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系教学楼地下办公室,模拟小型图书馆,除却与门对立的上好红木桌子,其他两侧的墙壁都镶嵌着高大笨重的实木书柜——满满当当的都是书籍。没有窗子,因而透着一股子冷意,光线也是极暗淡的。
有男子立于左手边的书柜前,手掌凭空扶上眼前一尘不染的木头,口中喃喃咒响……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书柜的颜色先是变淡,然后渐渐透明直至完全消失。苍白得可怕的墙壁上露出一扇黑色铁门,铁门忽然弹开,走出一位女士。不,应该说,是一个女孩。她穿着黑色绸质公主裙,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脸色很苍白,苍白的近乎病态,与衣着形成鲜明对比。这样的脸上长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也就更显得诡异了。
林南珠是被凯恩收藏在办公室的诡异存在。
她微笑着伸出右手,身前的凯恩立即躬身捧住,恭敬得过分。要知道,对爱德华他都不曾如此谦卑过。于办公桌后坐定,南珠才开口:“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凯恩的脸上写满邀功的得意:“三天。只要三天就可以拉开帷幕。”
“呵!”林南珠的面容因为兴奋而扭曲,“失控!我喜欢。权力即将更迭。鹿死谁手可有得瞧呢!”
阴谋经过酝酿,即将出世,又一场风云将起……也许林南珠说的对,鹿死谁手可有得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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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冗长的走道,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夜幕已降,却不见新月如钩,繁星满天。黑云压城城欲摧,厚密的乌云遮蔽了整个天空,连呼吸都会觉得压抑。只有一条路,看不到起点也望不到终点,窄而且长。路的两边都是参天的大树,枝桠奇异的舒张更有着不可亲近的陌生感。沿路昏暗的路灯,只是散发淡淡的橘色光晕,与整个世界的黑暗相比微不足道。
路小丁站在路中央恓惶无措,她喘着粗气,额上几缕发丝亦被汗水沾湿,一阵冷风吹来忍不住瑟缩着拉了拉衣襟。
“踏、踏、踏。”有节奏的脚步声由远处驶来,“踏、踏、踏。”好像频率在逐渐加快。
路小丁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准备一有情况立即开溜——或沿着来时的方向,或一头钻进黑漆漆的树林,也顾不得那也许会有更恐怖的事情等待着她。
“小丁!”亲切的呼喊似曾相识,熟悉的声音感觉温暖。
“阿金!”她跌入来人的怀抱,沉溺于熟悉的淡淡馨香。
“吓死我了,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找,一直,一直,可就是找不到你。我爱你,小丁,我爱你!”路小丁从来不曾见阿金如此失态过,眼中被夸张放大的慌张就叫作恐惧吗?她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这一幕,也似曾相识。
“不要离开我。”她喃喃,“阿金,永远不要离开我。”
温馨的恋人互诉衷肠的画面,却总是会被意外打扰。尖利的笑声,于风中神出鬼没,充满怨毒。路小丁立即被阿金藏在了身后。一个黑色的人影,看不清楚面容,重重一拳砸在阿金的胸口,阿金的嘴角即时溢出鲜血,红得那样耀眼。
“阿金 ……”路小丁惊呼,还未及触碰到他的伤痛就见人影再次发力。他一脚踢向阿金,阿金则由如被遗弃的玩具娃娃般轻易地离开地面再重重落下。鲜血弥漫,在地上蜿蜒。还冒着热气儿,逐渐被泥土吸收留下难看的印记。
路小丁呆若木鸡,当终于反应过来时,她扑向了黑影,就算武器只有并不锋利的指甲,她也一定要尽力一搏!可尚未近身,黑影就不见了。在黑影凭空消失的同一时刻,路小丁觉得非常口渴。她渴望着一种鲜甜,却求而不得,下意识的将双手扼上喉咙努力吞咽自己的口水,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直到意识逐渐模糊——喉头涌上甘甜的液体,比所有果汁加起来还要诱人,那样新鲜,可口,源源不断。**被一点点填满渴望亦得到满足,这是多么美妙的感觉……
“恩哼。”有谁在呻吟,听不出是痛苦还是兴奋。
路小丁停止了吞咽,因为那个声音是阿金的!头脑渐渐清醒,身体却渐渐僵硬。路小丁被自己的行为惊呆了——此时此刻,她正抱着阿金已然失去意识的身体,舔舐他颈侧流出来的鲜血!
