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了少年的影子后,小影灵的力量变得强大起来,便可幻化人形。他能感受到这副躯体里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只是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小影灵站在河边仔细欣赏着这副新的身体,与原主相差不大,面容清俊,身材瘦弱,漆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透着几分可爱,倒是挺符合他的风格。
小敛。
少年的记忆中,他叫这个名字。
小敛本是敛府管家的儿子,因着父亲的关系,给生来锦衣玉食、尊贵骄纵的少爷做了书童。只是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极其厌恶小敛,常常捉弄打骂他,好几次过了火,差点没救回来。
小敛的父亲并不管他,就算被大少爷欺负,管家也只是淡淡地说一句“你什么身份?敛潮尘什么身份?一个研墨陪读的,自然比不得血统纯正的金贵大少爷。”
小敛非常难过,他身份卑贱,低人一等,连他父亲都看不起他。他的人生如此灰暗失败,只有逆来顺受,只有竭力讨好,才有可能生存下去。
后来,他十五岁的时候,十九岁的敛潮尘和敛老爷遇上土匪,不慎掉落悬崖而亡,主母以泪洗面,悲伤过度,最终也跟着去了。
与此同时,敛老爷的小妾联合他的父亲,也就是管家将敛府控制,众人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他们串通好的。
而这一切,小敛清楚一二,他曾亲眼看到父亲和小妾偷情,并偷听到他们的密谋,为了得到敛府的家产,小妾和管家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使用卑劣的手段。
小敛不知道要不要揭发父亲,这个男人对他没有一丝亲情,还经常打骂他,但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亲,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自然了,如果父亲能够掌管敛府,一步登天,那他应该也就不会再这样悲惨地活着了吧?小敛心底闪过这样的念头,在不断的犹豫和纠结中慢慢发酵,最终,他选择什么也没看见。
管家和小妾原本打算毒害敛老爷,伪装成食物中毒的样子,但是那碗燕窝不慎被敛潮尘食用,所幸有一个俊美非凡、修为极深的仙人经过,及时救下了敛潮尘。
而那以后,敛潮尘便对那名修仙的美男子念念不忘。
小敛在心底鄙夷过敛潮尘怀春的样子,看着太蠢太白痴了,敛潮尘甚至产生了要去求学修仙的想法,结果自然是被他父亲强烈反对。
敛潮尘心底不痛快,就把气撒在小敛身上,小敛很恨他,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在心底迫切希望父亲能够尽快成功。
后来管家和小妾又想了很多方法,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直到敛潮尘瞒着众人偷摸跑出去找那位修仙美男子。
敛老爷是为了保护敛潮尘而死的,两人被刺客追杀摔下悬崖,敛老爷将生存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儿子,给他当了垫背。敛潮尘最终逃过一劫。
而阴谋得逞的管家回到敛府,称老爷和少爷遇到土匪,被逼下悬崖,尸骨无存。敛夫人不信,扬言说是管家害的他们,许是因为心虚,又或是两人丧尽天良,敛夫人最终也被管家和小妾逼死了。
敛府至此落到管家和小妾的手中。
敛潮尘偷跑出去,身为书童的小敛自然受了牵连,被敛老爷责罚。他身上挨了几十棍子,最后被扔到柴房锁起来不管不顾。由于小敛身子太弱,经受不住,没过几天就生了一场大病,整日无精打采的。
偶然听到父亲已经成功的小敛很激动,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殊不知,这只是他噩梦的延续。
管家并没有在意他这个儿子,依旧不管不问,锁在柴房里,送些残羹剩饭,还不许别人看他,也不请大夫治他的病。
小敛在那段时间里过得非常艰难,身子本就虚弱,又一连发了好几天的高烧,身上的伤口都流脓了,一碰就钻心的疼。
他想,这或许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他见死不救,自私自利,间接害死了敛老爷和敛夫人,手上沾染了人命。
大概过了一个月,敛潮尘突然带着他的靠山杀回来,是那个曾经救过他的修仙美男子。
敛府一夜之间再换新主,管家和小妾被敛潮尘关起来,每日砍去一个身体部件,然后撒上辣椒水,让他们活活痛晕死过去。那段时间敛府人心惶惶,终日都能听到凄惨无比的叫骂声。
等到管家和小妾被砍得只剩一个躯干和脑袋,敛潮尘残忍地将他们剥皮拆骨,最后还不够似的挫骨扬灰。
而小敛则在次日被敛潮尘从柴房放了出来。
看到死而复生的敛潮尘,小敛还以为见到了鬼,可见到他身边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美男子后,小敛就知道,他的父亲终究还是失败了。所幸,敛潮尘不知道他的欺瞒,至少没有像对待他父亲那样对他。
可终究还是死路一条。
小敛被病痛折磨了一个月,虚弱得几乎只剩一口气,他以为敛潮尘是来杀他的,但大少爷脸色非常难看,对旁边的仙人撇了撇嘴,说:“他……归你了。”
小敛不明所以地瞪开了眼眸。
“多谢。”
仙人笑容温和,可小敛却只觉得寒意遍体,没来由的心慌。
“我说,你就非要这个臭小子吗?”敛潮尘不满厌恶的情绪就差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了,“他都快死了,有什么好的呀!”
