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烧烤店工作休假,方俞言早早回家,插上钥匙打开门。
方俞言和外婆住在县政府旁边的安置房,安置房布局很不合理,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厅暖黄的光落在地上,室内干净,带着老人味,不知不觉就让人露出柔软部分。
门旁边的餐桌上煮好了稀饭,配着皮蛋青椒。
方俞言平时在外边吃的比较油腻,回家就爱吃点清淡的,婆婆也惯着他。
肩膀隐隐传来酸痛,方俞言带着一身疲惫,将包往地上一扔,嚷嚷:“方瑞英!外婆!”
小老太婆哎哟一声,赶紧从卧室跑出来。
“外婆,快来接住我,好累啊……”
方俞言作势要倒,外婆赶紧把他接住,外婆布满褶皱的手似乎有魔力,抚摸着他的背,仿佛将他的疲倦吸入褶子里。
听着耳边外婆絮絮叨叨,方俞言脚撑着大部分重力,嘴角翘着。
“快点来喝点稀饭,吃饭没?饿了吗?”
方俞言心里的疲倦融成一个粉色的爱心水晶,然而刚吃完,婆婆就催他做作业。
方俞言的爱心水晶顿时破了,他攥着胸前的衣服装死,戏精往下跪:“外婆外婆……我要死了——”
方俞言成绩不好却有个会读书的母亲。考上大学时全村同喜,方外婆供了个大学生,还那么出息,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人到老年唯一愿望就是方俞言平平安安地读个本科。
以前外婆还会外公聊天聊到一两点,后来外公去世了,老人家总爱在他写作业时开着电视,说是"家里热闹些",隔着辈有代沟没话讲,只有陪伴。
"别看电视!"外婆突然拔高声音,方俞言吓得一缩脖子,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歪扭的墨痕"凶什么嘛..."
外婆看着电视忽然道:“你是不是又抽烟了,不准抽烟。”
方俞言早就洗完澡了,换了衣服。下意识闻了闻身上,除了洗衣液的柠檬清香,没别的味道。
“没抽。”
外婆说在洗他衣服时在他校服包里掏出来烟草了。
方俞言扣了扣脸,有点尴尬。慌忙抓起卷子挡住发烫的耳尖,他情绪一上来耳朵脖子容易红,转移话题道:"这个...函数图像怎么这么难画?这个矩形……垂直于三角形abc。”
还好外婆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讨伐,话题总算被成功转移,满是老年斑的手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方俞言瘫在椅背上,盯着作业本上扭曲的几何图形发起呆,学习太难了,他明天想请假反正晚自习也不去。
他往后面沙发上一躺,只有在家里外婆面前,才会像个小孩耍起无赖。
"学习哪有不难的?"
外婆不准,怒骂他一天天乱说话,必须得读书,说舅舅不是一直在给钱,又拉出方俞言外面工作的事,让他辞了,生活费才几个钱。
方俞言想到那个人,脸忽然白了:“也不能一直拿别人家钱啊。也总不能一直花别人的钱..."
什么别人家,都是自己肚子生出来的。
当年方俞言母亲在城里发展好,都惦记着家,还给方舅舅盖了房子,方舅娘也会留着家里的好农物给方俞言的母亲。
外婆:"说什么傻话,咱们是一家人,亲人就是要相互帮衬的。"
方俞言早上时发现自行车坏了,他摸着自行车生锈断裂的铁链,沉默了半分钟才到一旁去洗手。
还遇到王婆,王婆背着个小手,人到晚年驼背看起来一米四,还昂着个头。
嘴里炫耀着自己的孙子,方俞言嘴巴上真厉害心里骂骂咧咧。
好了好了,就你孙子成绩最好。
你孙子谈恋爱了你晓不晓得啊,成绩啧,好像下滑了吧。
装个屁啊班上中等水平,年级末尾,比我好到哪去?
方俞言没说出来,在王婆面前充哑巴。洗完手他掏了掏耳朵,提着书包不伺候了,往外面走。
这时,身后传来一中年男音,公鸭嗓。
方俞言瞬间身体如同坠入冰窟,僵住,停在原地,手不自觉颤抖起来,他咽了咽口水,骨头似乎都软了碎了动弹不得。
那男人从僵直的方俞言身边经过,还奇怪地看了一眼。
是个陌生男人,开着电瓶送幼儿园女儿上学。
方俞言心脏过了好一会恢复跳动,狂跳不停,颇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身后楼道里外王婆孙子穿着校服走出来,王婆给他理了理衣服,被孙子挥开。
王婆不满地嘟嘴,婆婆妈妈说了一大串,末了才说重点,让孙子晚上回来时喝她煲的汤。
孙子皱着眉经过方俞言,不耐烦喊了句知道了。
又堵车,公交出租都坐不成。
骑着自行车电瓶车上学的学生穿插在车流中。
方俞言正觉得烦,“Duang”的一声,其中一个骑电瓶车,穿着二中校服的小伙倒在马路边人行道上,重重摔倒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他蜷缩着,半天没爬起来,老远都能听见他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
就在两步开外,两个骑着山地自行车的少年,同样穿着二中校服,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
此时,停滞的车流终于开始缓缓移动,可这两个少年却挡在马路上,还搁那笑。
旁边一辆宝马车不耐烦地按响喇叭,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一个大头宽耳的男人探出头,他怒气冲冲地吼道:“你们搞什么名堂!赶紧让开!欺负同学是吧,龟儿二中的是吧,小心我找你们家长!批娃儿!”
