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穿过一望无际的平坦冰原，终于来到了此次副本最终关卡的地点——冰之神殿。
神殿位于冰原的边缘地带，周身被厚重的冰层封住，仿佛一头沉睡的巨兽，而神殿入口处的宽阔冰台上，正站着六名玩家。
ID名叫“雪吻”的玩家看了一眼紧紧绑在时秋宇手腕上的藤蔓，又看了眼被因卡洛斯牵着的藤蔓另一端，狐疑道：
“......这游戏还有‘**’模式吗？”
因卡洛斯打了个响指，松开魔法幻化出的蔷薇藤蔓，他走到殿前的石碑前，粗略扫了扫上面的规则文字。
“那个，上面写了，必须要七个人才能开启冰之神殿的入口，我们还差一个人。你愿意和我们组队吗？”雪吻再度开口道。
不等二人回应，一个叫“千手柱间”的玩家上下打量了眼时秋宇，“啧”了一声：
“R级卡，品阶也太低了吧，待会进去的时候别拖我们后退啊。”
其余几名玩家纷纷附和：
“对啊老大，别带他了。”
时秋宇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通过后台查看了这群人的属性面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六位的配置，简直像经过专业培训和配置过的竞技类游戏战队，不仅数值高得离谱，面板和属性也互补。这哪是来恋游放松心情感受爱情美好的——这简直是《天陨》的职业战队来新地图开荒了。
难怪搞战力歧视呢！
“市面上那么多款VR竞技不够他们玩，跑来恋游凑什么热闹？”时秋宇嘀咕道。
“是最近兴起的一种游戏商会，”因卡洛斯简短地解释道，“组建精良战队，抢占有限的游戏资源，然后再高价转卖。他们的行径我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手能伸这么长，连新开发的恋游都不放过。”
“啧，扰乱市场秩序。”
因卡洛斯不留痕迹地瞄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知道这个呢，不然怎么闲着无聊跑来这了。”
“想什么呢？枫神我一向不慕名利，”时秋宇哂笑道，“你还打算和他们组队吗？或者咱们等下一批？”
“组队，当然组队。为什么要因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游戏时间？”因卡洛斯径直穿过冰台，将手按在尽头的石碑上，集齐七个人的掌印后，神殿大门轰隆开启——
千手柱间见他擅自开启了石门，忍不住嘲讽道：“带个拖油瓶还想跟我们抢资源？你好意思啊，不如现在就退出游戏，省的丢人。”
时秋宇大摇大摆地跟上前，路过千手柱间时停下脚步，慢悠悠道：
“兄弟，你这ID取得挺讲究啊——‘千手柱间’，火影里那位可是擅长木遁，怎么到你这儿就改玩阴的了？”
千手柱间脸色一僵，而时秋宇已经吹着口哨溜进神殿里了，气得他破口大骂：
“NPC还敢辱骂玩家？！举报了！”
因卡洛斯傲然地摆了摆手，嗤笑道：
“怼人还怼不过NPC，你该去医院治治脑子了。”
*
冰之神殿中央，七座冰火长廊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红蓝两色的能量波动。
而立于神殿尽头的神女雕像缓缓抬手，寒气凝聚着的唇瓣轻启：
“远道而来的异乡人，准备好接受我的试炼了吗？”她指间轻点，七道光柱从天而降，将玩家分隔至不同的起点。
时秋宇低头看了看掌心浮动的赤色符文，又看了看因卡洛斯手背上的冰蓝纹路，忍俊不禁道：
“这不是‘森林冰火人’吗？”
“那是什么？”因卡洛斯皱眉。
“忘了咱俩有代沟了，”时秋宇用剑尖点了点前方的岩浆池，“一款经典的双人合作游戏，我走火路，你走水路，遇到交叉点就搭把手。”
千手柱间在不远处阴阳怪气：“菜鸟还玩起战术来了？”他的羁绊伙伴花仙子正在用治疗法术给他套护盾，“这种高难度副本，还得看专业团队......”
