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橙子吗？”小悯边剥边问，我看了看桌子上无人问津的香蕉和苹果，着实有点佩服她这股一根筋的执着。
老沐倚在墙边摇了摇头，每次有人从外面走过，他都会警惕起来，以为是郑局。
“你吃不吃？”她又试图在我这里找回面子，随手一推，一个橙子就朝我滚了过来。
老实说，我也不想吃。这么大个案子还没破，整个公安局上上下下忙得焦头烂额，老沐还承诺了一定抓住犯人，谁还有心思剥橙子。也就她这么没心没肺，嘴根本闲不下来，不是说话就是吃东西。
郑局去向上级请示了，都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消息。到了燕坊市公安局，方警官简单给我们介绍了一下情况，其他人根本顾不上理我们。
“当时在胡逸轩家里找到了一份录音，应该是他故意留下来的证据。是他和他父亲的通话，他问替身续命的事，胡颂平让他别管。”方警官还很年轻，眉毛却已经在额头上锁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光凭这段录音，还无法证明他父亲和犯罪团伙有关系，只能说他知情。我们现在也只能怀疑，没有理由给他定罪。”
“……！”门咣的一下被推开了，伴着一句脏话，另一个警察气呼呼地走了进来。“老马也不见了！”
“不见了？怎么不见了？”方警官也是一凛。
“怎么不见了……他那店两天没开门了，上他家没人，打麻将那儿也没人！就跟没了这号人似的！”
“老马……又是谁？”我小声问老沐和小悯，没想到他们也不知道。
方警官脸色也不太好，半天才回过神，匆匆对我们说：
“前几天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有一帮人拿着封建迷信那一套搞诈骗，被人举报了。什么招魂，请神，降头，搞冥婚，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一直没动他们，就是想看看能不能顺着这条线挖到续命术的线索。盯了几个月，谁知道怎么整的，最近一直就没动静，现在干脆一个也找不到了！”
“不会是……都跑了吧？”我忍不住脱口而出，话一说完，顿时感觉自己好像挺欠揍的。
“老马是个卖纸钱的，有人上他那儿批发这类东西，他就觉得有问题。算是半个线人吧，这回也找不着了。”方警官深深吸了口气，解释完这一切，就也没功夫管我们了：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等了一个小时，小悯已经剥了两个橙子一根香蕉，还把剩下的都摆在桌子上，让大家随便拿。没一会儿，面包和香蕉就被抢光了，后来连巧克力派都没了。当警察是真的辛苦，这一个多小时，就看他们出出进进，满头大汗，估计今天一整天谁都没顾上吃饭。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警察真实的工作是什么样的，以前只知道爸爸经常加班，忙的时候，两三天不回家都正常。小时候不懂，现在看着他们一个个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突然很心酸。
“你们饿不饿？”一个女警察从旁边路过，顺手拿了个苹果。“有方便面，给你们拿两袋吧？”
别说，都六点了，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可是小悯的袋子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方便面也行啊，反正我们仨有时间，干等着也是等着。
“不用了，谢谢！”结果我还没开口，已经被小悯推脱掉了。“旁边有没有卖盒饭之类的呀？我想出去看看。”
“有一家做盒饭的，等我给你网址。”女警察回答道。“订完他们直接送到大门口，不用出去。”
“好的，那谢谢您了！”小悯急忙拿出手机，我也没事干，就凑过去跟她一起看菜单。
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好选的，无非就是一荤一素，一荤两素或者两荤两素，素菜就是西红柿炒鸡蛋，尖椒干豆腐或者木耳大白菜，荤菜是鱼香肉丝和炸鸡排。价格倒是不贵，两荤两素才15。下单不到二十分钟就送过来了，然而打开一看……好家伙，米饭给的倒不少，那鱼香肉丝感觉总共没几条肉。鸡排就更过分了，每份才两块。
“这么多？”小悯打开就是一声惊呼，我瞥了一眼她的饭盒，还以为她是故意说反话。“天啊，他们家量也太大了吧！”
我心想，你是认真的？
素菜量倒是挺大的，尝了一口，索然无味，还不如别给这么多了呢。
“我不爱吃炸鸡。”小悯还在那里矫情，举着筷子迟迟不动。
我没听错吧？就凭我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她要是不爱吃炸鸡，我就不姓陈！
再说了……
“那你还点？？？”
“谁知道给这么多啊！我怕长胖。”她看着饭盒里那两小块鸡排，一脸为难。
“吃不了就给我！”我还正愁拿什么下饭呢，那尖椒干豆腐和西红柿炒鸡蛋真的是跟白水煮的一样难吃。
她夹起一块鸡排，我刚想把饭盒递过去，就眼睁睁地看见她把那块炸鸡排夹到对面那位的饭盒里：
“我还没动呢，筷子也是干净的。”
老沐正心不在焉地夹着白菜，冷不防看到自己的饭盒里天降鸡排，甚至还怔了一下：
“我也不爱吃。”想了想，看了我一眼。“你吃吧。”
世上只有哥们好，这句话绝对是真言。
我正准备道谢，筷子都还没提起来，突然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脚，疼得我差点没嗷嗷出声！
“你……”我满腹怨愤，恨恨地看向小悯，你不给我就算了，他给还不行了？！
“你弄袖子上了。”话还没说完，就让她给打断了，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哪儿有啊？“你过来，得洗一下！不然以后洗不掉。”
