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修长老和夏僵持不下的时候,仙风祭坛突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烈焰冲天,几乎映照了整片云空。
敛秋寒只觉一股惊天撼地的力量仿佛从长眠中苏醒,在仙风祭坛里面奔涌着要冲出来。那几个仙玉门弟子的伤口变大,血流得更快,一个个从剧痛中被惊醒,痛苦地挣扎起来,发出惨烈的尖叫。
“要打开了吗?!”
敛秋寒满目震惊,他自身的鬼气亦控制不住地往仙风祭坛涌去,试着收力,却遭受到了一股强悍又神秘的力量的攻击。
修长老见此,猛地推开夏,然后飞身落到敛秋寒身边,一掌打在他的后背,继而挥起赤帝剑,向仙风祭坛划出一道强大的金色剑气。
但是祭坛毫发无损。
“你们简直就是胡闹!”修长老怒喝道,“仙风祭坛也是你们能动的?”
察觉到身后源源不断的纯正灵力,正在帮助他抵抗那股神秘力量,敛秋寒说:“修长老,多谢!可是我……必须打开仙风祭坛!”
说完他一把推开修长老,加大鬼气的释放。修长老复要冲上去,又被扑上来的夏拦住去路。
“师父,在你眼中,敛秋寒都比我来得重要,是吗?”
他的眼眶泛着红,湿润的红眸看向修长老,是委屈,愤怒,嫉妒……是又一次被忽略的绝望和痛心。
修长老却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司夏!你莫要再阻我!仙风祭坛封印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那绝不是你们能够控制的!”
“毁天灭地……的力量?”夏眸中闪过一丝惊讶,片刻却燃起疯狂,“那就……毁灭吧!师父,请恕徒儿不孝,徒儿宁愿和你一起死!”
修长老已知多说无益,抿紧嘴唇,手中赤帝剑亮起强烈的金光,几乎灿白。
他整个人都被这光芒包裹,在极致的强光中与赤帝剑合二为一,继而一道迅猛强悍的光剑直冲向仙风祭坛和敛秋寒。
层层地板被掀翻,几乎是摧枯拉朽、不可阻挡之势。
夏铁了心要拦住修长老,不怕死地迎了上去,血缨枪被赤帝剑气直接贯穿粉碎,化为流光飞入司夏的体内。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缓缓低下了头。
右肩一个碗口大的血洞往外汩汩冒着热血,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可抵不上死灰般的心。
“盛闵修!你不愧是我司夏的好师父!我服你!我服……”
夏惨烈地大笑起来,跪倒在地上,终是哭得不能自已。
修长老并未回头,当他听到那个久违的名字时,他就知道,司夏这次是彻底恨他入骨。
自加入仙玉门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他的全名,因为那是于他而言代表罪孽和悔恨的名字,是他恨盛闵修,恨当初残暴不仁、无情无义的自己!
他迫切地想要舍弃那段过去,于是连同名字一起埋葬。
可有些记忆注定无法遗忘,无论怎么逃避,始终都有再面对的一天。
譬如盛闵修。
譬如司夏。
赤帝剑气前所未有的强盛,眼见就要击中敛秋寒和仙风祭坛,就在这时,一团浓郁的黑雾破空而出,径直抵御住赤帝剑气。
强大的气浪一波又一波地荡开,仙风祭坛的烈焰突然消隐下去,敛秋寒被掀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而那团突然出现的雾气翻滚着,幻化成华丽的衣袍,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现身,面含微笑,眉目生威。
“鬼王……泽漓?!”
早已损耗过度的修长老不得已解除人剑合一状态,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看着泽漓震惊道:“你怎么会出现在仙风台?难道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赤风仙……盛闵修?”泽漓显然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百年前鬼界突然多了那么多惨死的亡魂,本王一直都想要当面感谢你呢!”
“此话何意?”
“如果不是你,本王的生死断灭剑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进展。”泽漓笑了笑,“毕竟炼化经由轮回台记录的鬼魂,是要遭天谴的。可如果是惨死的孤魂野鬼,无人收尸,不知名姓,那就方便多了。”
修长老身躯一震,几乎是如坠冰窖,彻骨生寒。
原来,他犯的错误从来都没有消弭!他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生到死,他都在伤害无辜!祸害苍生!
