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止了几秒,刘二表情逐渐僵硬,似是反应过来了,慌忙解释道“方才地话你们就当我没说过!!”
古代崇尚君权至上,竟然有古代人敢说造反啊!在这小小的村子里,竟然有人敢说藩王要造反,陈南星和陈长河暗暗吃惊。
虽然没见过古代的帝王,但古装电视剧他们是没少看的。
他们的内心是不在乎什么帝王君主的,但也不可能在刘二面前漏了馅,一副心有戚戚焉。
“哎,刘二兄弟,你刚刚什么都没说,咱们也什么都没听见。”陈长河心细如发,虽从刘二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但假装平静地道。
甚好,甚好,老陈挨过了一顿打后,较比之前老实了许多,刘二欣慰地笑了。
然陈长河话锋一转,又继续套话道“咱们这些人哟,怕是世世代代翻不了身咯,过几日又得挖矿。也不知道现如今矿上是个啥子光景。不知多久没吃上顿好的了!”
陈长河和陈南星父女二人都意识到了奇怪的现象,这个村子绝对不是普通人居住的村落,村民们都以挖矿而生,不曾见刘二提及下田种地,也未曾见过有种植庄稼的农户,更别提商贾之类的了。
粮食补给等好似全靠村里发放,不然今天就不会有妇人送粮食和草药过来。
这多么像曾经的共产时代啊,就差用公分换粮食了。
“老陈啊,你是脑子清醒过来了呀。”刘二叹息道,陈长河板着个脸回道“我这脑子还是和以前不太灵光,一直不忍心和家里的两个孩子说村子的情况,特别是我女儿还这么小。不如,你和他们说吧。”
身后的陈南星和陈泽兰齐齐看了故作镇静的老爸,心底暗暗佩服老爸的套话功底。
刘二戏谑的笑了笑,心想你老陈不肯当坏人,让我来当坏人。
就算将村子的情况给你家闺女讲透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同情地打量了几眼陈南星,便将村子里的由来娓娓道来。
待他讲完之后,村子的境况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差得多,竟然是那般状况,听得陈家人一愣一愣的。
世道如此艰难。
按照刘二的说辞,如今是大盛王朝的同德五年。这村子名为旺福村,名字听上去就是个普通的村落,但这却是大盛王朝有名的罪村。
为什么说是罪村呢?因为这村子是专门收押戴罪流放的犯人,这些犯罪之人多是犯了重罪被判流放此地。
他们需负责给朝廷开山采石挖矿,做个不要命的苦劳役,每日早早地下矿,日落后才可归家歇息,春夏冬日,日复一日,直至病死老死。
世世代代,子子孙孙都不能轻易离开此地。
又因地处巴蜀和藩地交界,朝廷甚至还派了军队在此界驻守。所以,当初此处的官兵们发现陈家逃跑后,才会进行鞭刑殴打。
偏偏此地多是荒无人烟,贩夫走卒也甚是少来,日常的生活用品也多是由官兵运送,再给村子里正进行分发,村内的人与外界甚少交流。
艰难的不止于此,更为艰难的是每家每户都需进山挖矿,每月村子必须向朝廷缴纳定额的矿石,否则分发到每户的粮食补给就会减少。
就相当于现代KPI业绩没完成就要扣工资一样,村子挖出的矿石等同于KPI业绩。
唯一庆幸的是,大家都很穷,平等地穷,被流放到此地的村民只允许带几件衣物,其他一律不准带。
没人会觊觎他人的财物,因为根本没人会有财物。
身为专研古代历史的教授,刘婕在内屋听完急忙抱着鹿衔跑出来,惊呼道“这种管理村子的方法是不是马克思提出来的。”
母亲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陈南星双手捂脸,附和道“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众生平等了吧。”
“幸好不用赚工分换东西。”陈长河也吐槽道。
刘二楞了,这些人在说什么他完全听不懂,陈家人自打逃回来后都变了个人似的,他斜了眼陈泽兰,这皮娃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刘二不由问道“何为马克思?何为众生平等?何为赚工分?”
啊这,说来就话长了,不过是历史的浪花罢了。陈长河拍了拍刘二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太清楚,小心被河蟹了。”
刘二脑子闪过???
不过事情还是有些不太对劲,陈长河忖思片刻,道“老刘啊,咱们以前交情那么好。我一直憋着不肯告诉我闺女,你倒好全给说了。”
要不怎么说陈长河心思坏呢,刘二激动道“呸,以前你和我下矿厮混日子的时候,咋不想想自个儿媳妇闺女儿子以后日子咋过?”
