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日,周五,18:45
"阿骁,开门。"
纪淮第三次敲门时,塑料袋里的西柚糖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特意用了这个新称呼——自从上个月那个心照不宣的"告白"夜后,他开始叫厉骁"阿骁",而对方则固执地叫他"哭包",哪怕他已经很久没哭过了。
门锁转动的声音比往常慢了半拍。厉骁撑着门框,左耳垂的银钉在黑痣旁闪着冷光:"吵死了,哭包。"
纪淮假装没注意到他发颤的膝盖,举起塑料袋:"给你带了糖,阿骁。"
屋内的景象让纪淮呼吸一滞。茶几上散落着五六个药瓶,垃圾桶里堆满带血的纸巾。最刺眼的是墙上新挂的倒计时日历——"100 DAYS",鲜红的数字像道未愈合的伤口。
"别看了。"厉骁一把扯下日历,动作太急差点摔倒。纪淮箭步上前扶住他,手掌下的腰肢瘦得惊人。
"阿骁..."纪淮的嗓音发紧。
"闭嘴。"厉骁把脸埋在他肩窝,呼吸灼热,"让我靠会儿。"
纪淮数着他的心跳。134次,比正常人快了近一倍。他想起医生说的"肿瘤压迫脑干",想起那份被厉骁涂改过的假报告,想起藏在书包夹层里的止痛药处方。
"明天去看星星吧。"厉骁突然说,"天文馆有特展。"
纪淮轻轻揉着他后颈的刺青:"好。"
"后天去吃巷口那家芋圆。"
"好。"
"大后天..."厉骁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陪我去买新耳钉?"
纪淮感觉肩头一沉。厉骁在他怀里睡着了,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到沙发上,指尖拂过对方眉心的疤痕。
"都听你的,阿骁。"他轻声说,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
收拾药瓶时,纪淮发现茶几抽屉里塞满糖纸折的千纸鹤。最上面那只翅膀上写着"给哭包",墨迹还没干透。他拆开千纸鹤,里面是张电影票根——上周他们看的那场,厉骁全程都在忍着头痛对他笑。
厨房里传来响动。厉骁摇摇晃晃地站在冰箱前,正往玻璃杯里倒牛奶。
"阿骁!"纪淮冲过去抢过杯子,"我来。"
厉骁眯起眼睛:"叫我什么?"
"...阿骁。"
"再叫一次。"
"阿骁。"
厉骁突然笑了。他伸手抹掉纪淮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好听。"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我的哭包。"
夜深了。纪淮蜷缩在沙发边缘,听着厉骁在卧室里的咳嗽声。手机屏幕亮起,是肿瘤科林医生的消息:【止痛药剂量不能再加了】。
他删掉短信,从包里取出新买的素描本。第一页,他画下厉骁教他数学时的侧脸;第二页,画他喂将军时温柔的手指;第三页...第三页是空白的,等着画明天的星空。
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厉骁抱着枕头站在门口,额发被冷汗浸湿:"哭包,我冷。"
纪淮张开手臂。厉骁像只大型猫科动物般蜷进他怀里,发梢蹭着他下巴。两人挤在狭窄的沙发上,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阿骁。"纪淮在黑暗中开口,"明天..."
回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厉骁睡着了,左手还紧攥着他的衣角。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那本倒计时日历上投下一道银线——"99 DAYS"。
纪淮轻轻吻了吻怀中人的发顶。在这个充满药味的夜里,"阿骁"和"哭包"成了最甜蜜的咒语,仿佛只要不断重复,就能让时间停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