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苏州

映鹤春的裙裾拂过云宫的流絮,白绒般的云团在她脚边轻轻漾开,似怕惊扰了这座宫殿的静穆。云宫通体由凝实的白云织就,檐角垂落的云露折射着仙界的微光,落在玉阶上化作细碎的光点。它还有个承载着敬意的名字——英灵殿,殿门推开时,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清润气息,那是岁月沉淀的庄重。

殿内正中仅设两尊灵位,皆由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右首灵位刻着“卡尔·马克思”,字体是工整的楷书,牌面下垫着暗纹绒布,旁侧立着一本微开的《**宣言》,书页间似还留着思想的余温;左首灵位刻着“姜纭”二字,字体带着上古的古朴韵味,牌边缠绕着细如发丝的云纹,隐约能看出母系社会特有的图腾痕迹。两尊灵位前,云烛的火焰始终保持着柔和的弧度,不摇不晃,暖意漫在空气中,驱散了仙界的清冷。

映鹤春缓步走到姜纭灵位前,指尖轻轻掠过牌底的暗格——那是她当年亲手设下的机关。暗格缓缓弹开,露出一册淡青色封皮的典籍,封面上“解放”二字以云丝绣成,丝线泛着淡淡的青光,摸上去软而有韧,似能感受到书页里藏着的岁月重量。她翻开典籍,泛黄的纸页上印着姜纭当年手书的字迹,记录着母系社会族人储存粮食、抵御寒冬的智慧。

翻书的指尖刚顿在某一页,周遭的云朵忽然有了动静。它们顺着书页翻动的节奏缓缓流动,像被文字唤醒的生灵,带着仙界特有的温润气息拂过映鹤春的肌肤。那暖意从指尖漫到肩颈,再淌向四肢百骸,每一寸肌理都舒展得自在,连鬓边垂落的发丝都轻轻飘起,与流云缠在一起。

目光落在“教族人以草木编器,藏粮于干燥洞穴”的字句上,映鹤春的思绪忽然飘回几百年前——那是地球2100年,她站在凡间的高楼顶端,看着各国边境的战火硝烟,听着新闻里播报的资源争夺与矛盾激化。彼时国际间的矛盾早已尖锐到不可调和,国界如铜墙铁壁般隔绝着人类共同体的可能,战争的阴影像乌云般笼罩在每个角落。她掐指算过时空节点,深知“国家消亡”的历史时刻已至,便毅然褪去仙身的流光,化作寻常人的模样,踏下凡间的土地。

她的足迹从北欧的极光下延伸到南非的草原深处。在挪威,她与左翼学者围坐在壁炉前,借着暖光探讨人类共同体的未来,将**的火种播进渴望平等的人心中;在南非,她站在反种族隔离的遗址旁,握着当地斗士的手,鼓励他们为公平而战,吸纳了大批志同道合的力量;在中国的古城街巷,她坐在茶馆里,与思想者共论社会变革的路径,将东方的智慧融入左翼运动;在英国的工业旧址,她串联起追求公平的工人与学者,让散落的理想火种聚成燎原之势。

最终,她牵头建立起第五国际联盟,联盟的旗帜上印着“人类共同体”的图案;更大胆提出“世界人大”的构想——以超越国界的议事机制,让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的人都能为人类发展发声。这一制度从建立之初沿用至今,六百年里,人间再无战火硝烟,城市的灯火取代了硝烟,孩童的笑声盖过了枪炮声,连曾经尖锐的资源矛盾,也在共同协作中化作了发展的动力。

映鹤春合上书册,指尖轻捻,算出凡间的时日已到。秋衔月在人界的任务已近尾声,是时候将他召回来了。

此刻的人界,武汉正笼罩在春日的暖阳里。科研机构门前的梧桐树刚冒出新叶,秋衔月捧着厚厚的“植物能源开发方案”,站在接待台前,指尖还沾着些许演算时的墨痕。方案封面上贴着醒目的标签,里面详细记录了利用特殊星际植物转化能源的技术路径,从植物筛选到能量转化效率,每一页都写得详尽而严谨。

接待人员接过方案,刚翻开几页便眼睛发亮,语气里满是惊喜:“您这方案来得太及时了!我们正在推进星际航行项目,能源问题一直是卡脖子的难题,您这思路简直是打开了新方向!”秋衔月笑着点头,心里却在想着徐青月和花浅——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机构外的树荫下,徐青月正站在那里,青色棉服的领口沾了点风带来的落叶,她指尖握着一枚泛着微光的能量石。那是仙界特制的联络石,石面偶尔闪过细碎的青光,像藏着星星。不远处的便利店门口,花浅正踮着脚从货架上拿关东煮,手里的购物篮里已经放了两盒草莓味的牛奶、一袋抹茶味的铜锣烧,还在念叨着:“秋衔月肯定又忘了吃饭,刚才打电话都说没顾上吃早餐,得给他带点热的垫垫肚子。”

突然,徐青月手中的能量石骤然亮起,温润的青光顺着她的指尖漫到手腕,映鹤春的召唤声清晰地传进她的脑海——那不是具体的话语,而是一种带着仙力的意念,明确地告知她:速归仙界。徐青月立刻抬头望向科研机构的大门,恰好看见秋衔月笑着走出来。

“该回去了。”徐青月迎上去,声音清润如往常,却多了几分郑重,“映鹤君在传唤我们。”花浅刚从便利店跑出来,手里举着冒热气的关东煮,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即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回仙界?是不是又有新事情啦?上次去哈尔滨没玩够,这次能在仙界逛逛吗?”