“还有,你不也整日念叨说你的儿子不成器。要不是你治死了人,你们家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刘二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从他话里能听出,古代的陈长河可能就是个坑娃的爹,还偷懒耍浑,不然也不可能和刘二混到一块,这两人以前的关系大概就是狐朋狗友。
原来你是这样的爹,陈南星和陈泽兰难免想到吐槽。
套话归套话,戏还是要演足的,陈南星闷声道“叔,那你是咋被流放到村里的?你犯了什么错?”
是了,既然村里的人都是戴罪流放的,那刘二又是犯了什么罪?
陈家人表示很好奇,但他们都不吭声,等待陈长河上场表演,只见他肃声道“大老爷们的事儿,你们都那么好奇干什么?去去去,一边玩去。”
听到这里,刘二没再吭声,心想陈长河这厮隐瞒得挺好,没把他的罪事都抖落出来。
“我的事儿你爹知道,我就是写了首诗,就被官府的人抓了。”想起那首诗,那可是他的巅峰之作。每每想起,总是忍不住心酸,刘二面部肌肉抽搐,痛心疾首道。
刘婕是一个热爱文学的知识分子,她此刻万分好奇道“什么诗?”
妇道人家说了你也听不懂,刘二懒得和她解释,只言“陈长河知道,你让他说。”
完全没有古代记忆的陈长河怎么可能说得出来,但他想套话,“这样的诗只能由您来说更合适,我就是一介郎中,我说出来多不合适。”
“就是,叔,我爹没点子智慧记不住,不像您是个诗人呐。”
“反正大家都是罪人,什么罪重要吗?不重要了,你就说吧。”
兄妹两你一句我一言,给老父亲打起了配合。
破旧的土屋下,满脸麻子,不修边幅的刘二望着这片受苦受难的大地,沧桑道“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
你确定这首诗是你写的吗?这不是我们伟大领袖写的吗?
陈家四口沉默了,不对,现在是陈家五口,除了鹿衔没听过这首诗之外,其余人是知道“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这一句,他们是学习过的。
细思极恐,刘二绝对在撒谎,这首诗肯定不是他做的!这个世上一定还有现代人穿越,留下了这首诗,就是不知道刘二是从哪处得来的这首诗。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判流放至此,刘婕隐隐约约猜到了,是古代的文字狱!
就像清朝时期的反清复明这四个字一样,但凡有人提及,都是要下大狱的。刘婕也不敢暴露自己知道这首诗的由来,左手戳了戳丈夫的后背,示意赶紧揭过这一段,不要再追问这事儿。
和妻子结婚了将近三十年,陈长河还是很有眼力劲的,他默默转移话题道,“老刘啊,这诗写的很好,我很喜欢,但下次不要再说出来了。”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刘二虽然心有不解,但也知道自个儿的巅峰之作不适合再提,也只好点点头称好。
鹿衔跟着智人读了些书,心中暗暗称赞这首诗写得真是好极了,但见众人都没再吭声,气氛凝重。
只好撅着屁股,躲在刘婕怀里擦擦眼角的眼屎。
无人再语,陈家人都在仔细思考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如果只是普通穿越就罢了,但现如今的处境也太难了些。既要活得像以前的模样,但现代人的言行举止根本做不到和古代原身一模一样。
才接触了刘二一个人就已经漏洞百出,何况是以后?
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陈泽兰也开始有些悲观了。
空间被封闭进不去,一家子还是贱籍逃犯,这穿越的背景已经是差得不能再差了,一间黄土破屋,家具就不提了,就连做饭喝水的瓜碗瓢盆都没有。
今晚上的野菜连用什么东西煮都不知道。
陈南星是家里头接受现实最快的,心想早知如此就不把东西都收入空间了,那叫一个后悔莫及,皱着把脸怅然道“咱家之前住在这里,逃了是我们的错。那咱们家的东西呢,我那么大的桌子呢?凳子呢碗筷呢?咱们家跑路也不带这些东西啊。”
此话一出,刘二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扣了脚掌。
注意他的行为举止不自然,陈泽兰以前当过兵,学过一些心理知识,他眯着眼凑近刘二,低声道“叔,是你把我们家搬空了吧。”
刘二讪讪道“害,那我哪知道。”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他哪能想到这家子人逃了还能傻到自己跑回来,村子里正又给他们分配回了这屋子。
天可怜见,他本来打算是来找陈家老太爷留下的东西,一来二去的,桌凳那些物件自然而然就都搬空了。
毕竟现下也没啥人稀罕这些个玩意,也不是时时刻刻都会有人流放到这破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