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长老与师父一同锁在风寻殿,慕池不知里面状况,只觉一身气力都被抽干,再也站不住,就地坐了下来。
一旁宋云怀见了,赶忙拍拍他肩膀道:“师兄,鸩离他没事的。”
慕池心里也没底,缓缓点头,转头看向左侧,只见金金不知何时已化作了小狗大小,正在与颂德长老玩乐。
可能最近天枢伙食变好,颂德长老似乎又胖了一些,天枢那蓝白的宗袍都挡不住大肚子,金金正一蹦一蹦的往他肚子上撞,口中汪呜汪呜的叫着。
慕池无奈摇摇头,缓了一会,慢慢起身行了礼:“见过长老。”
“好啊好啊,池子你上哪捡到这么个小老虎?咋还学狗叫呢?”颂德长老一面躲着金金,一面笑着看向慕池。
颂德长老一向是如此德行,即使天枢下一秒便要被人端了,他也能玩的开开心心。
“好了金金,别闹了。”慕池叹叹气,又将宋云怀拉了过来,道:“这是颂德长老,乃天枢门下弟子最多的长老。”
“诶诶最多可不敢当!也就几百个。”颂德长老蹲着抓住金金往他身上挠的前爪,笑看向宋云怀,眼前骤然亮了一瞬,问道:“呀,这位小公子是要拜入天枢吗?”
“是的!”宋云怀愣了一秒,赶忙行礼道:“见过长老,弟子名叫宋云怀,自荆州来……”
“看着好生灵气!”颂德长老放开金金,快步走过来,抬指点向宋云怀胸口。
陡然间,猛烈的红光乍现,晃的慕池连忙闭了眼。
只须臾,红光消退,颂德长老收回手,微皱眉头看向指尖,低声道:“奇怪。”
“长老,我……”宋云怀被他那举动吓到,微瞪眼睛。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灵根没有我想象的好罢了。”颂德长老随意笑笑,拍拍他道:“但也能算是中等偏上,不错不错,可要认我做师父?”
宋云怀微愣,转头看向慕池。
慕池点头,对颂德长老道:“长老见谅,实在抱歉,此前我已代师父认了云怀为徒,云怀现已是师父座下十三弟子。”
“啊,跟止涅啊。”颂德长老撇撇嘴,像小孩一样别过头,顺手将一旁玩闹的金金抱过来,抛向空中又接在怀里,“罢了罢了,那这小玩意儿可否跟我啊?”
慕池再次无奈,道:“恐怕也不行,金金早已是鸩离的宠物。”
“啊啊!池子长大了啊!”颂德长老长叹一声,紧紧抱住金金,惹得金金在他怀中乱滚。
现在哪是说这些个事的时候,慕池扶额,又问道:“长老啊,这些事日后再说。我们方才回来时见到镇妖塔上黑雾弥漫,十分骇人,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哦你说镇妖塔啊。”颂德长老拿脸蹭了蹭金金,笑道:“被人一剑崩了。”
他将这话说的像是“今晚吃米饭”一般淡然,听得慕池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
一旁宋云怀瞪圆了眼睛,咽了口水,望向慕池颤声道:“师兄,这……”
慕池满头黑线,沉声道:“长老,请好好说话。”
但那颂德长老像是全然不在乎此事,抱着金金不肯放手,慕池没办法,上前一步将金金抢了过来,死命往袖子里塞。
没一会儿金金便又变作玩偶大小,躲在慕池袖间。
“好了长老,镇妖塔之事,请细细讲与我们听听。”慕池道。
颂德长老应了一声,眼睛却还往慕池衣袖下面的金金身上瞅。
慕池把金金往里藏了藏,沉下脸严肃道:“长老请讲。”
颂德长老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嘟囔着念叨了他几句,叹叹气,勉强正经讲起宗门正事来。
此事得从慕池离开天枢去往瑶光宗降凶怪说起。
其实也是桩毫无预兆之事。
那是慕池离开后第二天。那日早晨还是安静晴朗一如往常,过了晌午山中灵气却略有异动,长老们刚察觉出不对劲,仅仅过了数秒,便听得如惊雷般一声巨响,接着便是后山值守的弟子来报,说只看见天上金光乍现,从云端劈下来一道金光,直直地落到了镇妖塔上。
那一记金光威力极强,光法四射,震的满山草木动荡,回禀的弟子也不敢贸然上前查看。
等到长老们赶去后山查看时,只见得镇妖塔塔身上被直直劈开一道裂缝,塔上防御的阵法损毁大半。不过当时的镇妖塔还不如现在所见这般冒着黑气。
遇袭之后,宗门第一时间召集了精通阵法的长老弟子修补其中封印,可那攻击下残留的法力却甚是诡异,无论什么阵法刻画进去,都像是立刻被收为己用了似的,石沉大海。
慕池听罢,心中一惊。