我都没看见在哪儿，就被她一把拽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跟着她来到门外，又被拖到走廊拐角处，她这才松手。
“你干吗？”我真是骂人的心都有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你是不是傻？”她还气得鼓鼓的，扬起拳头，作势吓唬了我一下。“他前几天在特别看护区躺着，全靠输营养液，你还跟他抢？”
“我哪儿跟他抢了!”明明是他主动给我的，不过让她这么一说……我也不太敢要了。“他也不爱吃啊！”
“他不爱吃也得吃！一会儿你得配合我，知不知道？”
“行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配合，不过她怎么说就怎么是吧。
“加油，好好完成任务。”小悯见我答应，立刻换了个态度，转眼就开始给我画饼。“你要是吃不饱，大不了一会儿再给你买一份。”
“算了吧。”说实话，这盒饭也就是填个饱，有那钱还不如买点别的呢。“哎，对了！你怎么知道……他前几天都是输营养液？”
“我今天早上问过护工。营养液和白蛋白。”她说。“他们一直不让他醒，还能怎么办。”
“你今天早上又去了？！什么时候？！”我怎么都不知道？
“七点多钟吧，你还没起来。本来是想给他送点粥过去，结果他还不能吃。”
好家伙……我是没想到，她还会对人这么用心。
回到办公室，就看见老沐干脆什么也不吃了，站在窗前，楼下的灯光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怎么不吃了？”小悯挑起眉毛，正准备教育他一顿，突然听到有人风风火火地冲过走廊，一路通知：
“开会了，开会了！快！全体集合！”
听到这句话，老沐就像突然从沉睡中惊醒过来一样，浑身一震。
“郑局在哪里？”他问，没一个人搭理他。
“你要找他？”小悯瞬间把盒饭忘得一干二净。“他办公室在三楼，我带你去。”
“你怎么知道的？”我有一种大跌眼镜的感觉，她今天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刚才都侦查过了。”不是吧，我还以为她那时就是在外面闲逛，居然连局长办公室在哪儿都让她摸清楚了。“走，看看他在不在。”
她把我们带到郑局的办公室门前，老沐是丝毫也不客气，敲了两声没人应答，直接推门而入。
“好，我等你们那边……”郑局正在打电话，听到有人闯进来，顿时转了过来，面露愠色。“好。那就这样。”
“他们同意了？”他一放下电话，老沐就问。
“你们……”我真不知道郑局是怎么控制住自己的，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几个小毛孩说进就进，我感觉不把我们送到拘留所就不错了。“批准了，马上开会。这么大的行动，光靠燕坊的警力不够，正在从其它地方调人。”
“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老沐又问。
“白岩的已经在路上了，半个小时内就到了。”郑局说，一听到白岩两个字，我和小悯忍不住对望了一眼。“龙阳的还得有一个小时。”
老沐并没有什么反应，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
“现在不能开会。”
“你说什么？！”我感觉郑局已经忍了他很久了，蓦然又听到这么一句，瞬间就炸开了。
“必须等外来的警力到了再说。”老沐一脸平静，镇定自若地答道。“一旦白岩的人到了，就安排他们守在高速和国道入口。一定要隐秘，不能让人提前发现。”
“你想说……”郑局的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声音也降了下来。
“上次布偶森林的案件，8月13号报案，15号凌晨，警方就在出省的高速收费站截住了嫌疑人。”老沐淡淡地说。“如果他们得知警方在燕坊市内进行大规模搜捕，极有可能再次逃跑。”
“那就不能只盯着高速和国道。”郑局立刻说。“出城的路多的是，光靠白岩派来那些人根本堵不住！”
“大概率会是高速。”老沐摇头道。
“为什么？”
“很简单。如果他们得到的消息是警方将在晚上八点开始行动，那么在这之前，走正常的道路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偏僻隐蔽的小路出城，如果被人看见，反而容易引起怀疑。”他说到这里，抬起目光看了看郑局。“借此，就可以验证局里是否真的有问题了。”
我这才明白，难怪他要让外来的警力驻守高速路口，而且要等他们到了才能开会！
“好。”这次，郑局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拿起了电话。“我这就联系白岩。”
“上次……他们驾驶的是卡车，对吧。”老沐微微思索了片刻，又问了一句。
“对。”郑局拿着电话的手又停在了空中。“你觉得……”
“他们不会重蹈覆辙。留意带孩子的小型轿车，这次他们手上有五个孩子，可能会分几辆车带走。”
“你确定……”郑局的动作又慢了下来。“这样能保证孩子的安全？”
老沐点了点头。
“这些孩子对他们来说有很大的价值。既然他们上次能带周夏走，这次，就一定会把这五个孩子都带上。”
“好。”郑局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就都听你的。”
他拨通了电话，那边一接，开口就说：
“燕坊市公安局。让你们冯局接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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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