话音未落，时秋宇和因卡洛斯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赤红的长廊上，岩浆柱如同活物般间歇性喷发，而时秋宇却闲庭信步，每次抬脚都精准踩在安全区域内——岩浆回落后的0.5秒间隙。
“左侧三连喷，准备。”他头也不回地提醒道。
因卡洛斯立刻甩出冰晶卡牌，在岩浆喷发的路径上筑起冰墙。高温蒸汽瞬间弥漫，而时秋宇却借着雾气掩护，一个滑铲穿过陷阱区。
“卧|槽这NPC怎么回事？！”名叫“暴食王”的玩家在隔壁的长廊上瞪大眼睛，“买挂了吧！”
“这叫‘肌肉记忆’，菜鸟。”时秋宇纵身一跃，踏上冰火交汇处的石板。这片由岩浆与寒冰交织成的错综复杂的网格，必须靠完美配合才能通过。
“听着，”时秋宇按住因卡洛斯的肩膀，“待会我数到三，你冻住我脚下的岩浆。”
“你疯了？冰火元素的大量接触会引发爆炸。”
“要的就是这个，”时秋宇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艺术就是爆炸’。”
“三！”
他猛地跃起，因卡洛斯的卡牌同时命中地面。剧烈的蒸汽爆炸将时秋宇推向高空，恰好越过三十米的死亡陷阱，而着冲击波震碎的冰晶，则为因卡洛斯铺出一条寒冰小径。
一旁的六人团队看得目瞪口呆——他们正按传统方式进行治疗补伤，路程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最后一段长廊布满旋转的冰火齿轮，时秋宇忽然停下脚步，说道：“抱紧我。”
“......”
“想赢就快点。”时秋宇懒得和他磨叽，拦腰将金发青年抱起：
“让你重温一下《天陨》职业赛S7冠的秘技——流火·踏月！”
他踏着几近垂直的冰墙狂奔而上，每次下落都在冻结的冰晶平台上借力。两人在死亡齿轮上穿梭旋转，如同跳一场优美的华尔兹。当千手柱间等人还卡在第七个齿轮处时，他们已经轻盈地落在终点平台上了。
【首通成就达成！正在为玩家计算奖励......】
时秋宇长吁一口气，邀功道：
“这个结果还满意吗？老板。”
因卡洛斯挣开他的怀抱，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无事献殷勤......怎么，你良心发现了？”
“只是友情提示一下，游戏时间快到了，玩够了就早点下线吧，做个好梦。”时秋宇靠在一旁的冰墙上，被冻了个哆嗦。
NPC和依靠VR设备才能感知游戏体验的玩家不同，玩家可以自行调节设备的感知度，但是NPC不行，游戏里所有参数值都会转化为真实感触，作用在时秋宇身上。
就比如方才的冰火长廊，严寒与酷热交替，差点没给时秋宇冻成热感冒。
咸鱼被逼急了也是不好惹的——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恭喜玩家“薇薇安4084”获得晶核——冰封之心，冰火长廊即将重置，请其余玩家于1小时候后再次前来通关。其余励已发放至各位玩家背包......】
时秋宇从神女雕像手中接过冰晶，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抛了抛：
“不好意思，你们的奖励，我拿走了。”
“你——”千手柱间气得发抖，“那是团队的奖励！”
“谁跟你们一队？”时秋宇掏了掏耳朵，“电子竞技，菜是原罪。”
话音刚落，神女雕像再次开口：
【恭喜玩家通过第一轮试炼，将为您开放隐藏剧情——“真心试炼”】
长廊的尽头，一扇石门缓缓打开，神殿内部，居然还隐藏了一条通道。
这下轮到时秋宇笑不出来了：
“？有完没完啊！”
没人告诉他越努力越加班啊。
时秋宇脚下的平台猛地向上浮起，他一个踉跄，差点失去平衡，而因卡洛斯所在的平台却迅速下沉。
神女雕像再次开口：
“二位来客，在方才的冰火长廊中，你们之间的默契打动了我。在这层能够映照真心的‘重力魔窟’中，布满了水晶炸弹，踩中炸弹者需要回答你的搭档一个问题。永恒的冰火魔法能够检验你们内心的纯洁，没有谎言能够逃过我的眼睛。”
“记住，唯有真诚与信任感方能通过我的试验。现在，开始吧。”
“有点像‘冰封王座’里的真心话炸弹，”时秋宇朝因卡洛斯喊道，“你应该挺熟悉的吧，毕竟去年GE在试炼里拿到了最高积分啊。”
因卡洛斯在重力变化的瞬间已经跃到了另一块平台上。经过粗略计算，他摸出了一条最简短的通关路线：
“少废话，跟上。”
而时秋宇不知何时已经稳稳站在他身后了。
洞窟内的重力变化愈发频繁，平台时而上升时而下沉，几乎寸步难移。
时秋宇观察四周，发现逼仄的墙壁上挂着一排熄灭的火炬，他抬手点燃一根火炬，晃动着的平台居然停了下来。
而这一发现的代价是，他不幸踩中了一枚红色的冰晶炸弹——
“请寒冰法师出题，火焰法师回答。”
第一次真心挑战开始了。
