年失怙,少年失恃,为了生计被迫进入了楚馆。”
“每日为达官贵人弹琴唱曲,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最大的折磨。”
“所以,若要让他满意,最好写个他比较好接受的身份。”少凌建议道。
“可这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去人间享福,越是和他自身相悖,历劫成功的可能性越大。”
“不如将侧重点放在情之一字上。”少凌说:“我瞧他似是对缥缈不同,不如就在凡间安排一个性格与缥缈相似之人,这样他定会深深爱上此人,最后却猛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爱人接近他只是为了报仇,最后惨死在爱人手下。”
宁圆姜闻言,不由好奇道:“在你的设想下,对方有没有爱过他?”
少凌勾唇一笑,“自是有几分真心的,要不然也骗不过他,但恨大于爱,杀他报仇是不可能放弃的。”
宁圆姜脑海之中不自觉浮现出画面,好一出爱恨情仇。
“行,就这么写。”宁圆姜道:“关于烛火下界的性格我就往他最爱的霸道,邪魅狂狷上写。”
“身材高大,五官硬朗,一身古铜色皮肤,肌肉喷张,先皇最小的儿子,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这个身份与外表,他怎么也不可能不满意。”
“据你所知,缥缈仙子什么性格?”
宁圆姜张口就来,“平常很不正经,但正事上绝对靠谱,风趣幽默,聪明机智。”
少凌点点头,接着道:“那女主人公的背景就是被摄政王抄家的文臣之女,虽是文臣之女,但性格开朗,敢爱敢恨,胆大心细,为了报仇,隐瞒身份接近摄政王。”
宁圆姜没想到第一次和少凌合作,二人就这么默契,这么一拍即合。
“看来师父也不是那么不靠谱,你还是有几分做司命的天赋的。”
“哪里,和你比还差远了。”
宁圆姜微微眯起眼看他,微微上扬的唇角透露出她较好的心情。
少凌注视着她,在这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少女好像一只得意的金丝猴,乖巧又灵动,漂亮又可爱。
二人一直在书房待到了深夜,虽是确定了大概方向,但下笔却还是要斟酌的,一天的时间二人也不过才完成了十分之一。
少凌昨夜本就一夜未睡,白日又一直高度集中精神,到了晚上他便有些熬不住,头有些发晕,眼睛也止不住发酸。
他抬起眼看了眼旁边仍旧在奋笔疾书的宁圆姜,暖黄的灯光映在她脸上,在屏风上投射出一道倩影。
少凌放松身体,双臂交叠放在书案上,下巴放置在手臂上,歪着头默默地注视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宁圆姜终于放下了毛笔,她一转头就对上了少凌紧闭的双眼。
他竟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了?
她在这里苦思冥想认真编写,他却在哪里闭着眼睛睡觉?
宁圆姜有些不忿,但看着对方安静的睡颜,她还是小心地移动自己,将凌乱的书案收拾好,就准备离开书房。
可她又看向身后趴着睡觉的少凌,心中觉得有一丝不妥,他这么睡一晚脖子会落枕吧?
这样的话,明天他又有理由休息了。
宁圆姜最终还是决定叫醒他,她走过去伸出手在他宽瘦的脊背上隔着衣服戳了戳。
“少凌,少凌。”
宁圆姜轻声唤了几下,不见他有动静,准备俯身在他耳朵上大声叫他。
她倾身而去,闭了闭眼睛刚要大声喊他名字。
“少——”
声音戛然而止,未出口的话语尽数被一只大手堵了回去。
少凌的视线带着刚刚醒来的慵懒,轻轻落到她略微带着惊讶的眼睛上。
宁圆姜被他突如起来的动作弄得心猛跳,她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少凌也在此时回过神来,她第一个字喊出声的时候他的脑子已经清醒了过来,他下意识想要出手攻击,但很快又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是谁,本欲成爪的手收缓了力道轻轻覆盖在她的嘴唇上。
直到手掌心传来湿润的触感,少凌才彻底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既然醒了,就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宁圆姜不知为何一颗心仍在猛烈跳动,她觉得自己真得被他吓得不轻。
少凌站了起来,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圆姜。”
他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嘶哑,短短两个字被他喊得缱绻,勾人。
深夜,昏暗的灯光,灯光下交缠的影子,此时的氛围顿时变得粘稠起来。
宁圆姜不喜这种勾缠拉丝的感觉,她声音清朗,“看在你昨日一夜未睡,今日又劳累一天,这次偷懒我就先不与你计较,但明日若是再偷懒,我可不会像今天这么好说话。”
宁圆姜说完,也不等他如何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满屋的暧昧气氛在她说出此话时荡然无存,少凌无奈扶额一笑,瘫坐在椅子上。
“你的眼里只有命理籍吗....”良久,少凌才缓缓发出一声叹息。
翌日一早,宁圆姜本打算去书房,但甫一出门,就被门前的毛光水滑的大狐狸闪瞎了双眼。
镜延仰着头,“我变不回来了。”
“怎么回事?”