阿金的脖颈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夺目的血洞?嘴角的鲜血也不知何时消失殆尽。太混乱了!路小丁习惯性的扶上自己的脸颊——湿腻粘稠的触感,是鲜血。她崩溃地哀嚎一声,又察觉上唇的异样——两颗新鲜的,锋利的,丑陋的,獠牙。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延续着上一时刻的呆滞、呆滞、呆滞。
“恩哼。”阿金的呻吟声再次响起,路小丁将目光转向浑身是血的美丽男子,恍惚看到是自己把獠牙刺向他的大动脉,他甚至,不曾反抗。她踉跄起身,一步步后退,精神似是受了很大的刺激,她尖叫——
“啊……”
午夜梦回。
迎接路小丁的仍然是黑暗,就那样呆呆望着天花板,任由汗水沿着脸颊钻进发鬓,任由口干舌燥不为所动。月光透过窗倾洒在屋内,因为鹅黄的色彩,夜晚也多了一份温馨。在经历过那样一场逼真到近乎残酷的梦,她只想安安静静的等待时间将一切分离。然而,事与愿违。
“嘻嘻……”有谁嗤嗤的笑。要知道,这虽然是双人宿舍却只有路小丁一个住户。
“谁在那儿?”她大喝!已然坐起身子,将棉被拉在身前。
就在路小丁拉起棉被抬头的一瞬间,眼前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眼睛大得出奇。几乎是面贴面的距离实在让人无法产生安全感,心脏短暂的停止跳动,惊惧之下,路小丁抄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子就要往来人头上敲去,却被林南珠轻易地挡住了。
林南珠机械的扯动嘴角:“你好啊舍友,见面礼似乎太重了一些我承受不起的。”
闻言路小丁松了一口气,倒头继续睡眠。于她的理论是:深蓝学院怪人多,她实在是被那个噩梦折腾的神经衰弱了才会那样大惊小怪。
当黑暗被晨光驱散,春回大地。鸟儿欢快的在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路小丁伸过懒腰,仍然蜷缩在被子里不肯动弹。她呆呆的看着对面床上的小人儿——脸色苍白依然,因为闭着眼睛,所以少了分戾气。现在想来才觉得后怕,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实际上是超级撒亚人,如此的例子在深蓝见过太多,她敲出去的那个玻璃杯子没有被敲回她自己的脑袋上实在是舍友手下留情了。
又忽然想起前几天骆雪璃来找她时带来的消息:陆天顾去世了。骆雪璃没能拨通李承乾的电话,便匆匆跑来深蓝,因为无法穿过结界而在荒郊徘徊了整整一夜,直到被巡逻人员发现。路小丁见到的骆雪璃比之前瘦了一圈不止憔悴得可怕,也不知是因为陆天顾的去世还是因为一夜未眠。
不知怎么的,每每提及死亡,路小丁都会想起自己的父母,内心一阵凄然。她好声好气的劝慰骆雪璃,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应该好好的才是。骆雪璃苦笑:“我要见李承乾。”
路小丁呆了一呆:“你还不知道?”
骆雪璃的眼泪即时流了下来,却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波动:“对不起,打扰了。”
是啊!她没有理由不知道的。KN科技一夜之间易主可是泺城的大事儿!大到电台、电视台,小到晨报、晚报、各类小报,每日争相报道,就为了能挖掘出一点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以至于每日的消息都是老生常谈,毫不新鲜。渐渐的,人们也失去了兴趣,到今天,那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骆雪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妙,是承乾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却是因为病人的关系,她不能立即跑来找他,一直到陆天顾去世。
看着骆雪璃的背影,路小丁心有不忍:“他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骆雪璃停住了脚步。
“对不起,我爱你。我想他的离开是因为想成全你。”
“呵!成全?”骆雪璃忽然大笑出声,“小丁,我做人很失败啊!一直努力周旋,为的就是大家都不要受伤,结果呢?所有人都伤得不轻。可恶的是,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算不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呢?他能等我一千三百七十三年,却偏偏不能多等这一年……罢了,我没有一千三百多年好活,且将我剩余的生命都用来等待还他好了,我与他终究是一场孽缘。”
骆雪璃走了,头也不回。跌跌撞撞的穿过荒芜的树林,回去城里继续她的工作。作家?生离死别都是她刚刚经历的,只有自己先痛过了,才能创造让别人痛的文章。可是真的有人愿意因为文章而体会痛苦吗?答案因人而异。
再次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路小丁想起了那场华丽的婚礼,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可是记忆如新,人事已非。深叹一口气,人生总是这样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