“喂喂，想快点通关就别问些奇怪的问题。”时秋宇忍不住插嘴。
因卡洛斯的目光紧盯着前方的终点，问道：
“作为游戏里的剧情NPC，你会‘死’吗？”
时秋宇不太明白他口中的“死”具体是指什么，无非就是数据清空重回新手村钓鱼吧，就像之前K919说的那样。于是他随口答道：
“会啊。”
毕竟他不仅会死，还会作死呢。
偌大的密室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冰之女神在根据他们的心率验谎。
心跳声归于沉寂，女神开口道：
“回答正确。”
因卡洛斯用愕然的眼神看着他：
“你......果然。”
果然什么？时秋宇被看得心里发毛，心想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不过没时间给他们犹豫了，每点燃一根火炬只能让平台暂停两秒，他们在短暂的平静中飞速前进。行至数百米深时，整个魔窟忽然上下翻转了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因卡洛斯用卡牌将自己和时秋宇的双脚冻在平台上，两人像蝙蝠一样倒挂在天花板上。
有点滑稽。
一颗蓝色的冰晶缓缓朝因卡洛斯飘了过去——
时秋宇瞬间兴奋了，摩拳擦掌道：
“该我问了对吧？——R神大人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玩小清新恋爱游戏了？平时也有穿小裙子的爱好吗？穿过几次？”
“一次只能问一个！”因卡洛斯漂亮的翡眸染上了怒意。
“好好好，那你回答第一个。”
“......为了陪我妹妹。”
短暂的心跳声过后，冰之女神判定回答正确。
时秋宇有点惊讶：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妹控啊？”
大抵是冰之女神也看不下去了，迎面一颗红水晶砸时秋宇一个正着：
“寒冰法师请提问，火焰法师请回答。”
“枫，”因卡洛斯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病？”
时秋宇大喊：“裁判！他对我使用人身攻击！”
“我不是这个意思，”因卡洛斯认真地解释，“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存在心理疾病？”
时秋宇更加无语了。
是想说他心理变态吗？
“......喂，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金发青年秀美的脸上泛起窘迫的红晕，“因为之前有传闻说你们俱乐部压榨劳工，而且你明明知道自己会死，在雪峰上还故意设置陷阱，所以我......”
“是，是，我是，行了吧！”时秋宇听不下去了。
祖宗的，拐着弯骂他是个大变态呢。
“你真的有病啊？”因卡洛斯瞪大了眼睛。
“对，我有病，我不想‘活’了。”时秋宇真诚地微笑。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上这么个活菩萨。
重开！他要重开！
咚咚咚，冰雕女神判定正确。
没有想象中的嘲讽，回应时秋宇的只有沉默。当重力再次翻转，脚下的寒冰终于融化，他们可以自由移动了，而时秋宇居然从那张总是傲气逼人的脸上，瞥见了一丝裂痕。
至于那双翡眸里闪烁的光彩，简直能够称得上脆弱了。
时秋宇有点懵。
Rox这家伙，是不是又误会什么了？
不过戒于系统的指令，他既不能多说，也不能多问，否则要是被判定任务失败，他就真的只能把自己裹在裹尸袋里送给Rox了。
接下来十米的路程，因卡洛斯走得相当不用心。时秋宇都站在终点口了，扭头发现这家伙居然失魂落魄地跟在后头。
“喂，喂。”时秋宇喊了两声。
砰——金发小伙迎面撞上了冰晶炸弹。
白送他一个问题呢，时秋宇乐了。他看了看因卡洛斯被撞红的额头和泛红的眼，心想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小狮子吃瘪的样子可真不多见。
不知怎的，时秋宇看着那双失了魂魄的翡色眼睛，猛地回想起了神女峰上如薄雾般的惊魂一瞥。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心头，时秋宇忽然想逗一逗他。
“最后一个问题——”时秋宇敲了敲石壁，因卡洛斯茫然的目光从水晶上移开，缓缓看向对面的男人，他听见时秋宇用分不清真心，还是假意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卡洛斯，你是不是一直暗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