“昨日我按照你说的在制作消除疤痕的药汁,但不知为何,此药汁敷到我脸上后,我便感觉到身体内一阵燥热,没过多久我就被迫化成了原形。”
宁圆姜霎时想到了什么,她追问,“你采摘的都是叶子吗?”
镜延仔细想了想,“好像混进去一颗小果子,但我没当回事。”
宁圆姜嫌低着脖子不好,蹲下与他平视,“那是蕴养树的果子,再过一个月就是它长果子的时候。”
“蕴养树的果子会让人体内法力失衡,不能随便服用。”
镜延狭长的狐狸眼眨了眨,似乎很是懊恼,“那怎么办?我多久能恢复?”
宁圆姜次课觉得这只狐狸此刻的表情简直要萌死了,她控制住自己想要下手抚摸的冲动,“不必担心,一般一两日就可恢复。”
“好罢。”
宁圆姜起身,语气温柔,“我这几日都有事要忙,顾忌不到你,若有事可以找小榆。”
镜延点了点头,主动将毛茸茸地狐狸头凑近她垂着的手。
宁圆姜察觉到手指传来的触感,一个没忍住就在他头顶上胡噜了一把。
镜延不退返进,口中发出可耻的狐狸叫声。
宁圆姜此时已经完全没办法将他当成一位比她高出很多的男性。
一双手控制不住地在狐狸身上来回抚摸。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暴怒又不可置信地伤心质问。
“你们在干什么!”
灵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死死地盯着宁远姜放在镜延后脖颈处的手。
宁圆姜仿佛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灵宣...你听我说...”
灵宣眼眶渐红,她气恼地瞪着镜延,“臭狐狸!敢勾引圆姜,看我不打死你!”
宁圆姜急忙上前一步,阻挡了二人正面的交锋。
“灵宣,你冷静一点,我以后不摸其他圆毛灵兽就是。”
“你以为我会信吗?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灵宣真得很生气,“你只要一见到有毛的灵兽,就像狗见了屎一样。”
“可不可以不这么比喻?”宁圆姜小声地提出抗议。
灵宣越想越伤心,因为这次她看得出前面那只狐狸的毛发确实要比她的好上一倍不止,脑海中又回想起少凌所言,一种巨大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焉能不气恼,但气恼的同时更多的是害怕。
以为灵宣也多有不满她偷偷去摸其他的灵兽,但这次灵宣的反应着实大了点。
宁远姜便也愿意放低姿态,她道:“镜延少主误食蕴养果,这两日变不回原形,方才我是瞧他头上有一片叶子,才伸手帮他摘下来。”
宁圆姜说着又变出一片叶子以作证明。
灵宣看着她手中的叶子,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宁圆姜知道她是成功蒙混过关了,当即便道:“就剩七日了,我需要静下心来编写命理籍,你们没有事不要找我。”
说罢,便逃也似地离开了这里。
灵宣瞪了一眼镜延,便也走了。
该死的臭猫,竟敢怀他的好事,镜延抬起后腿,迈起前脚慢悠悠地往灵宣离去的方向追去。
宁圆姜来到书房的时候,少凌已经在这里了。
少凌未抬眼,只淡淡道:“来了?”
宁圆姜嗯了一声,径直坐下,也没了声响,她敏锐察觉到一种古怪的氛围在书房中流转,而古怪的源头就是坐在不远处一言不发的少凌。
他看上去好似兴致不高,算了,她也不是很想同他讲话,毕竟昨晚那种怪异的氛围都挺令二人尴尬的。
她睡一晚便觉得没什么了,但他看上去好像还颇为在意。
良久,宁圆姜写到某处,下笔有些犹豫,抬头想找他商量一番,但对方面无表情地书写,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宁圆姜立马打消了主动开口说话的念头,她故意弄掉毛笔,毛笔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而旁坐的人仍旧没有看她一眼。
宁圆姜默默地捡起了毛笔,心中冷哼,小气的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传开一声尖锐地叫声。
宁圆姜被这声尖叫分散了心神,毛笔重重在纸张上留下一道墨痕。
这好像是镜延的声音,她下意识皱起眉头,外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宁圆姜虽不满被人打扰,但她也怕出什么事,刚要起身,就听少凌说:“你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