镇妖塔乃天枢宗重地,数个甲子之前,妖邪横行,为祸人间,至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诸多仙家弟子前赴后继下山除怪。
但那时正道式微,天地间修为大成的妖兽不计其数,遇上实力强大无法击杀的,便设下封印,困于法器制成的高塔之内,只求保苍生一时平安。
那困了邪魔妖兽的高塔,便是如今的天枢宗镇妖塔。
数百年来,天枢宗肩负着镇守镇妖塔的职责,那其中封印的法力高强的妖兽众多,如今塔身被毁,即便是跑出去一只,后果也不堪设想。
“那,塔中之物……”慕池拧紧了眉头,心中生出几分不妙的预感来。
颂德长老看着他,摇摇头,向后一靠,道:“难说啊。”
镇妖塔被毁之时,离得近的弟子当场昏厥,离得远的也被那一击所摄,没人看清塔内是否有妖兽借着那一击破阵而出。
“只是那封印久久无法修补,如今渐有妖气溢出,想必是那其中的妖兽也察觉了。”颂德长老道。
慕池应声,道:“弟子只怕,镇妖塔的封印坚持不了多久。”
回想起上山时看到的笼罩在镇妖塔上的黑雾,若是魔气聚集到此等规模,其中的妖兽恐怕不多时就要冲破那镇妖塔了。
“那是何人攻击了……那个,镇妖塔呢?”宋云怀在旁边也认真听着,好奇问道。
“嗯,好问题。”颂德长老笑着点点头,对宋云怀投了个赞许的眼神,又道:“但这事至今没人知道。”
慕池点点头,又向宋云怀解释起来。
镇妖塔位于蜀地,集蜀地千万灵气于一身,又有天枢加固了数百年的防御,即便是七宗掌门合力一试,也没有把握在一击之下便将镇妖塔破坏到如此程度。
这样看来,镇妖塔被破,最大的威胁甚至不是塔内的妖兽本身。
那攻击之人绝非善类。
想及此,慕池不由得冷汗微冒。只怕针对镇妖塔的攻击只是试探,若是那般实力的人迎上了天枢,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恐怕要比那瑶光宗内的困兽之阵、白骨傀儡更为可怕。
此番下山,才发现此前安逸闲适的生活皆是假象。
思及此,慕池才想起还未向长老细说瑶光宗的事情。
“对了长老,弟子此番去瑶光宗……”
颂德长老偏头打量他一番,又笑道:“你此番回来的如此狼狈,想必是在瑶光宗遇上不少变数吧?”
慕池应了一声,放出金金,正欲与长老说起困兽阵一试,可不曾想颂德长老一见金金,就满心欢喜地抢到怀里。
颂德长老当即逗猫似的逗着金金,又恢复了没个正行的样子,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随意开口:“不过我对瑶光也不甚清楚,且等你师父出来,再同他们细说。”
慕池只得无奈闭上嘴。
虽然事情还未解决,但现已回到宗门,权且安心了些许。师父止涅向来是个靠谱之人,虽然教出慕池这么个资质平平的弟子,但纵观整个天枢,也唯有掌门的法力可与师父同较高低。
望着那紧闭的门,慕池不由得微微叹气。
把鸩离交到师父的手里,已经是救活鸩离的唯一希望了。
只盼着鸩离千万要平安。
慕池心中微痛,闭上眼睛,疲倦和悲怆隐隐涌上心头。
虽与鸩离相识短短几天,但已经像是过了许多年。那少年虽傻里傻气,却也算得活泼可爱,满口哥哥的叫着,让人十分不舍。
颂德长老与宋云怀见他心情低落,也不再言语,只是安静的摸着金金的毛。
合眼不知过了多久,只听风寻殿的门吱呀一声,慕池立刻马上站起身来,焦急地看着走出来的师父。
师父微微点头:“已经救活他,暂无大碍,只是还在昏睡。”
一旁跟出来的荑宣长老神色复杂,皱眉看着慕池道:“那位公子究竟是何人?”
慕池怔怔望了他们一眼,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沉默。
鸩离法力高深莫测,长老们治疗时一定发现了不对,只是鸩离的来历,实在不能在这里细说,若是长老们得知了他就是先前那凶怪,恐怕要在这里将鸩离当众绞杀。
师父看出慕池的难处,替他解围道:“他还睡着,你要进去看看吗?”
慕池感激地看了师父一眼,点点头。荑宣长老见止涅如此,也不再说什么,只当是默许了。
止涅引着慕池进去。鸩离躺在床上,虽面色不好,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身上已不见外伤,显然已经脱离了危险。
好歹亲眼见了,慕池终于勉强放下心来。
“他身上有好几处伤致命,经脉寸断,却仍有生机。”止涅皱眉看着慕池,又问道:“不似凡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