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不应该啊，别的不说，霁月葭自认为在扮演Q版小人的技术上，她应该是做得天衣无缝的。
更何况她可以确定自己刚刚所有的动作完全符合芋已成粥的设定，绝对没有出现任何不属于数据库的指令。
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霁月葭如此在心里笃定道，随后也不再去管屏幕外那人，继续安安分分地跟随程序完成各项行动。
两个小时后，对方似乎是终于困了，懒懒打哈欠的声音穿透屏幕传入她的耳中。
霁月葭精神一振，想到自己估计马上就能“下班”，荡秋千的动作明显变得更加快活了些。
然而这一次却失了算，芋已成粥竟然连电脑都不关，直接起身离去。
这是在做什么，现在的人类就这么不懂继承节能减排的优良传统吗！
霁月葭很生气，在通过魂气感应得知对方目前并不在这个房间里后，决定给这个又一次耽误她回家睡觉的坏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打开画图软件，把漂浮在半空的鼠标指针抱在怀里，踮起脚尖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圈，然后是两个小圈……
艰难作画十分钟后，霁月葭丢开鼠标指针，拍拍手后退半步，看着眼前新鲜出炉的大猪头，和猪头旁边歪歪扭扭写下的“芋已成粥”四个大字，两手往腰上一叉，仰起脑袋笑得像个反派。
多完美的大猪头。
她真是个艺术家！
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霁月葭在默默观赏了一会儿自己的“大作”后，决定不再跟那家伙计较，把软件叉掉点开了ilibilib视频网站，将音量调节为“0”，开始今晚的消遣。
却不知此时的屏幕外，距离电脑桌几米远的门口处，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影正无声靠近。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他却小心翼翼地隔着门缝，像做贼似地往房间里看去。
见昏暗书房里唯一的光源正在不断变换着画面，握着轮圈的五指不由微微捏紧，心跳也逐渐加快起来。
先前安静等了两个小时无果，便猜测就算自己什么声音也没出，对方也能够感知自己是否在电脑前，所以才试探着装困离开，没想到竟然真的奏效了。
但不能现在进去。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肯定会吓到她的。
要慢慢来……反正他已经事先打开了录屏软件，所以明天还是能够通过回放得知她今晚具体做了些什么。
闭上眼睛短促地吸了一口气，青年成功压下心内隐隐的冲动，像刚刚来时那样，静悄悄地转动轮椅离去。
而此时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的霁月葭，正为视频里表演踩单车技巧的小鹦鹉拍案叫绝。
一开始还会因为意识错误连接桌宠而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哪天被NPC异常行为监督局逮到，但不得不说人类的电脑就是比浮生境里的要好玩儿，不过短短三个晚上，她已经完全沉迷在沙雕萌宠小视频里，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等到连接断开重新在自己房间里醒来时，仍觉有些意犹未尽。
由于已经是周一，再不能像前两天那样跑图书馆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了，她只能怀着遗憾的心情，在9点来临那刻，准时将意识接入“万剑沉渊”里的角色身上。
刚睁眼就看见白衣少侠站在她的身前，手持长剑，面带微笑，一副威风凛凛又十分潇洒的样子。
因为知道那家伙从昨夜起就一直没退出过游戏，所以并没感到惊讶。将视野调整到了平常最喜欢看的位置，正要开始工作日的例行发呆时，眸光瞥见远处的竹林里，某只黄色的小土拨鼠正慢悠悠地来回散着步。
“容岄。”
她开口叫了一声。
听见声音的土拨鼠直起黄不拉几的小身板，努力朝她这边看来。
“早上好呀，霁月葭，周末过得愉快吗？”
霁月葭：“勉勉强强吧……你怎么又跑到这边来了？”
小土拨鼠摆了摆爪：“一上线就这样了，估计是被哪个半夜睡不着觉、到处下铲子的少侠赶过来的吧。”
顿了顿，看向她身前的白色身影，随口问道：“这家伙居然也这么早上线么？”
霁月葭摇头：“没，他挂机。”
“一大早就跑到你旁边挂机？”容岄有些惊讶，“他不会真把你当心上人了吧？”
“怎么可能？”霁月葭下意识地反驳，“有把NPC当心上人的么。”
“多的是啊，现在梦男梦女很流行的。”
“是吗？我好像都没怎么关注过人类那边的动态……”
