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子弟对掌事人的伴侣不是道门中人颇有微词,连无虞被吴擎带回来的那一天,吴家上下对此反对过也抗议过。
但,吴擎向来是说一不二,别说是反对,族中弟子连对连无虞有意见的吴擎都看不过。
用他的话来说:“若是有意见,可自请离族,或,本族长引咎退位,若作为一族之长,连伴侣都没有自由,不如不做。”
当时,吴擎看不出喜怒的眼神扫过在场所有人,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众人不敢与其对视,纷纷垂下头,做臣服状。
且后来,连无虞温和的性子和在与吴家弟子相处的待人接物上令人十分和煦,便也慢慢接受这个毫无道法的普通人。
但此刻!
现在!
记忆中6年没有道法的‘普通人’从吴擎背着的包中拿出几截木棍,唰唰唰地上手组装,一根近2米长的长枪就呈现在众人眼前。
微黄的枪杆和锐利棱扁的枪头。那通身都由纸做成的,却看上去异常尖锐的长枪,吴铭和吴远有一刹那的恍惚。
他们后知后觉才想起来。
对哦,连无恙就已经那么猛了,一根纸鞭就能击退他们心中无人能敌的族长,作为连无恙的哥哥,连无虞怎么可能会不懂道法呢。
见识过连无恙纸鞭威力的两人,不敢小瞧了连无虞手中的长枪。
“啪。”连无恙将长鞭轻鞭打在地上,带起阵阵灰尘。
“既然来都来了,就来热热身吧。”连无恙挑眉笑道:“毕竟也好长时间没动动骨头了。”
连无虞笑道:“恙弟小心一点。”
连无恙横他一眼:“嘁,你还是护着你身边的两个小的吧。”
身边两个小的:吴铭、吴远。
两个瞬间涨红了脸:“......”
连无恙早就看出两人对连无虞地轻视了,他就看他们不顺眼。
他能怼连无虞,不代表别人能。
吴擎笑了一声,拍拍连无虞的肩头:“你小心一点。”
“嗯。”
毛求道也嘱咐子默和刘唤小心一点,又谨慎地从斜包中拿出诸多张雷符。
“自身安全最重要。”毛求道道。
“是,师傅。”
还有连白和连红,两人更不用说,本身就能驱邪。
还有领着他们来的异能部的两人,自到了东阳镇,便在车上没下来。
在场人就没有会拖后腿的,与这么多婴灵对战,也并非不是没有胜算。
“咿呀——咿咿咿——”爬满整个大厅的婴灵们似是觉得自己受到忽视,四肢飞快地攀爬朝着他们扑来。
被鬼气和怨气侵蚀的婴灵们的脸早就没了普通婴儿的可爱,变得灰暗和肿胀,微凸的双眼充斥着鲜红,暴涨的指甲泛着黑亮。
“上。”几人冲上前。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是毛求道的五雷符。
“今请五方五雷神,无泪天上普化尊......镇住一切邪神鬼。”是吴擎的五雷阵。
“啪——叮——簌——嗡——”这是连无恙的纸鞭、连无虞的长枪发出的声音。
整个大厅瞬时乱作一团,黄光、红光是不是的闪现出来。
“咿呀”声和乒乓、叮铃声乱作一团。
连无恙从身后的侧边口袋中掏出数只纸箭甩出去,将从头顶扑下来的婴灵定在天花板。
毛求道擦了把汗:“多谢连道友。”
“嗯。”
连无恙只来得应一声,又是铺天盖地的婴灵涌上来,像是永无止境一般。
远在千里之外,一个黑色大斗篷罩住了脸,身旁是一个檀香木做的棺材,棺材中沉睡着一个7、8岁的男孩,双目紧闭,面如死灰,显然已死去多时,奇怪的是却没有形成尸斑,只是看着毫无生气。
“儿,你看,有那么多道士给你陪葬,多好。”斗篷人上半身伏在棺材边沙哑着嗓子就像是含了一口沙土在口中。
棺材中的男孩:“......”
斗篷人也没想着能还回答,自顾自地说道:“东阳镇是我特意为你挑选的养尸地。你在养尸地里养了15年,从紫僵、白僵、绿僵......将你养到了不化骨...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爸爸把连氏的秘技学好了,你就能成旱魃,不老不死了,啊。”
斗篷人隐在帽檐下的双眼含着慈爱,视线始终注视在男孩的面容,右手想要抚摸儿子的面容。
抬起手时,手上已经腐烂,骨肉分离,红肉下隐约可见几只白胖的小虫在肉中钻来钻去。
那人刚抬抬起的手又缩了回去:“我的手这么脏,还是不碰你了。”他动作娴熟地将钻进肉里的蛆虫捉了出来,丢在地上踩死。
而后他将头伏在棺材边,伸出手指虚虚扶着男孩的脸笑道:“你跟你妈妈长得真像,一样可爱。所以,我让他们去陪你好不好。”
男孩:“......”
