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落玥的气息瞬间暴涨，经脉中五种灵力肆意乱窜，仿佛在寻找出口。周身一层暗红色的光芒将她包裹，密而长的黑发在空中狂舞。
天空忽然阴云密布，雷声轰隆隆地滚动。
她喉咙里“嗬嗬”作响，似在忍受无尽痛苦。表面上的皮肤裂开道道伤痕，却并无鲜血涌出。细看才发现，她皮肤之下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焰，将鲜血瞬间吞噬蒸发。
头顶的天空忽然像是破了一道口子，一束金光降下，洒满了她全身。
“……飞升？”姒喻被寒凝拦下，不敢确定这是什么光。
她受了不轻的内伤，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羽霁承受了她那一掌，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到底是十级神主，就是受了内伤也还是相当强大。
她不敢想，若是现在拦下了曲落玥，冰凰妖王没有亲自来此，她们又该如何从羽霁手中完好的离去。
风沙逐渐归于平静，荒原里，曲落玥仿佛沐浴在神光中，周身散发的暗红光芒逐渐变成淡淡金光。
忽而，空中那道折射下的温暖神光不见，她周身金光也渐渐消失。随之而生的是一抹翠绿，像是破土的嫩芽，却并不象征新生。
曲落玥的思绪早已不见，痛到麻木的身体什么也感觉不到。眼前一片黑暗，偏生她的眼睛还是睁着的，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龙神……不，不是。”羽霁呐呐地低喃，仿佛被那双眼睛牢牢锁定，就那么站在原地。
环绕着的绿光隐下，重新聚集的是幽深的黑暗气息。她整个人沐浴其中，像是要魔化一般冰冷刺骨。
最终与天空的灰暗之色相融，两域边界处的平原鬼气横生，像是有无数孤魂野鬼在羽霁耳边嘶吼。
“你……是鬼……帝？”羽霁远比之前见到那双神秘的眼睛还要震惊，“不，也不是，怎么会……”
她实在想不通，为何一个人身上能够同时出现四种气息，还都是与各界无上帝君相似的血脉，汇聚于一体，却又延伸出一种与四界各不相干的气息。
古老又神秘的——真神之力！
姒喻简直崩溃，推开寒凝就疯了般地跑过去，却被一层无形的结界隔绝开。
若是刚刚还只是心慌，看不懂曲落玥要做什么。现在她犹如新生一般的状态，与她最初濒死时的丹田破碎何其相像！
姒喻拼了命的想要闯进结界，最终只能颓然地用双手捶打那层障壁，颤着音求道：“阿玥，阿玥你快停下！你承受不住的，你看看我啊，阿玥！你快停下啊，会死的！”
眼泪顺着她的脸滑落，双手沾满了鲜血，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不断地想要突破面前的结界。
曲落玥消散的意识一点点被唤了回来，瞳孔颤了颤，身体各个角落的剧痛差点又将她吞没。
她只对着姒喻报以一笑，这笑中夹杂着无奈，又带着一丝歉意。更多的却是决绝，一如她性格倔强。
自从来到极星妖域，她便认识到了自己与旁人的差距。特别是姒喻，一路上若是没有她，自己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
她是下界的天之骄子，在上界，她什么都不是。次次化险为夷，也并不是靠她自己的实力，而现在……
她收回视线，重新锁定羽霁时，双眸无比冰冷。
四种不同的灵力在她经脉中不断融合，在破烂不堪的皮肤下，组成了一条崭新的灵脉。
一瞬间，结界内的时间像是静止了，她暴涨的灵力也终于停下，像是超脱了这世间的法则一样深不可测。
她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破裂的肌肤愈合，转眼就晶莹剔透。瞳孔映照着清亮的苍蓝色，连飞舞的发丝都染上了幽光。
羽霁眼中的茫然慢慢转变成惊恐，想要转身逃离，脚下却像生根了一样。只能看着曲落玥缓缓抬起双手置于胸前，结下一道她看不懂的神印。
小小的结界内霎时间狂风四起，层层威压降下，羽霁仿佛都能听见骨骼被挤压的震颤声。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直到曲落玥将合并的双掌缓慢拉开，掌中幻化出蕴含四界灵力以及真神之力的五色结晶。
她竟从结晶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结界外的姒喻像是丢了魂魄般瘫坐在地，满是血污的手掌垂在沙地中，双眼无神地望着那道身影。
五色结晶凝聚成的瞬间，姒喻空间中的寰空石像是嗅到了佳肴的美味，且牢牢吸引着它，未经允许便飞出了空间，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速度瞬间穿透了结界，转眼就没入了曲落玥的怀中。
