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她？！”
“是她。这里有她的证词。”小悯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当时他们都被迷晕了，装在一辆卡车里，然后被运到了那座森林。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旁边还有几个笼子。算上她，那次总共六个孩子。
她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就听见外面有人念他们的生辰八字，念完之后，其他孩子就一个一个被抱走了。最后到了她，笼子已经打开了，突然有人说她不合适，卖给别人吧。她一直装睡，那个人忘了锁笼子，等他们都走了，她就偷偷从车里爬了出来。然后……就看到了那片森林。”
“那后来呢？”我见她停了下来，忍不住追问。
“后来她就被发现了。然后就被抓回去了。”小悯耸了耸肩。“你想，她当时才七岁，怎么可能逃走。那些人的车在出四川的时候被警方截住了，才把她救了出来。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老沐一直望着黑板，侧脸毫无波动，我都不知道他听没听。沉默了半晌，突然问：
“其他人的手机……你们也检查过了吗？”
郑局听到他开口，起初也是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
“目前只检查了专案组成员的。这件事不能做得太大张旗鼓，以现在的情况，绝不能打草惊蛇。”
老沐轻轻摇了摇头：
“问题不一定出在公安内部。”
“你怎么知道？”郑局显然不信。
“其他人的手机……都没有安装窃听吧？”老沐反问道。“如果是公安局内部的人所为，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两个人？”
我眨了几下眼睛，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啊。有这种手段，干吗不安在刑警大队长，或者哪怕专案组组长的手机上？
“没错。”小悯也附和道。“如果他们是想知道专案组的调查进展，为什么其他人的手机没有？叶警官是专案组成员，但以她的资历，应该也不是窃听的最佳人选。在她和陆远的手机上安装这种软件，也许……是因为犯人根本接触不到别人。”
“你怀疑，是他们身边的……”郑局说到一半便住了口，紧紧凝视着老沐。
“只是推测。”但这种眼神对沐云城没什么作用，我都替他冒汗，他依然淡定自若。“无论如何，想要救人，我们都需要公安局的配合。”
“好。”郑局终于答应了下来。“小方！”
那个保安立刻挺直了身板，二话不说，就走出了教室。
“你们再看看资料。”郑局说。“等他把车开过来，立刻就出发。”
说罢也走了出去，只剩下我们三个。
“难道刚才那个……”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还没说完，小悯已经在点头了：
“是反黑专案组的方警官，那天我们见过他。估计是学校让他换的这套衣服。”
我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她一看见这个人，马上就跟他走了。确实，如果不换保安制服，别说是警察了，只要有外人出现，就会闹得全校人心惶惶。
“你吃饭了吗？”小悯忽然问。
“没吃呢，这不……”我才想起我原本就是来打饭的，一看时间，瞬间一阵透心凉。“完了，我今天是没法回去了，回去肯定得让他们打死。”
“谁问你了？”
我@$%&？？？？？
旁边的老沐正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就好像凝固了一样，没有回头：
“我吃过了。”
小悯挑了挑眉毛，突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啪嗒一下，把资料放在他面前的课桌上：
“你们看，我都背完了。一会儿在楼下等你们。”
我耐不住好奇，也凑过去看了两眼，结果发现除了最前面那几页是案件报告，剩下的密密麻麻全是照片。我都没细数，起码有四五十张，小悯说她都背完了……不可能把这些全记住了吧？！
老沐什么也没说，但就他那个眼神，估计也和我一样头大。
还没来得及好好研究，门就又开了，方警官已经脱了保安制服，穿着便衣站在门口：
“快走吧。”
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们下了楼，说实话，心里有点没底，我……我也要去吗？
到了楼下，小悯果然已经在那里等我们了，还拎了一袋子东西。我就瞥了一眼，香蕉，橙子，吐司面包……好家伙，这是要野营去啊？
“我拿吧。”一看她那个袋子还挺沉的，我也不好意思让她一个女生拎着。结果还没拿稳，就被人夺了过去，那股狠劲儿，简直就好像我抢了他的东西似的。
“走吧。”小悯忍着笑意，抓住我就往外走。“快点的。”
没想到一出教学楼，就撞上了周夏。
估计她是来上心理辅导课，看见沐云城，就怔在草坪上，仿佛想要开口。然而我和小悯一出来，她的神色立刻就变了，精致的柳眉染了一层戾气，什么也没说，昂首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周夏。”小悯忽然转过身，追了她两步，语气有点犹豫。
“干什么？”没想到，她竟然停在了原地。
“你能告诉我……昨天到底怎么了吗？”
很长的两分钟，她就这么站在教学楼门前，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小悯也没再往前，耐心地等着她回答。
“你是去喂鱼来着，对不对？为什么……你说你不敢回去了？”
周夏还是没有说话。
