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元和赵云在队里熬通宵把监控录像给看了，天亮的时候两人才趴桌上睡了会儿，不到八点就被最早一拨来上班的同事给吵醒了。
吴元到值班室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打开微信，想让赵云给自己从食堂带份早餐，却一眼看到慕江的冰山头像，越看越觉得这头像跟慕江本人实在是太贴合，忍不住笑起来，边笑边给“冰山”本尊发了几个自制的“中国队长”表情包。
慕江才把车停好，忽听到滴滴两声并不熟悉的提示音，他打开手机才意识到是有人给他发了微信。他的微信里只有一个联系人，不用想就知道发微信的人是谁。
慕江忙点开吴元那个红蓝盾牌的头像，看到吴元发来几个卡通人问早的表情。他坐在车里想了片刻，郑重其事的输入了五个字“吴队，早上好！”，随后点了发送。
吴元看着慕江发来的问候，笑出声来：“哎呦，老人家终于用微信了。噗，还有标点符号。哈哈哈……”
“看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
开心的时刻总有一些人爱煞风景，比如啃着油条进来的赵云。
“我的早餐呢？”吴元抬头看向赵云，“我可是给你分了一万块大洋，你连根油条都舍不得给我买。”
赵云看了眼手里的半根油条，有点不情愿的递到吴元面前：“见面分一半？”
吴元满脸嫌弃的瞪了他一眼：“活该你没对象。”
赵云贱兮兮的笑：“你都没找呢，我急什么？”
“嘿，告诉你别激我啊！回头我就找个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对象，气死你。”
“呵，坐等。”赵云挑衅的把剩下的半根油条塞进嘴里。
何悠悠刚一进来就听到了这句对话，她像听到自家爱豆被曝出八卦一样兴奋，惊呼道：“什么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对象？老大，你谈恋爱啦？”
“何悠悠你属兔子的吗？你那耳朵是怎么长的？”吴元有些无语。
何悠悠闪着渴望的大眼睛：“求科普，求真相。”
“真相就是，你亲爱的吴队根本就没对象！”赵云拍了何悠悠脑袋一下，“天天喊减肥，还天天喝奶茶！”
“赵副~！”何悠悠满是怨气的叫了声。
吴元嘁了一声：“我这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男子，什么样的对象找不着？我那是不想找。”
“就是就是！老大最帅了！”何悠悠谄媚的说，“老大是中国好队长。”
吴元佯装谦虚的笑了笑。
“多谢群众们的支持与肯定。我一定再接再厉。”
“什么意思？中国好队长不用吃早饭了呗？”赵云拿出一袋吃的。
吴元看见吃的，立马换了副嘴脸：“不吃饱怎么惩恶扬善？嘿嘿，还是子龙兄深得吾意啊！”
赵云白了他一眼：“起晚了，就剩鸡蛋灌饼了，你凑合吃吧。我多加了生菜。”
吴元刚拿起灌饼还没开咬，就收到了老闫发来的短信。
“得，早饭得延后了。毛发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雷晓文走过来汇报说：“吴队，郭震妻子联系上了，她一会儿就过来。”
“好。认尸就算了，按正常程序询问吧。”吴元说完又转头吩咐林明宇：“林子，把张西安名单上的人都给叫过来，挨个审一遍。联系不到的，可以找辖区的派出所同志帮帮忙。”
“是，老大。”林明宇干脆利落的答应。
吴元和赵云拎着早餐来到法医中心办公室。
吴元瞅了一圈，没看到欧阳菲的身影，便问老闫：“您那小徒弟呢？”。
“西小河公园发现一具尸体，她跟一队出现场了。”老闫抱着一只陶瓷大茶杯，大口喝着茶。
“对嘛，年轻人多跑跑，别老窝在屋里。”赵云一听说欧阳菲不在，心情立马亮丽了许多，觉得刚吸进嘴里的豆浆都有了新的滋味。
“那毛发什么情况？”吴元问道。
老闫拿起一份化验报告给吴元，回答说：“是狼毛。”
“什么玩意？”赵云梗梗脖子把最后一口灌饼咽下去。
