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晨雾还没散尽，万厨宴的第二轮考场就已人声鼎沸。苏羡握着刚到手的资格证，玉牌上的 “万厨宴” 三个字在朝阳下泛着金光，却抵不过掌心的冷汗 —— 这轮考题太过诡异：“以情入菜，需让三位元婴修士落泪。”
魏青云的翡翠杖在熔岩台中央敲出三道金纹，三位身着紫袍的老者从冰湖深处缓缓升起，足尖踩着凝结的冰花。为首的白眉修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像淬了冰：“老夫三人已修心千年，凡俗情感早已淡漠。若菜里只有灵力，没有真意，休想得我等一滴眼泪。”
考生们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蚀骨厨被拖走后，剩下的多是各宗门的精英，可 “以情入菜” 四个字，比任何毒草都让人棘手。苏羡身边的东海女修攥着灵犀肉发抖，指尖的灵泉水滴在石砧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丫头，别慌。” 李默的声音从台下传来，他手里举着个油纸包，里面露出半块发黑的糕点，“还记得你娘做的‘忘忧糕’吗？当年你爹吃一口，眼泪掉得像断线的珠子。”
苏羡的心猛地一颤。忘忧糕…… 那是母亲生前最擅长的点心，用南洲的忘忧草和北漠的沙枣做成，甜里带着点涩，像极了父亲每次出征前的眼神。她抬头望向墨尘，他依旧站在阴影里，玄色长袍的下摆被熔岩台的热气熏得微微晃动，胸口的龙形纹路却异常清晰 —— 那是用龙血和心头血养出的印记，比任何言语都更懂 “情” 字。
“计时开始！” 魏青云的翡翠杖在地上划出圈红光，三十个灶台同时亮起聚灵阵。
苏羡没有急着动刀，而是闭上眼深呼吸。灵犀肉的腥、幽冥草的寒、赤云果的甜在鼻尖交织，突然化作母亲临终前的声音：“阿羡，做菜要用心，心到了，味就到了。”
她猛地睁开眼，抓起灵犀肉往冰湖里浸去。冰水刺骨，却让她的思路瞬间清明 —— 要让千年修士落泪，不能靠悲伤，得靠那些被时光掩埋的温暖。
“你疯了？” 隔壁的西域修士嗤笑一声，他正往灵肉上抹蚀骨草粉末，黑袍上的骨爪纹路在火光中闪着凶光，“元婴修士哪会为这点温情动容？只有极致的痛苦，才能撕裂他们的道心！”
苏羡没理会他，转身从储物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临行前李默塞给她的忘忧草种子，还有从玄天宗带来的沙枣干 —— 这些寻常食材，在聚灵阵的加持下，正散发着微弱的灵光。
她先将灵犀肉切成细条，用灵酒浸泡半个时辰。酒气升腾的瞬间，肉里的血丝渐渐褪去，留下温润的粉色，像婴儿的肌肤。接着，她把沙枣干放在石臼里捣碎，紫红色的果肉混着细小的核，散发出淡淡的焦香 —— 那是父亲守在灶台边，等母亲做糕时的味道。
“要帮忙吗？” 林小婉的声音从台下传来，她手里捧着坛新酿的灵蜜，蜜香顺着熔岩台的缝隙飘上来，“这是用通仙桥的晨露酿的，甜而不腻。”
苏羡接过灵蜜，往沙枣泥里倒了半勺。蜜液滴落的瞬间，沙枣的焦香突然变得鲜活，像回到了那个飘着雪的冬天，母亲把热乎的忘忧糕塞进她冻红的手里，父亲在一旁笑着说：“慢点吃，别烫着。”
忘忧草种子被她埋进灵米饭里。聚灵阵的光芒让种子瞬间发芽，嫩绿的叶片在饭粒间舒展，带着点微苦的清香。苏羡想起母亲说过，忘忧草不是让人忘记，是让人记得 —— 记得那些该记的温暖。
当灵犀肉在砂锅里翻滚时，她往汤里撒了把幽冥草粉末。白色的粉末落在金红的汤面上，像落了场细雪。这是她的小心思：苦中带甜，甜里藏暖，像极了每个人的人生。
“还有一炷香！” 魏青云的声音带着催促。
