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车祸
余烬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脑子里面反反复复地是夏沉眠那几句话，进一步提醒他们之间的差距。
差距又能怎样，他喜欢了那么久的人，等到了成年之后才能开个口表白，怎么能那么轻易就放手。
他给夏沉眠发了一条晚安的消息，然后闭上眼睛。
夏沉眠看到了那句来自“晚安”，她当时刚刚换了睡衣在床上躺下，关掉了旁边的灯，她没有回复这句话，但还是勾起了嘴角。
不过事实上她并没有安眠，她做了许多梦，沉沉浮浮的各种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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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眠，我和你爸爸要离婚啦。”夏沉眠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正在机场，准备从平京往沪都飞。
“离婚？”夏沉眠握紧了电话，虽然她清楚这两个人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却也没有想过他们会离婚，毕竟利益关系之牢靠绝非感情能比，她本来以为他们会这样一辈子，做别人眼里琴瑟和鸣的表面夫妻。
“是啊，”黄琛粤带着笑意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嗯，应该这么说，我们两家的企业联合做的不错，已经实现了边际效益最大化，所以啊，这个时候我们两个离不离婚都不会有太多影响，估计也就短暂的影响一下股价，上一上新闻被讨论讨论豪门风云而已，不是什么不能承受的负面影响。”
“那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这一次黄琛粤和别人小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才开口回她的问题，“哦，你爸爸他忽然遇到了人间真爱，想要恢复单身，清清白白地去追求人家。至于我嘛，我本来就无所谓这段婚姻，自然就放手让这个一把年纪的中年男人去追爱了。”
“好吧，”夏沉眠沉默了一下，语气很平淡，“你们处理好就行，而且，我希望你们这件事已经通知过了公关部，而不是像对我这样，忽然给了他们一个‘惊喜’。”她将“惊喜”这个词咬得重了些，讽刺的意味就那么从词语里面渗了出来。这几乎成了习惯，凡是触及到她的情绪，她就会忍不住透露出一种平淡的刻薄。
“你说得对，看来一会儿我还要给公关部打一个电话。”黄琛粤说完这一句就跟她说了再见，然后挂掉了电话。
夏沉眠开了飞行模式，然后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想要休息一会儿，可惜思绪拂乱，怎么样都不得安眠。
等到下了飞机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出来的时候有林邈站在那里等她，她看到对方，一开口就是公事。“有件事情，你打电话问一下公关部看他们有没有接到消息。”
林邈的表情很复杂，像是一口气没反应过来被噎住，结结巴巴地盯着夏沉眠平静的面孔。“啊？小夏总，你，你知道了？”
夏沉眠皱起眉，她感觉林邈说的和她讲的应该不是一件事，不至于他们两个人刚拿到离婚证就被媒体抓住爆了个猛料众人皆知连林邈都这样的反应。“我们可能说的不是一件事，你说的是什么？”
“呃，”林邈被她这么一问好像又说不出口了，结结巴巴了半天，“就是，就是，就......”
