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葭想要拒绝的，她发誓。
可是视线却非常诚实的锁在了收藏夹的页面上，完全没有一点儿想挪开的样子。
要知道第一排视频封面是她最最喜欢的小猫咪，第二排是萌到让人原地打滚的黑白配色国宝，第三排是微笑天使耶耶，第四排是圆滚滚小企鹅，第五排是软乎乎小兔子……
怎么这么会选，她每一个都想看！
屏幕外的人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动摇，低声开口：“要不现在就看一看？你之前都没开声音的吧？其实猫咪的叫声也很可爱的。”
说完，鼠标光标迅速地点开了“全部播放”，霁月葭根本来不及拒绝，眼睁睁看着静态网页眨眼变成动态小窗。
见一切已经“无力挽回”，只好“不情不愿”地往边边上一坐，两手撑在身侧，仰起圆圆的Q版脑袋津津有味地观赏起来。
原本打算的是看完两个就让周澄愈关电脑，但光是第一个视频长度就多达半个小时，加上自动跳转播放的功能让她每次刚要起身，注意力又立马被新蹦出来的画面给吸引住，不知不觉间，竟完全沉迷了进去。
直到听见身后那片虚空传来极低的哈欠声，才恍然从疯狂云吸猫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她转头望向右下角，发现时间竟已经是凌晨4点。
……上当了！诡计多端的人类！
她有些气呼呼地拖出了虚拟小键盘狂敲，想要问那人是不是故意的，但一个字还没打完，就听见他又打了个哈欠，随后带着浓浓困意的鼻音落在自己耳畔。
“你要走了么？”
这话之后是很轻的布料摩擦声，霁月葭猜测他应该是从趴着的姿势转为坐直身体，因为后面跟的那句声音明显远了些。
“明晚你还会在的吧？之前说好了的。”
霁月葭想说“你算计我我才不来”，但是听见这软塌塌的音调又有点打不出这几个字了。
于是准备按向S键的指头慢腾腾地向右挪到了K的位置。
“你困了干嘛不去睡？”
“嗯？”这一声之后隔了几秒才接着回，“没有，不困。”
反应慢成这样了还说不困，嘴硬……
心里虽是这么嘀咕，她却也不打算拆穿，继续敲字：“谢谢你的视频，我看的很开心，你可以关机了。”
“那你明天还看么？”他又问了一遍。
这次声音近了些，直接在霁月葭身后响起来。
她莫名感觉能够想象到这人此时是趴回了桌面，正用手臂垫着脸颊，歪起脑袋，缓慢眨巴着哈欠过后带着水汽的眼睛，迷迷蒙蒙地望她。
心里犹豫再三还是回了个“嗯”。
那带着鼻音的笑便又响起来，轻轻的，倦倦的。
“好，我等你，”他呢喃着说，“那……晚安，霁月葭。”
霁月葭：“……”
“晚安。”
在小键盘上敲下这两个字，霁月葭又等了两分钟，眼前才从光亮重新回到一片漆黑，随即耳畔传来熟悉的闹铃响。
她睁开眼眸，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幽幽叹一口气。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心软是心动的开始。”
千璃瑟的这条消息从浮空屏上跳出来的那刻，霁月葭差点没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手忙脚乱地打字：“什么鬼，你不要乱说好不好！”
千璃瑟很快回她：“嗯，你不是要说这句么？”
“才不是，我想说的那句是，‘心软是倒霉的开始’！真是的，不跟你说了！”
气呼呼地叉掉聊天框，把桌上的早餐收一收，平复好莫名躁动的心情准备登陆游戏。
意料之外的，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周澄愈上线。
她不知是第几次打开操作面板。明明只是想关掉上线通知，结果每次都会忍不住点开“已绑定魂气玩家列表”页签下，然后瞅着那四个灰扑扑的字发个两分钟的呆。
芋已成粥。
以前从来没有在意过，但自从知道那人的真名之后，眼前这串ID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在卖萌。
本人在游戏里表现出来的样子倒是很符合网名，但真换成“周澄愈”了，又好像变了一种性格。
线上会没羞没臊地叫她“葭宝”，句末还常常拖一个波浪号。隔着屏幕交流的时候，却总是一本正经地唤出她的全名。
说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呢？
霁月葭不明白。
第一次观察人类，发现这个物种有点难懂。
秉承着不懂就要学习的积极心态，她决定直接询问本人。
当夜提前半个小时进入休眠，意识惯例抽离又回落，睁开眼看见小空间里亮堂堂的，企鹅窗口竟打开着，上面留有一行字：在洗澡，如果你来了稍微等我一会儿好么？会尽量快的。