吴元也疑惑了：“死者的食道里怎么会有狼的毛？被狼咬了？那也该是狼嘴里有他的组织。怎么听着好像是他咬了狼呢？”
“现在城市里唯一还有狼的地方，恐怕就是动物园了吧？”赵云同样疑惑。
吴元和赵云默契的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临近中午的时候，吴元隔着玻璃与一头老狼相视打量。
赵云挂了电话从一旁走过来，见吴元正对着狼舍的一头狼看的入神。
“看出点什么来了？”
“我在想，这狼兄好歹也是草原森林一霸，竟落到如此下场。”吴元看着眼神毫无生气的狼说，“你说，动物园是不是人类创造的最违背大自然的东西？”
赵云还没开口，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大自然原本就是一个食物链，人类作为食物链最顶端的动物，就有了支配其它动物的权力。”
吴元回头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男人大步走来，主动向吴元伸出手。
“您是吴队吧？我是龚俊，哺乳动物研究中心的主任。”
“龚主任您好，我是刑侦队的吴元”吴元介绍说：“这是我搭档赵云。”。
龚主任跟赵云握了手，面带微笑的说：“走，二位到我办公室聊吧。”
吴元和赵云在龚主任带领下，来到动物园内的哺乳动物研究中心，里面的一切对两人来说都那么新奇。
“您电话里说，想咨询狼的事？”龚主任问。
“是这样，我们在被害人身上发现了一根狼毛。龚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麻烦您给看看。”
吴元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证物袋递过去。
龚主任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将狼毛取出放在一只观测镜下面，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随后他抬起头说：“这应该不是咱们国家的亚种，看起来有点像西伯利亚高加索那边的平原狼。”
“还是外国狼？”赵云瞪大眼睛。
龚主任把狼毛装回袋子里，还给了吴元。
“那咱们园里有这种狼吗？”吴元问道。
“别说宁州了，咱们国家都很少见到。野生种群被猎杀多年，是濒危物种。哦对了，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的吉祥物，就是这狼。”
“您这么说我想起来了，那吉祥物，俄罗斯世界杯那会朋友还送了我一个。”吴元接着问：“既然动物园都没有的濒危物种，怎么出现在了宁州呢？”
“这不好说，不少有钱人有搜集野生动物标本的癖好，欧洲很多贵族至今还推崇祖先遗留下来的打猎习惯。”龚主任说道。
“唉，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真是不能理解。”吴元摇摇头，随后起身跟龚主任握了握手：“龚主任您帮了大忙了。太感谢了。”
“您客气了。有需要随时联系我。”龚主任笑着说。
从研究所出来，吴元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他忽然想到慕江在麦当劳吃东西时那拘谨又紧张的样子，心里有些挂念，想着慕江这会忙完没有、中午会吃些什么。
看到吴元有些发愣，赵云碰了他一下，问：“还想那什么西伯利亚狼呢？”
“是啊。”吴元顺着他的话说道：“你说，郭震就一打黑拳的，怎么跟西伯利亚狼扯上关系了？”
“他不会在黑市倒卖狼的吧？”赵云充分发挥了他的想象力。
吴元想象不出倒卖狼是个什么样，皱着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两人回到重案支队，还没进二大队的门，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隔壁一队的队长孙博正巧出来，孙博也是警院毕业，比吴元大三届，跟吴元和赵云一直不太对付。此时听见二大队有热闹，孙博揶揄起来。