“好好说，能是什么大事？”
还真是件大事。
林邈想，干脆一口气直接都说了出来，“嗯，那个夏总还有黄总出了车祸，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夏沉眠感觉眼前一黑，但很快就稳定下来，“哪家医院？走，我们去医院。”
夏沉眠坐在汽车后座，林邈就坐在她旁边，偷偷地看了眼自己刚刚跟了不久的这位女孩子的神情，是一张高雅却又沉静的面孔，好像正在生死线上挣扎的不是她的父母，只不过是无关悲喜的陌生人。
“现在媒体知道了吗？”夏沉眠忽然开口。
林邈真没想到夏沉眠这个时候还能想到公司的事情，他不太能理解这位女老板，或许这就是他和豪门继承人之间的差距。“没有，不过公关部已经知道了消息。”
“他们出车祸的具体地方在哪里？”
“呃，就在林春路和风载路的十字路口。”
“那你现在再给公关部打个电话，他们需要再知道一个消息提前做准备。今天他们两个是去离婚的，不排除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消息，可能是我父亲的情人，也可能是其他人，让公关部一定把那些人的嘴堵上。还有，你去找个私家侦探，查一查具体什么情况，以及我父亲的那位所谓的真爱对象，也别让她现在冒出头来。”
林邈现在好像忽然明白了这种冷漠的缘由，配合他之前查过的那些捕风捉影的豪门风云，一切似乎情有可原。林邈想幸亏他家没有皇位要继承。
“好的。”
夏沉眠再这之后就没有开口，她侧过脸去看窗外，汽车飞驰掠过让景物全部被倒放，车水马龙。
她最终没有见到夏雁山和黄琛粤最后一面，消息也不可避免的被透出去，先震荡的是董事会，然后就传出去影响了股票震荡。
她在上一年的春天失去了她在情感上的老师和母亲，又在这一年的冬天失去了血缘上的父母。她孑然一身，然后又要立刻穿起盔甲，去奔赴权力争夺的战场。
那天是周五，余烬住校，每周五晚上的时候会给夏沉眠打个电话，就是说一说那些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他其实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是总想跟她多说几句。
“夏沉眠，你在哪儿啊？”他感觉到那边有些嘈杂，以为对方在做什么事情。
“我在医院。”
“你生病了吗？哪家医院？”
“没有，我爸妈因为车祸去世了。”夏沉眠走到一间空闲的病房里，“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之后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你在哪家医院？”
“你不用过来，我没事。”夏沉眠压着声音道。
“好，那你......别太上心。”
“嗯，你放心。”
其实那天余烬还是去了医院的，他在手机上查了一下这件事，底下已经有许多阴谋论的调子，他看了医院之后就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址之后去医院。
他在医院门口见到的最多的不是病人，家属又或者医护人员，而是媒体，一个个扛着机器拿着话筒像是要吃人一般等着消息，还要声称那是他们的采访自由。
他就那样看着他们，在冷风里面站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既不能减少夏沉眠现在的悲伤，也不能力挽狂澜，帮她赢得舆论的战役，解决马上要浮现上来的隐患。
余烬没有回夏沉眠给他租好的学校旁边的房子，而是去了夏沉眠住的地方，也是他初中的时候曾经住过的那间。
不过当晚夏沉眠没有回来，她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在门口正准备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然后就是少年将她抱在怀里。
冬日的凛凛冷意被炙热的怀抱对比的明显又强烈，同样又被这温暖轻而易举的打败。
“怎么过来这边了余烬？”
余烬默了默，然后开口，只说了四个字，“我需要你。”这是夏沉眠曾经在周老师的葬礼上对他说过的话，他原封不动的在此刻讲给她。
没有说“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
一听就不是字面所表达出来的意思，甚至完全相反，却是一种可以拿温柔来形容的安慰。
夏沉眠本来是应该推开他的，然后装出一副平静的面孔，就那么表示自己没有大碍，毕竟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放宽对自己的要求。可是她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忽然松懈了所有力气，任凭对方那么抱着，甚至抬起手环住了余烬的腰，双手扣住自己的手臂，力道大的要留下痕迹。
“我也需要你，余烬，”夏沉眠说，“我也需要你。”
他们在门口拥抱，直到有人一边讲着电话一边从电梯里出来的声音传过来，余烬才反应过来，带着夏沉眠走了一步将门关上。
“我熬了粥你喝不喝？青菜虾仁，我记着你之前挺喜欢这个的。”
“好。”夏沉眠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她已经从余烬的怀抱里出来，在鞋柜旁边低头换鞋。她从昨天到今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但是身体其实没有什么饥饿的感觉，就像是强行抽去了感官，留下麻木的筋骨。
“那我去热一下。”
余烬说着就往厨房走，夏沉眠刚好换完了鞋，抬起眼睛目光就落在余烬的背影上，也才一年而已，当时和她一般高的少年就再次挺拔了身姿，抽长了个子，已经成长的嶙峋又炙热，还藏着满腔温柔。
余烬出来的时候看到夏沉眠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微微蹙着，他把粥放在一边，找了毯子想要给她盖上，却又在拿到毯子的时候放了下来，回到沙发上将夏沉眠抱起来上去打开了卧室的门放到床上，盖好了被子调了空调之后又关上了门。
余烬靠在墙上，手指摸索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内侧，刚才夏沉眠的头发蹭着那里，弄得他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