还没来得及疑惑他怎么这么晚才洗澡，就因自己的视线竟与小窗平齐而感到了些许异常。
垂了眼眸向下看去，才发现自己正以端坐的姿态漂浮在半空中，而将她整个儿承托起来的，是一片此前从未在这个空间里看见过的Q版荷叶。
霁月葭思考几秒，决定重新解析一遍她目前这个身体绑定的所有程序。
和她所猜测的一样，荷叶是新加进指令里的，功能类似于飞在天上的坐骑，能让她停留在电脑桌面上的任意一处。
而除了飞天荷叶之外，竟还多了休闲躺（附加逍遥椅一把）的动作。
刚刚把自己窝进椅子里，她就听见轮圈缓慢滚动的声音隔着虚空由远及近地传来，随后跟着落入耳畔的是周澄愈清冽的嗓音。
“霁月葭？你来了么？”
霁月葭没有应，心血来潮决定伪装一下，于是按照程序里所写的闭上双眸，任由小身板随着椅子轻轻摇晃，作出一副午后小憩的模样。
然后就听见那人笑了一下。
“装得不像。”
听见这话，鼓着脸从椅子上坐起来，手臂抬起的一瞬间，白色小光标便已经把虚拟小键盘拖到了她面前。
于是相当自然地打起字来：“你怎么突然新增了这些东西？”
“想着这样你能方便一点，”他答，“本来想画你在游戏里那把佩剑的，但是担心在你的世界里剑会变成实体伤到你，后来就改成荷叶了。”
“所以……你是因为要画这些东西，今天才一直没上线的？”
“嗯？我没上线么？”
疑问声响起的同时，鼠标指针挪到任务栏点开《万剑沉渊》的图标，大大的窗口跳出占满整个空间，霁月葭抬头望去，蓝色的背景里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
?游戏客户端异常，请重新登录。?
屏幕内外：“……”
几秒后，她听见周澄愈轻吐一口气。
“抱歉，我点了开始之后就切屏弄新程序去了，没再检查，所以……你是一直在游戏里等我么？”
怎么可能！她跟他又没关系，等他做什么？
霁月葭飞快地在聊天框里打下了才没有”，片刻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默默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去删那个“才”字。
耳畔便响起那人带着一点鼻音的笑，面颊不禁微微发热。
好在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点开了浏览器，并说：“今天你可以躺在椅子里看视频了，那样会比坐在任务栏上更舒服一点。”
见她不动，顿了顿，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好像有点傻。
收回思绪的霁月葭没把这话说出来，慢吞吞地在小键盘上打字：“你几点弄完这些新程序的？”
“嗯？”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周澄愈停了一会儿才答，“10点多的时候吧。”
难怪直到刚刚才去洗澡。
她轻叹一口气，接着问：“你通常几点睡？”
周澄愈很快答：”两点，不，三点多。”
霁月葭：“……这么晚？”
周澄愈：“那……两点半？”
你自己的作息，怎么一副好像要跟我商量的样子……
霁月葭感到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太在意，想了想，打字回道：“反正那些视频我今晚也看不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每晚我会过来一个小时，凌晨1点你关电脑睡觉我回家，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后又小心翼翼追问，“那……我可以陪你一起看么？”
“你的电脑，你当然有看的权力了。”
最后一个字刚打完，就听见他像是松了口气般笑出来：“谢谢你。”
霁月葭没明白这有什么好谢的，就像她也想不清楚这个人为什么会愿意辛苦忙活大半天，只为了弄出两个她仅仅会使用一个晚上的新动作。
虽然自己并不擅长编程，但也知道制作这样的交互要花费很多功夫。况且她刚刚悄悄检索了一遍任务管理器，才发现这台电脑的运行时间已经超过了12小时。
而昨晚周澄愈是凌晨4点关电脑的。
她盯着那三个字，抿起唇角回了同样的话，然后在他发出疑惑的声音之前，哒哒哒跑到浏览器的窗口下面，用雨伞戳动播放按钮，再哒哒哒地回到逍遥椅上躺下 。
屏幕外被拦截开口机会的青年一怔，随后裂开唇角笑起来，也不打算再问了，向后轻靠椅背，跟她一起把目光投向视频小窗。
桌上的手机忽而亮起了光，他伸手拿起，在视线触及锁屏上显示的消息时，眼底笑意倏尔凝固。
舅妈：小澄，这周五晚上来家吃饭，念念也在，你们先见一面，等周末再看看要不要一起去逛逛。记得早点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