男人又道:“那个村子祖祖辈辈生
活在那里,被打掉的胎儿不知凡几,都被丢弃在卫生院后面的井中,别说就他们那群人了,就算是来个整个安全部的人,也灭不完。”
“那是我为他们挑选的坟墓。若是连氏的人都死在那里,就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了。你一定能成为旱魃的。”
想到儿子复活的那一幕,斗篷人开心地笑出声:“呵呵,到时候我就去陪你妈妈好吗?她等我很久了。”
而另一边。
几人攻击了半个多小时,渐渐疲惫上头,手中的法器渐渐变得沉重。
毛求道一剑甩出一道刀道光,打退婴灵,随后扶着腰喘着粗气:“这些婴灵怎么没完没了了。”
连无恙心中一动,眉头微皱,大厅中婴灵的数量在他们的攻击下肉眼可见的减少,但是,在窗户、门上,如一条黑河一般的婴灵大军爬了进来。
杀了多少,就能进来多少,无穷无尽,根本灭不完。
这样下去不行!
连无恙当即做出决定,在大厅中寻找连白的身影。
心中联系连白:去看看。
是。
连白应下。
连白身旁的连红使个眼色,两人默契十足,立马就反应过来,拉住连白的手,拉住他转圈,借助惯性,从窗口一跃而出,途中将扑向她的婴灵挥走。
跳出门诊大楼,一条犹如黑河一般的婴灵大军从住院部身后的平房中爬出来。
连白顺着婴灵大军来的方向跑去,到了门口。
“哐”一脚将沉重的双开门踢开,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黑屋内,突然多出了一个井。
井口处不断爬出无数个婴灵,有大有小,口中‘咿呀咿呀’地叫唤着。
“哥哥。”连白呼唤连无恙。
连无恙也借着连白的双眼看清了现场,立马反应过来,井里怕就是“抛尸地。”
东阳镇上的人打掉的胎儿应该都是丢在这里面了。
祖祖辈辈打掉的胎儿怕是他们灭到筋疲力尽也灭不完。
“恙弟。”察觉到连无恙的神色,连无虞长枪一挥,打退身前的婴灵到他身边。
连无恙不说废话,三言两语就解释了:“住院部后面有一口井,井里的还有婴灵,单是我们怕是打到天亮都打不完。”
连无虞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当机立断就做决定。
请外援。
既然他们无穷无尽,我们也有无穷无尽的外援啊。
......
另一边的斗篷男擦拭着棺材,笑道:“连无恙会引黄泉水又如何,我看过他引的黄泉水,确实厉害,但,黄泉水又能引出多少?这里那么多的婴灵呢,怕是他血流干了,也淹不了”
在郊外别墅,连无恙引黄泉水的那一幕触目惊心,但那是面对几百只鬼而已。
这里可是有成千上万只婴灵呢,他要怎么办呢。
斗篷男心情颇好地带着手套,给他的宝贝儿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此刻。
连无虞高声喊道:“吴擎。”
吴擎心领神会地利用长剑挥退婴灵,来到他们身边。
有他护着,连无恙左手摸过纸鞭,他立马变得挺直如剑,从纸鞭的末尾处找出多余的部分,搓开。
纸鞭在空中旋转,从末尾处越拉越开,一张长方形的符纸被拉开,密密麻麻的符文出现的那一刻,连婴灵都后退了几步,远离了这一块。
连无虞拉着黄纸的一边,吴擎拉着另一边,连无恙则用手腕划过黄纸的侧边,飙出的鲜血洒在黄纸上,又落在手指上。
他以血绘图,一张带着鲜红血液的‘巨画’完成了。
“连氏197代连氏族长请示,通黄泉地府路,开!”
连无恙双手结印,随着开字结束,‘巨画’从中间燃烧,整幅画都燃了起来。
“哗啦~哗啦~”似有水声传来。滚滚的黑水翻滚,在火焰中若隐若现。
“单用黄泉水带不走这么多婴灵。”连无恙道:“只能请鬼差了。”
“连红,你去。”他们两人以前随连无恙去过地府,对怎么过黄泉有经验。
“是。”
连无虞从包里掏出一张黄纸,折成小船,用灵力燃烧:“去。”
将船丢在黄泉上,瞬间变大至一艘小舟。
连无恙高声道:“找判官借人,有多少借多少。”
“是。”
连红落在小舟上,左右摇摆了好一会儿才稳定身形,小舟慢慢开往黄泉路对面。
毛求道揉了揉眼睛:“我刚从是不是眼花了,连红怎么变成一个纸扎人了。”
虽说他变成纸扎人还是那么好看、精致,但纸扎就是纸扎,也不像人啊。
子默和刘唤也神情讷讷,嘴唇张张合合,许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子默才憋出一句话,神情有些落寞:“他、他不是人啊。”
连无恙看他一眼,又乜了眼连无虞,翻了个白眼道:“哼,若他们是人,我不要养两张嘴吃饭,早饿死了。”
就他店里那个鬼看了都要流眼泪的账面,还能养三张嘴?
“再说,那是纸折船,没有骨架,人的魂魄踩上去,早就沉了,当然得纸扎人上去。”
被连无恙阴阳怪气,连无虞也不恼,反而安抚地笑了笑。
连无恙更看不惯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