“潮尘,”仙人柔声道,“我需要一个天赋异禀的弟子,他是目前为止最令我满意的。”
“哼!我想拜你为师,你不愿意,还说什么我没有仙运!那他就有了?白蒲,如果我不把小敛给你,你会怎样?”敛潮尘直直盯着对方的眼睛。
“我会杀了你。”
名叫白蒲的仙人笑着说话时是如此温柔,淡然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敛潮尘明显脸色一变。
“任何人都不能阻止我得到他。”白蒲走至小敛面前,扫了他一眼,“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他皱眉的样子是那般好看,那么光芒万丈。小敛感觉自己见到了仁慈宽厚的神明。
“他爹……管家干的呗!”敛潮尘不屑道,“这样都没死,还真是贱命一条!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仙运!”
白蒲眼神不明地看了敛潮尘一眼,随即伸出手,一股温暖平和的仙力注入到小敛体内,他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着。
小敛有了点力气,费力地抬头,然后冲白蒲说:“谢谢仙长。”
白蒲笑了笑,弯腰将满身伤痕的小敛抱入怀中,动作很轻很缓,像是生怕弄着了他的伤口,不敢有一丝懈怠。白蒲的目光带着关心和温柔,那是从没有人给过小敛的。
小敛一阵惊恐慌乱,他心底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简单,可他是这样的温柔体贴,不惜损耗自己的仙力来救他。
小敛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幻想:终于有一个人能对我好点了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突然觉得生活还是有一丝值得期待的。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白蒲的徒弟,”白蒲看着小敛的眼睛,“唯一的徒弟。高兴吗?”
小敛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白蒲,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叫一声师父我听听。”他扬了扬眉。
小敛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敛潮尘,随即缓慢而小声地叫了出来:“师……父……”
“哎!乖徒儿!叫得真好听!”
白蒲满眼皆欢喜。
敛潮尘一脸怒容。
小敛疑惑又害怕。
白蒲收了小敛为徒后,不允许任何人怠慢欺负他,就连敛潮尘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他住进了宽敞温暖的大房间,吃着山珍海味、美味佳肴,享受丫鬟随从的照顾,过着少爷般的生活。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处处看人脸色,也不需要辛辛苦苦累死累活。
这一切,都是他的师父白蒲给他的。但奇怪的是,白蒲一直没有回去自己的宗门,而是待在敛府近半年多。
期间,小敛询问起白蒲所属的仙门,但他不肯透露半分,还要小敛不准再提。
当初他救下敛潮尘,也没有正面回答敛老爷这个问题,这实在太奇怪了。
小敛知道白蒲绝非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收他为徒,但到现在都没有让他行拜师礼。而除了最初的那一声师父,白蒲再也没有让他这么叫过他,只让他称主人。
师父和主人的称呼,可谓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差。白蒲难得解释了说是因为门规森严,不可在外乱收徒弟,除了随身侍从,也就是照顾生活起居的。为了小敛的尊严和面子,所以他才对外宣称是弟子。当然了,如果小敛不愿意,他也不强求。
小敛自然不会不愿意,白蒲对他而言,不仅是救他于水深火热的恩人,还给予他从未有过的关怀和照顾,这种心灵上的慰藉和体贴,远比物质来得重要的多。
小敛真心喜欢白蒲,也就心甘情愿地喊他主人。可经由时间发酵的不安和怀疑却是始终萦绕不散。
他内心直觉白蒲和敛潮尘有什么事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