听到这话,两个山地车少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恶狠狠地瞪了驾驶座一眼,离开了。
这少年在地上趴了好一会,爬起来时也膝盖弯着,站不直,应该是疼极了。
方俞言觉得眼熟,走近一看,AUV,这不前天那个周什么白的吗?
“诶,没事吧——周……瑾白。”
方俞言先把他电瓶车扶起来,黑色漆上面几道刮痕格外刺眼,他忍不住啧了声,光是看着都觉得心疼。
看完车方俞言才伸手用力把周瑾白拉起来。
还挺巧的,上学路上都能碰见周瑾白会被人恶作剧,估计也是上次那堆人。
方俞言弯腰看了眼周瑾白伤口。他自己平日里没少受伤,时间久了,也多少懂些简单的伤势判断,他瞧着周瑾白骨头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小挫伤,但还是得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
方俞言反正也不想去学校,遇到这事他心中欢喜了一下,去医院的话,他可以请一上午的假。
于是他装模作样皱着个脸:“嘶,应该没伤到骨头……你这,还能骑车吗?要不去医院看一下。”
哪知周瑾白想都没想,开口:“去医务室就行,今天周考。”
我嘞个乖乖,该你第一名。方俞言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脸皮厚,说话也随意:“那好,带我一下呗,我来开车。”
反正看周瑾白这状态,自己骑车肯定难受。
说着,方俞言便跨上了电瓶车。刚一坐下,他就感受到了这辆车的不一般,皮质坐垫柔软又舒适,他挑眉,看向周瑾白。
周瑾白先是在原地呆了两秒,随后露出很奇怪的神态,像触电又像害怕一样颤抖,可最终还是缓缓靠过来,坐在了后座。
他的双手撑在身后,姿势有些僵硬,像个害羞的小女生。
方俞言见状,只是笑了笑,没再多想,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赶到学校,要是再迟到,班主任非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不可。
骑行过程中,方俞言更是真切体会到这辆车的优越。电动车马力强劲,手把灵敏度极高,就连坐垫的材质,都很舒服。
学校外停满了自行车电瓶车,方俞言挑了个空位停下,摸着车屁股的划痕,似不在意道:“是不是经常有人跟你动手动脚?这样吧,你跟我一块,我保证你不被打,条件是车借我骑骑,我技术好,不得刮到车。”
都高中生了,这些人行事却还跟小学生一样幼稚,下手没轻没重,好好的车说踹就踹与其留着被那些人糟蹋,还不如给他骑,他还能顺路送他回家,把车保护好。
没车真的很麻烦,他暂时没钱买自行车了。
而且这周瑾白……虽然周瑾白对他态度挺微妙,但应该是崇拜他的,应该不会拒绝。
方俞言心里正盘算着,却迟迟没等到回应。
他疑惑地抬起头,撞上周瑾白呆愣的神情——那双眼睛像是被施了咒,直直地望着他。
察觉到方俞言的目光,周瑾白煽动两下眼睛,慌乱地垂下头,显现出又长又密的睫毛。
明明生得个欧洲骨,却像只小狗似的,仍偷偷用余光瞥向他。
莫名其妙的,方俞言提高音量拉长音:“诶诶,问你话呢——”
周瑾白如惊弓之鸟般收回视线,笨拙地点点头。这么大个人,被矮的人吼了还跟鸵鸟似的,半点脾气也没有。
方俞言心中有了盘算。
他不是爱占人便宜的人,主动提出询问住址、帮忙充电、当司机,路上有个伴,既能分摊费用,还能震慑那群总爱找茬的人,怎么看都是双赢的事。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对方却始终低头沉默,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嘴唇。
方俞言被看得发毛,下意识抹了把嘴唇:“怎么?我嘴上沾了东西?”
他对着袖口蹭了蹭,又检查牙齿,舌头没顶到任何东西。
这时周瑾白吭声了,点点头说好。
他好了声,仍直勾勾地盯着方俞言。
“好个屁啊,你看什么呢?”方俞言终于扛不住坐立难安的感觉,皱起眉头。
他不自然地退后两步后,脖子撞上栏杆的螺丝凸起,又冷又疼。
之前也是,方俞言离开时心想这人真是个奇葩,虽然他知道自己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这人也忒傻逼了吧,没见过帅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