“那片树林……到底有什么？”
“我不知道！”她突然尖叫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
我赶紧拽住小悯，这可是在教学楼，她这么大喊大叫，一会儿老师们赶过来，那可就有你受的了。
小悯也没想到又会弄成这样，怔了怔，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我们俩慌忙逃离现场，发现老沐也站住了，望着浑身发抖的周夏，神色有些异常。
“我说你，问这个干吗？”逃到停车场，看见那辆黑色的普拉多，我总算是松了口气。“周夏那个心理状态，昨天你又不是没看见！”
“我就是觉得奇怪。”小悯一脸委屈，还在为自己辩解。“她在学校这么多年，平时看见树林也不会害怕，为什么昨天突然会那样？”
“那谁知道！”连周夏自己都不清楚，估计这种事也只有心理学家能解释了。
“你不觉得……”小悯仍然心有不甘，都钻进车里了，还在叨叨。“可能是有某种特定的东西，比如某种气味或者声音，当时那座森林也有，昨天她在学校又遇到了……所以才会感到恐惧？”
“有这种可能。”老沐轻轻说，这家伙一直守着车门不动，搞得我只好坐到了中间。
“那个证人？”郑局当场就警觉了起来，回头看着我们。
老沐“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她的证词，其实没有任何帮助。”
我估计郑局这辈子都没这么被呛过，正要发作，这家伙又一口气说道：
“从加工厂的案子不难看出，祭祀的地点首先要符合两个条件。第一，不易被发现。第二，有便于作案的条件，比如吊挂尸体的挂钩。对他们来说，风水并不重要。”他看了看郑局，仿佛是在等着大家跟上他的思路。“续命术，只是一个谎言。他们并不相信自己做的事情。你们可以根据连环杀人魔过往的作案手法推断他下一次的行动，但如果凶手只是伪装成心理变态，这种逻辑就毫无用处。同理，无论周夏目睹过什么，都不等于他们下一次还会遵循同样的条件。”
“你是说……”郑局慢慢拿出了手机。“这次，他们还会选择类似兴旺路的地点？”
“只要足够隐蔽，任何地方都有可能。”老沐说着狠狠吸了口气，仿佛哪里被刺痛了一样。“这样大海捞针……不可能找得到。”
“那怎么办？！”郑局立马就急了，一声怒吼，感觉整个车都颠了一下。
“只有一种办法。”老沐闭着眼睛说。“假如八点之前还没有任何线索……出动所有警力，尽可能封锁道路，在各个路口设置关卡，排查车辆。”
“这样就能找到？”别说郑局了，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找不到。只是制造恐慌。让所有人都知道，警方在进行大规模搜查。”老沐终于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答道。“他们不会冒这个险。”
“简直是开玩笑！”郑局再也压不住怒火，一拳砸在车门上。“你知道这么封路排查，会造成多大后果吗？整个城市交通瘫痪，严重影响各方面正常运行，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我也觉得是，这种办法根本就行不通吧。要是有那么简单，以后警察抓犯人，都这么干不就得了。
但老沐不了解。
“只有这样，才能为那五个孩子争取时间。”
“你这样只能打草惊蛇！”郑局怒道。
“不打草惊蛇，也许你们明天就能抓住犯人。”小悯突然开口道。“但那几个孩子可能就没命了。”
郑局一时哑然，攥着自己的手机，感觉随时都可能会捏碎。
“这么做，你们就能保证了？！”
“至少今夜他们不会有任何行动。”老沐的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
郑局还是将信将疑，本来就是，一个堂堂公安局局长，怎么可能听两个中学生说几句话，就下这么大的决定。
“胡扯。”他怒斥道，看样子已经对这个天才少年完全没有了信心。“你根本无法预知会怎么样。”
“从昨天起，你们就一直在调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结果。”老沐蓦然说，那个语气把我吓了一跳。“如果他们再次作案，后果……也会很严重，对吧。”
我不禁汗流浃背，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像苏先生了？
郑局的脸都青了，那一刻，我都怕他直接把我们从车上扔下去。
“否则，您不会亲自来到哈德。如果还有别的办法……您也不可能让我们帮忙。”
我从没听过他这么冷的语气，完全不像十四岁的少年，更像是一个……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那一刻，竟感觉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如果你能保证抓到犯人……”郑局阴沉着脸，缓缓说道。
“我能保证。”
我真的想劝这家伙别说了，但是……仔细一想，好像本来也没有选择。要想救那五个孩子，要想以后不再有布偶森林那样的事发生，就只能保证。
“这种事我不能决定。”将近五分钟的沉默后，郑局终于说。“必须向市里请示。”
老沐什么也没说，一直闭着眼睛，肘着车门不断地揉太阳穴。
“哎……你没事吧？”我这才感觉到他不对劲，看他那个样子，就好像头痛欲裂一样。
“没事。”他冷冷地说，我讨了个没趣，还被小悯狠狠怼了一下。
“你别跟他说话了。”她附到我耳边悄悄说。“他晕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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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