曲落玥被真神之力笼罩着，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个忘恩负义的奴隶，看向羽霁时，嘴角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
“竟敢让本尊自断双臂。”曲落玥的话语毫无温度，目光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羽霁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惊骇于她超越法则的力量，眼睁睁看着那道五色结晶一闪而过。
空中迸射出一道鲜红的血液与一条断臂，速度之快，饶是十级神主的羽霁都只捕捉到了一道光。
直到断裂的那条手臂掉在沙地，掀起一阵粉尘，疼痛才猛然袭来。
像是有千万只蚁兽在撕咬，她牙关紧闭，强忍着疼没有叫出声，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弭。
不知是曲落玥的神力消散了一些，还是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威压没有那么让她寸步难行，也找回了一些气力。
神主境的筋骨和肉身难以毁灭，更遑论眨眼之间就被切断，可见那是一种多么恐怖的力量。
羽霁看向那条断裂的右臂，艰难地想要挪动过去将之收起，日后再找机会接上。
她引以为傲的剑术，不能就这么毁去。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看不起的人，竟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破解了她的疾风剑影。如今只剩左臂，却也只有风灵根的飓风之力。
没了剑术，对她而言是一个无比沉重的打击。她这个十级神主的实力不仅大打折扣，这还关乎着她三妖王之首的名誉和尊严，她岂能留着这个人！
可是断臂让她理智渐渐回笼，恨意被压下，她满心满眼都是她即将失去的剑术。
曲落玥察觉到她的动作，心中升腾起一股快意，抬手一点，一簇紫火便跳了出去。
“不！！”羽霁飞扑过去。
紫焰瞬间就将断臂烧得一干二净，风一吹，连血迹都被掩埋。
又是一道五色结晶的光芒闪过，羽霁的左臂也随之消散在风中。
“啾——”
尖啸声乍然响起，漫天的风沙中出现一个巨大的身影冲天而起。
细看，巨鹰的双翅僵直不动，全靠灵力支撑着才飞上了天。一双眼睛锋利无比，就算双翅没了作用，可那双利爪却闪过刀光般的寒影。
“咚……咚……咚……”
曲落玥眼前一黑，心跳就在耳边炸响。
她周身的神光逐渐暗淡，从手背上的皮肤开始，裂痕一道道在她身体上展开、描绘，渗出了点点猩红。
撑着最后一口气，她抬手朝着化形后的羽霁一点，金光咻地一下，转瞬就飞射而出。
只是……最终还是被早有防备的羽霁躲过，腐蚀之力只擦过她的羽毛便没入了尘土。
倒下的瞬间，曲落玥叹了一口气。
陷入无尽的黑暗前，她恍惚看见巨鹰凶狠而尖锐的眼神死死盯紧了她，然后便是一声石破天惊的鹰唳。
……
疼，五脏六腑都好疼。
随着意识的复苏，之前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中回放。
羽霁……没死。
姒喻呢？
她这是……在哪里……是死了吗？是变回仙藕了吗？
耳边似乎有陌生的人声，可她睁不开眼，甚至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
“她五脏俱裂，实力尽散，体内几乎找不到一条完整的经脉。若不是寰空石及时护住了她的心脏，恐怕她早就死透了。”
“可就是保住了一条命，她也废了。”
“姒喻，你拼死救下她不错。可忽然变成没有灵力的普通人，甚至再也无法修炼，她是你的道侣，你了解她吧，你觉得她能接受日后只做个平庸的人吗？”
“我虽是妖族，却也知道对一个修士而言，成为废人就像是妖没了妖丹，只留下一具躯壳，生不如死。”
女人的语气温柔动听，说出口的却是这世间最残忍的话。
像是手握尖刀，一下一下，将曲落玥唯一完整的心也凌迟的破碎不堪。
什么废人……真神之力是她的力量啊，是她本身就有的力量啊！
她可是神，怎么会废？
她预料过最坏的结局是死，可若是死了，她可以重来。她就是一缕神魄化身，就是没有记忆没有实力，她可以重来，可以重新修炼。
可这个女人说什么……她废了？经脉都断了，她就是重来了……没有经脉和金丹，她又该怎么修炼？
曲落玥尝试睁开眼，眼皮却无比沉重又酸涩。
身体自我修复的能力也像是消失了般，她试着运起灵力，却根本察觉不到灵力的存在。
她不断否定，想要用神识去探查经脉，凝神闭气了几息，她就不得不放弃。
她发现，自己好像连神识都没有了。
也是，她连灵力都感觉不到，又哪来的神识。连玉笛空间都无法进入，甚至根本察觉不到空间的存在。
“阿玥。”
一阵清风袭来，曲落玥的额头触碰到了一抹温暖。
“怎么流眼泪了？你会没事的，你还有我。”
眼泪却更凶了些，一颗心也酸胀得厉害。她想说话，转眼却又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