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字金光闪闪,在这幽暗萧肃的环境中显得尤为刺目。
慕池顿觉心惊,急忙转头向后望去,只见这大黑屋子似乎是处在一个山洞中,四面漆黑,门前是一出平整山崖,再过去便是一条蜿蜒的河流,正淌着黑水。
仔细一看,鸩离和宋云怀二人似乎运气不佳,从金光幻境掉下来时刚好掉在崖边,仅半个身子趴在崖上。
慕池连忙跑过去将他俩拉起来,好在他们并未晕倒,站起来便见到门上三字,顿时都清醒过来了。
“杀,无……”鸩离皱眉看着门,迟疑许久,又望向慕池道:“哥哥,最后一个什么字?”
如此紧张环境里,慕池没料到他会问如此问题,一时间倍感无奈。
一旁的宋云怀好心告诉他:“赦,杀无赦,意思是我们今日死定了。”
鸩离大惊,又问:“为何?”
“我也不知,或许是里面住了不得了的人物,此地看上去不像是能硬闯的样子。”宋云怀也渐渐皱起眉,仰头望向那巍峨的两扇大门。
慕池也点点头,抬手抽出将溯洄,一步一停往门口走去。
距离门口还有一尺,慕池忽觉门下传来极为凛冽的风,一阵阵的往他小腿上打。
那风浑然不似一般的冷风,更像是风刀一般,不仅仅寒冷,还打的人直发疼。
手中的溯洄似是同样感受到危机,自己往后移去。
慕池赶忙止步,这杀无赦几个字果真不是盖的,里面还不知装了些什么厉害玩意儿,断不可贸然闯入。
“不能从这门走。”慕池环顾四周,道:“得另寻他路。”
“可咱们若不从此处走,这附近还有别的路吗?”宋云怀问。
此处乃崖顶,若不入门内,那便只能走河里。
方才他们从那条看起来还算正常的河进来已是艰险万分,如今面前这条河更是条深不见底的黑河,因光线太暗,只能看到微微折光的水波,甚至看不见河面距崖顶有多深。
毫无疑问,这也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慕池握紧了溯洄,心脏在胸腔中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喉咙,狠狠砸在地上。
正焦灼着,身后忽然传来鸩离的声音:“哥哥,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慕池急忙转过头去。
鸩离站在崖边,微微仰面笑了笑,右手伸进左手袖子里。
金金似乎在躲,鸩离掏了很久也没抓到它,整个人都块扭曲到地上,好一会才把金金抓出来。
“乖乖听话!”鸩离把它举在面前,怒瞪了它一眼。
金金四个小爪子耷拉着,仰面“汪呜”了一声,露出两颗小尖牙。
“去吧!”鸩离说着,一个大挥手,把金金猛然扔了出去。
只见金金在空中飞了半圈,圆滚滚的身子缩成一团,直直落进宋云怀。
宋云怀大吃一惊,愣愣抬头看向鸩离。
鸩离指着金金道:“再敢咬云怀,我回来必定狠狠揍你!”
趁着金金再次“汪呜”一声,鸩离转头冲着慕池挥挥手,潇洒道:“哥哥,我先去探路!”
说完,不等慕池反应过来,便纵身一跃跳下山崖,很快,崖下传来“扑通”一声,似是水波飞溅。
那一刻,慕池的脑子快被炸成碎片,几乎来不及呼吸便大喊道:“鸩离!”
这混账小子,竟不顾一切跳了下去!
慕池毫不犹豫,下意识甩了剑,直直冲了过去。
脚下猛然一空,慕池也急速往水面掉去。
一股奇特且浓烈的味道直冲鼻腔,逼得慕池呼吸一滞。
下一秒,彻骨的冰冷包裹了全身,慕池掉入黑水河内,紧闭双目,两手急忙划动起来。
这一河死水沉寂森然,完全不似方才那条湍急的河,水中也不像有任何活物。
慕池心跳如擂鼓,拼命扑腾双手,好一会儿才终于挣出水面,猛然睁开眼,却见四周黑的可怕,肉眼可见之处皆是漆黑,比崖顶更为渗人。
“哥哥!”鸩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鸩离!你在哪!”慕池心急如焚,四面转头看,却看不见任何东西,此处空旷,鸩离的声音碰到崖壁也传来阵阵回响,无法定清他的位置。
“我不知道我在哪!”鸩离尽量放大了声音,听起来倒还算轻快,不觉有何慌张。
慕池没了办法,赶忙随机选了一个方向游去。
崖顶传来宋云怀的声音:“师兄!鸩离!你们还好吗?”
慕池方要开口让他别担心,鸩离先喊了出来:“不是很好!你快拔几根金金的毛扔下来!”
趴在崖边的宋云怀似是陡然一懵,愣了几秒才赶忙问:“什么?拔毛?为什么啊!”
“我的法力使不出来!金金的毛脱落既燃!”鸩离喊道。
一片水中的慕池听他如此说道,不由得心中响起巨雷。
难怪迟迟不见鸩离运功,竟是他的法力使不出来!