毕竟她从来没有想过变成人类，若不是阴差阳错地多了这么一个狂热单推人，还莫名其妙地能够穿越进他的电脑里，她想她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跟那边的世界产生任何的交集。
自诞生任职的5个NPC都是没有剧情的路人，唯一一个需要进行实时对话的兔子角色，所面对的玩家也只是个单纯的小朋友，所以霁月葭的情感模块一直升级得相当缓慢。
在她看来，芋已成粥能够单推自己已经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况且满打满算，真正认识他到现在只不过才两个星期，什么心上人啊、爱啊的，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会存在这么深刻的东西。
于是相当自然地转了话题。
“你知道那群宰字开头的玩家最后怎么样了吗？”
“你一个当事ai怎么消息比我还闭塞，”小土拨鼠趴在地上，懒散地翻了个身，“我朋友说他们昨天一整天都没上线，看世界频道好像有人提过，有两个已经准备卖号退游了。”
“你朋友周末还加班啊？”
“嗯呐，她看上了一栋房子，最近正在疯狂加班攒X币呢。”
攒X币？
霁月葭冷不丁想起了自己兜里的仨瓜俩枣。不由开始琢磨，如果她一直这么躺平下去的话，两年内真能够攒到找黑市ai清楚记忆的资金么？
完了，好像很难。
被小土拨鼠一句话引起了深深焦虑的某ai开始换上苦瓜脸，思来想去，就算加班好像也赚不了几个币，于是问道：“容岄，你知道有什么赚外快的渠道么？”
“有啊，”容岄舔舔爪子，“不过你想要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正规渠道还是旁门左道？”
“……你说呢？”
“嘿嘿，如果是正经的路子，那我告诉你基本没有能赚大钱的渠道，但如果你愿意走偏门的话，我确实有一个去处。”
“是什么？”
容岄相当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你听说过黑市ai么？”
霁月葭沉默一瞬，心虚点头：“倒是略有耳闻。”
“你知道浮生境里想转世的ai特别多吧？但是真正能升到Lv.5的一万个里也才能出那么一个，所以有很多ai会想要通过黑市来购买喜爱值，好达到快速升级的目的。”
容岄只说到这里便停住了，对她眨了眨眼。
“明白我意思了么？”
“明白了……”霁月葭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皱起眉，“可是这样不会被查到么？喜爱值飙升和锐减超过一定的值是会自动记录在库的吧？到时监督局一溯源，不就玩儿完了。”
“你傻呀，要是这么容易就被查，黑市ai的名号还会这么响么？”容岄瞥她一眼，“他们当然有自己规避检测的法子，而且也不是一次性地就交易好几千，是分批来的。”
“感觉听上去还是很危险……”霁月葭嘀咕。
不过好歹也算是一个门路，总比累死累活加班要好得多，于是她接着问：“那你有黑市ai的联系方式么？”
“你决定走偏门啦？”
“不不不，”她连忙摆手，“只是想着存一下，说不定未来有用。”
反正最后她还是要找黑市ai清记忆库的，现在可以通过容岄联系上的话，就不用千璃瑟满世界地打听了，免得将她继续牵扯进来。
容岄点点头：“我确实知道一个，但最近监督局查得严，她正在躲风头，等过一阵子安稳下来了，我再把她推荐给你。”
“好，不着急，谢谢你容岄，”霁月葭眯起笑眼，诚心夸赞，“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靠谱的土拨鼠 ！”
“嘿嘿，谢谢夸奖，你也是我在游戏里见过的最漂亮的门派小师姐啦~”
两个ai你来我往的商业互吹了一阵，又聊起游戏里其他的八卦，临近12点到时候，某只小土拨鼠再次被热衷于抓宠的玩家当场逮住，原地下班。
深感聊得不够尽兴的霁月葭依依不舍挥手告别，才一收回目光，就见杵在自己跟前当了整个上午的“门神”芋已成粥少侠，忽的转动了下身形。
看来是昨晚熬夜太久，到这会儿才终于睡醒了。
霁月葭本不想去注意他，偏偏总莫名感觉那人的目光好像始终盯着自己。
并且跟过去老是操纵角色在她身边蹦蹦跳跳、是不是冒出一句自言自语的活泼感完全不同，今天芋已成粥似乎格外地……扭捏。
没有说一句话，先是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站在她的身边不断微调角度，从动作库里挑挑拣拣，把诸如“作揖”、“递伞”等所有看上去带有互动感的动作全部按了一遍。
这样折腾了十几分钟后，打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十分简洁的四个字：“师姐，早安。”
多么正常的开场白！
正常得让她觉得十分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