苏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把灵犀肉条码在玉盘中央，周围铺上灵米饭，饭粒上的忘忧草叶片微微颤动，像在诉说什么。最后，她用沙枣泥在盘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 那是小时候她画给母亲的第一幅画。
此时，西域修士的菜也做好了。他端着个黑陶碗走上前，碗里的灵肉泛着墨绿色的光，散发着让人窒息的腥气：“此乃‘断肠汤’，用百种毒草熬制，能勾起修士最痛苦的回忆。”
白眉修士面无表情地尝了一口，黑袍下的手指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平静：“毒力尚可，却无真情，不及格。”
西域修士的脸瞬间涨成紫色，却不敢反驳，只能悻悻退下。
轮到苏羡时，她的玉盘刚放在三位修士面前，忘忧草的清香就先一步钻进他们的鼻尖。白眉修士挑眉看了她一眼，银匙刚碰到灵犀肉，突然 “咦” 了一声 —— 肉条的纹理里，竟藏着细小的沙枣核，像星星散落在夜空。
他轻轻咬了一口，灵犀肉的嫩滑、沙枣的甜、忘忧草的苦在舌尖同时炸开。下一秒，白眉修士的眼眶突然红了。所有人都惊呆了 —— 这位据说千年未落泪的元婴修士，竟有泪珠顺着皱纹滑落，滴在玉盘上，与灵蜜融合在一起。
“像…… 像我师妹当年做的‘忆旧糕’。” 白眉修士的声音带着颤抖，“她走的时候，才两百岁……”
另一位灰袍修士连忙尝了一口。灵米饭的软糯混着忘忧草的微苦，突然让他想起入门时，师父用带茧的手喂他吃第一口饭的模样。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
最后一位蓝袍修士最是冷静，他细细品味着汤里的幽冥草，突然放下银匙，望着冰湖的方向出神。许久，他才低声说：“这味道，像极了我道侣飞升前，为我做的最后一顿饭。” 一滴泪珠落在汤碗里，激起一圈涟漪。
全场寂静无声。魏青云的翡翠杖掉在地上，杖头的明珠滚到苏羡脚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 这怎么可能？” 西域修士失声尖叫，“她用的都是寻常食材，怎么会……”
“因为她用了心。” 墨尘的声音突然从阴影里传来，他缓步走上熔岩台，玄色长袍扫过苏羡的灶台，“情之一字，从不在食材贵贱，在那份记挂。”
他弯腰捡起明珠，递给苏羡时，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手背。应龙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
魏青云这才回过神，捡起翡翠杖哈哈大笑：“好！好一个‘以情入菜’！苏丫头，你这轮，满分！”
苏羡刚想道谢，就见白眉修士站起身，对着她深深一揖：“小姑娘，能否再做一份？我想…… 我想带回去，放在师妹的灵位前。”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重新做菜时，台下的李默抹着眼泪，嘴里念叨着：“像，太像了…… 跟你娘当年一模一样。” 林小婉在一旁记录着，笔尖却好几次落在纸上，晕开大片的墨迹。
当第二份 “忆旧灵犀” 做好时，夕阳正将冰湖染成金红。白眉修士捧着玉盘，像捧着稀世珍宝，转身化作道流光，往昆仑墟深处飞去。
离开熔岩台时，墨尘走在苏羡身边，玄色的衣摆偶尔碰到她的锦袍。他突然说：“下次，做给我尝尝。”
苏羡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看他，正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那里面映着晚霞，像落满了星辰。
“好。” 她轻声回答，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玉牌在掌心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