鸩离那身子骨比一般人脆弱不少,若没了法力加持,便是连普通人都不如,加之以他不会凫水,现下却还在这状况未知的水中泡着。
慕池直感觉阴冷顺着后背爬上脑袋,忍不住微微颤抖,开口道:“鸩离,你别动!你停在那里,绝对绝对不要动!”
鸩离还未答话,便听上方传来金金的“汪呜”声,接着便是几团小小的火焰飘落下来。
这火光虽然微弱,但好歹能看清方向。
借着火光,慕池急忙转头四处张望,终于在东南侧看见了冲他招手的鸩离。
慕池心下一沉,急忙拼命挥动手臂向他游了过去。
忽而又听上方传来宋云怀的喊叫声:“啊!快松口啊!”
大概是被拔了毛的金金心怀怨气,紧接着那上面还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宋云怀应是被金金追着咬了。
但现下慕池自然顾不上他那边,卯足了劲儿,咬牙向鸩离的方向游去。
终于,片刻后便与鸩离对撞上,慕池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他两边纤瘦的肩膀,咬牙切齿:“混账!以后别再这样莽撞了!别以为法力高强便能为所欲为!这世间多的是能压制法力的法子!你有几条命能这样耗!”
慕池被他气得直发抖。
鸩离似乎没被这样骂过,呆愣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道:“抱歉哥哥……”
很快,又扑上来紧紧抱住慕池,开心道:“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慕池也无暇管顾其他,任由他抱着,一颗狂跳的心脏终于缓和了些许,垂头长舒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掌。
原本只是出于试探的心态,很快,却见掌心升起幽幽的银蓝光芒。
他的法力竟然可以使出来!
慕池那颗方才静下的心又刹间活跃起来,稍稍运功,把光线放到极致,登时整片幽幽的河道都被点亮起来。
透过那银蓝光线,慕池这才看清河面的模样。
他们身处的这条黑河不算太深,但河水颜色的确如墨般黑暗,这河也不算太宽,两旁皆有河岸。
慕池皱眉,定睛向河岸看去,河岸上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正在飘动。
“你可有看见,那边有黑色的东西。”慕池道。
鸩离与他靠的很近,应了一声,伸手指向侧前方又道:“那边还有更多。”
慕池转头看去,只见前方聚集了一大团那黑色东西,正飘飞在半空中,皆是巴掌大的一团,呈上尖下宽的之形,似是被风吹动般飘摇着。
“像是火焰。”鸩离道。
闻言,慕池不由得双目圆瞪,脑中浮现出极其糟糕的猜测。
**中曾有记载,如将枯朽腐生之术转化为火焰,则可烧世间万事万物,无论衣衫鞋帽,或是飞鸟鱼虫,甚至于人,都可被烧的透彻,但天下终归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枯朽腐生之术本就是至阴至邪之术,若采用此术烧了怨气重的东西,则那怨气便会化为黑火,不灭不熄。
慕池记得那黑火在书中的评价是“怨力高深,寻常法力莫能击退;触之既燃,燃之既死。”
眼前这团团黑火,显然是要冲着他们来了。
“绝不能被那火碰到!”慕池道。
鸩离也皱起眉,点头道:“许是这池黑水压了我的法力,哥哥,你试试将我从水中推出来。”
慕池应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黑火,一手托住鸩离的背,一手拦住他的膝弯,将他抱出了水面。
鸩离抬手运起功来,但慕池刚见到他掌心冒出金光,便听一声呕吐传来。
“你怎么了!”慕池低头看过去,光芒暗淡,只能看见鸩离唇角挂了一滴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血。
“此处施法会遭反噬。”鸩离喘了喘气,沉声道:“哥哥,我必须速战速决。”
“什么!”慕池惊呼。
但鸩离做事十分果决,不等慕池劝阻,他已飞身跃了起来,身冒金光悬浮半空,两手一挥,身旁多出八点法咒,一指高抬,法咒顿时向各出黑火扑飞过去。
此举动顿时惹怒这些黑火,一个个瞬间向鸩离聚去。
慕池心中一紧,急忙飞身跃了出来,挥出银蓝法咒打向黑火。
不知是不是慕池的功力太浅,他竟未感到半分反噬,可悬于半空的鸩离已经一口接一口的血吐了出来,染的胸前衣料一片狼藉。
这些黑火没完没了,慕池一面打着,一面时刻转头看向鸩离。
他那法力像是虚耗不尽一般,金光法咒接连不断的打出来。
鸩离口中的血越淌越多,趁着一群黑火被打散,慕池终于抓住了时机,猛然跳向半空,一把抓住鸩离的衣领,将他拖出法阵中心。
法阵一断,那些黑火迅速涌了过来,慕池一手拖着鸩离,一手向后甩着法咒,终于飞上了崖顶。
黑火源源不断地飞扑过来,慕池当机立断,停下手中的法力咒,一把抓住崖顶上满眼呆滞的宋云怀,无所顾忌,带着两人直直向那杀无赦的大门飞去。
“嗵”的一声巨响传来,两扇大门被三人猛然撞开。
慕池方才领着两人落地,大门忽而自动合上,伴着 “滋啦”一声,方才被落在门外的溯洄顺着缝隙骤然滑了进来。
火光摇曳,慕池瞪大了双目,呆立门内,看向眼前那骇人景致——
满屋白骨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