“你帮了本王这么大的忙,盛闵修,本王真心地感谢你。”
泽漓说着感谢的话,语气却是尽显嘲讽。那一字一句无一不是在扎修长老的心,把他钉在忏悔架上,慢慢折磨。
“生死断灭剑……”修长老脸色惨白,“传说中的凶邪之剑,由万鬼万魂炼化,阴邪至极,你身为鬼界鬼王,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没办法,本王要拿下仙界,自然会有所牺牲。”泽漓眸底闪过一丝狠厉,“如果不是应微月,本王也不会选择这个费时又费力的做法,谁让他太强了呢。”
“师尊……你要对师尊做什么?”敛秋寒一听到应微月的名字,就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那么强,本王能对他做什么!”泽漓好整以暇道,“无非就只能借助他心爱之人的手,达到目的罢了。”
“你利用我?”敛秋寒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暴怒道,“你究竟干了什么?”
“敛秋寒,你应该不至于那么笨吧?想想不就知道了,本王能让你回到应微月身边,告诉你仙风祭坛有能让你成为真正的敛秋寒的力量,其实不过就是在欺骗你。你现在是鬼,本就归本王管,本王能用天灵戒召唤你,自然也能控制你,何况你身上还有黄泉给的鬼界令牌。你以为本王为什么没有将它拿回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和应微月缠绵的时候,给他加一道猛药!”
“黄泉?鬼界令牌?”
敛秋寒忙摸索着身上,想要将那枚令牌找出来。
“不用找了,鬼牌已经通过你们的结合融入应微月的仙体,他失去灵魄,便再也不能妨碍本王了!哈哈哈哈……”泽漓猖狂大笑。
“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敛秋寒破口大骂,“竟然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招数!我杀了你!”
重雪剑凭空召出,敛秋寒一个箭步冲上去,气势如虹,却被泽漓一个简单的抬手动作就掀翻在地。
修长笔直、隐隐发黑的手指戴着一枚黑色的骷髅戒指,那是能够控制魂魄的法器天灵戒。
“天灵戒?那是师尊的东西!泽漓你个小偷!还给我!”敛秋寒想要爬起来,但迫于天灵戒的压制,身体不能动弹。
“敛秋寒,你还真是傻得可怜啊!”泽漓睥睨着他,眼眸露出嘲讽,“你听好了,这枚戒指本就是本王的东西,是他应微月为了控制你这一缕魂魄灵识从本王手上抢走的!”
“你说……什么?”敛秋寒挣扎的身形陡然凝滞。
“当年轮回台上,应微月一怒之下释放灵力,害得我鬼界众鬼哭嚎,苦不堪言。”
即使只是回想当日之景,泽漓都震撼不已,堂堂仙玉掌门、玄衡仙尊,光明纯洁,清正尊贵,竟能释放出那般黑暗而绝望的恐怖灵力!甚至使得一向阴森寒冷的鬼界都被深深影响!还差点毁了他快要炼好的生死断灭剑!
此等大敌,不可不除!
“轮回台?”
敛秋寒面露疑惑,他觉得自己应该是不知道的,可不知为什么,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逃避!你知道应微月那般绝望是为何!
你都知道!
“想要知道为什么吗?”泽漓欣赏着敛秋寒越变越惨白的脸,是与当年应微月同样的灰败和绝望。他心底一阵畅快!
“闭嘴!”敛秋寒扬声打断他,声音却渐渐哽咽,“不准说!不要说……”
泽漓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敛秋寒,应微月最爱的敛秋寒,没有魂魄,没有转世和未来啊!”
没有魂魄。
没有转世。
没有未来。
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应微月连个期盼都没有。
他要独留他在这世上,十年,百年,千年万年,无数光阴,此后只有他孤身一人。
而他临终前还要他许下那样的承诺。
想想都绝望。
敛秋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画面,纷杂凌乱,拥挤不堪。他抱住脑袋低声呢喃着什么,身体颤抖,满是痛苦。
泽漓的话仍在继续,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淬了毒。
“长白剑镇山之剑,威力无穷,被贯穿心脏的凡人,别说活下去,就连魂魄都得当场溃散,再也不能聚灵。可惜,老天眼瞎,你的一缕魂魄灵识附着在了长白剑上,随它一同回归天池龙泉石。还真是幸运呢。”泽漓把玩着手上的天灵戒,唇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应微月想要那一缕魂魄灵识,可就算得到又有什么用,他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敛秋寒,而不是一缕残缺的灵识。可既然有了这一缕魂魄灵识,那么完整的敛秋寒也可以回来的,对吧?应微月就是这么想的。”泽漓冷笑道,“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先是利用天灵戒锁住你这一缕灵识,修炼魂魄,然后疯狂地寻找复活禁术,把仙鬼两界扰得不得安生,最后,他的确也找到了。”
泽漓直直盯着敛秋寒,莞尔一笑:“是我们让他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