秋衔月也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徐青月握着能量石,指尖泛起淡淡的青光,三人周身瞬间笼罩起一层透明的光膜。下一秒,光膜消散,他们已站在云宫的白玉阶前。映鹤春早已等候在那里,白色的仙裙在流云中若隐若现,见他们到来,便转身领着往英灵殿走。

刚踏入殿门,秋衔月的目光就被右首的灵位吸引。他快步走上前,看清牌面上“卡尔·马克思”五个字时,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转头看向映鹤春:“仙君,您也尊崇马克思的思想?我之前在人界读《资本论》时,就觉得他的理念特别了不起,没想到您也认同!”映鹤春转过身,唇边漾起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马克思的灵位上,只轻轻应了一个字:“嗯。”那一个字里,藏着跨越时空的共鸣。

花浅凑到秋衔月身边,目光扫过左首的灵位,看到牌面上刻着的“姜纭”二字,忍不住挠了挠头:“这是谁呀?我在学校学历史的时候,没听过这个名字呀。”她拉了拉秋衔月的袖子,秋衔月也凑过去认真凝望灵牌,眉头微微皱起:“我也没印象……能摆在英灵殿里,肯定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大人物,咱们怎么会不认识?难道是比马克思还早的先贤?”

旁边的徐青月听到这话,忍不住掩唇轻笑,眼底闪过怀念的光。她想起当年在母系社会,和姜纭一起在山林里寻找过冬的野菜,一起教族人用柔韧的草木编织储粮的草筐,一起在篝火旁听族里的老人讲星空的故事。那些日子的暖意,至今还留在她的记忆里,姜纭可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映鹤春这时走上前,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过阵子,你们要穿越到母系社会,提前做好准备。”花浅眼睛瞪得圆圆的,手里的关东煮差点掉在地上,震惊得说不出话:“母系社会?就是历史书上说的,女人当首领的时代?我们真的能穿过去吗?”

秋衔月却先一步反应过来,语气里满是崇拜,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映鹤春:“映鹤仙君,您连时空穿越的技术都研究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之前还在想,仙界的科技是不是比人界先进很多,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突破了时空壁垒!”映鹤春轻轻一笑,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做了件寻常事:“前几天闲来无事,便琢磨出来了。”说罢,她转身拂袖,走向殿后的房间,只留下一句“后续事宜由颜湛接应”,裙摆扫过云团,留下一串淡淡的光痕。

话音刚落,一道浅紫色的身影便从殿外走来。来人是颜湛,负责接待仙使的仙官,他穿着绣着云纹的紫色仙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早就听说花浅姑娘对仙界好奇,我带你去逛一逛?云宫的云瀑特别好看,水流是由云絮凝结而成的,站在旁边能感受到水汽的清凉;还有星河台,晚上能看到人界看不到的星辰,特别亮。”

花浅立刻拉着颜湛的袖子,兴奋得跳了起来:“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去看云瀑好不好?我还没见过由云做的瀑布呢!”秋衔月也跟在后面,眼睛里满是期待——他还想看看仙界的科研机构,说不定能学到新的技术。他们这次来仙界,没有走之前的欲念阶——自从秋衔月成为仙界信使,映鹤春便给了他特权,可通过能量石带着亲友直接空间穿越,省去了不少麻烦。

而映鹤春刚回到自己的房间,便褪去了殿中的从容。她走到窗边,望着凡间的方向,指尖泛起淡淡的金光。她掐算着凡间的“bug”节点,知道此前花父的情绪能量已初步激活,在徐青月的引导下,花父已经开始试着表达自己的感受,花家的氛围也变得更温暖;但还有几处散落的“情绪bug”需要收尾,比如某个城市里因工作压力压抑自我的年轻人,某个因误解与家人疏远的老人。

没有丝毫犹豫,映鹤春转身踏入凡间的传送阵。传送阵泛起柔和的白光,将她的身影包裹其中,下一秒,她便消失在云雾中——这一次,她要去亲手收好这些藏在人间烟火里的“能量碎片”,让凡界的温暖,继续滋养仙界的能量之源。而英灵殿里,两尊灵位前的云烛依旧明亮,似在静静等待着三人前往母系社会的旅程,等待着新的故事被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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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凡纪
连载中胖鸡龙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