“哟，你们二大队不查案，改做跳蚤市场了啊？”孙博朝二大队里望了望，嘴角快咧到了耳根，
“嚯，从哪弄这么多奇珍异兽？吴队，流弊啊！”说完迈着欠揍的步伐走了。
赵云对着孙博的背影呸了口：“嘿，这孙子！”
“理他干嘛，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吴元安慰道。
下一秒，吴元和赵云就被二大队里的景象惊到了。二大队的办公室各种奇葩汇聚一堂，有光头花臂刀疤脸的，有黄毛戴鼻环的，最夸张的是一个绿色扫把头哥特妆。
吴元穿过熙攘的人群走到林明宇面前，问：“咱们这是开奇葩大会吗？这些都什么鸟？”
“头儿。”林明宇一副苦瓜脸，“这些都是张西安名单上的嫌疑人。”
吴元看着满屋子奇葩一个头变两个大，他试图维持秩序：“那个，各位静一静，听我说两句。咱们听从安排有秩序到询问室去。各位……”
他的话如同一阵风，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完全没人在听他说什么，该怎么闹还怎么闹，该怎么横还怎么横。吴元方了。
就在吴元无计可施的时候，平地炸起一声雷。
“都他妈给我闭嘴！”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鸟”和人齐刷刷看过来。赵云怒目圆睁，凶神恶煞的表情宛如一颗被拉了保险栓的重磅炸弹，大有要炸了地球的架势。
“这他妈是公安局！不是菜市场！”赵云吼道，“谁再哔哔，老子让他今年在一看过年！”
犯过事的人都知道，第一看守所关的都不是普通犯人。赵云这一嗓子立竿见影，刚刚还嚣张狂拽的奇葩们立马变成了良好市民。
吴元见机给林明宇下达指示：“林子，安排他们挨个去询问室。”然后转头对队里的刑警老冯说：“老冯，你带带晓文。”
“好。”老冯带着雷晓文走了。
有凶猛神武的赵副撑腰，林明宇的腰杆也跟着硬了，派头十足的指挥起来。吴元对赵云刚刚张飞附体的举动大为赞赏。
赵云本尊好像还不够解气，继续骂骂咧咧道：“甭惯着这帮小丫挺！”
慕江完成当天最后一例面部重塑，将后续的化妆工作交给年轻女同事，便离开了工作间。他洗干净手，从工作室出来路过遗体存放室时，莫名很想进去看看。
遗体存放室一如既往的阴冷，慕江四处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在出事的306号冰柜上。306号冰柜和305号挨着，序列号并非印刷体，而是早前的管理员用油性笔手写的。慕江盯着这两个数字看了一会儿，心里蓦地萌生出一种想法，令他为之一振。
他赶忙打开手机微信，给吴元拨了一个语言通话请求。
下午四点刚过，支队长秦正道胳肢窝里夹着个文件袋，风风火火走进了二大队。
众人喊了声：“秦支。”
秦正道一屁股坐在前排中央的椅子上，大手一挥说道：“开始吧。”
吴元起身走到写字板前，向秦正道和二大队的同事做了简明扼要的案件陈述，秦正道边听边浏览手里的案件记录。
“我们查看了案发当晚酒吧门前的监控录像。”吴元播放了一段视频，接着介绍说：“郭震是在晚上10点去的酒吧，11点10分从酒吧里出来，当时他打了个电话，随后一辆黑色本田奥德赛停在了他面前，他挂上电话便上了车。奥德赛的车牌查了，是个□□。晓文，郭震家属那边查的怎么样？”
雷晓文赶忙起身汇报：“郭震父母是焦化厂的退休工人，老两口都是老实人，社会关系比较简单。郭震妻子是父母单位老同事的女儿，婚后就全职在家。他们有个儿子，今年刚满三岁，在焦化厂幼儿园上小班。郭震父母和妻子都不知道他打黑拳的事，也从没听说郭震购买或接触过野生动物。”
“不是说有个嫌疑人名单吗？”秦正道问。
“哦，那是郭震打拳的徒弟，根据他自己猜想列的。”赵云递给林明宇一个眼神。
林明宇心领神会，汇报说：“嫌疑人名单上共有12个人，除了一个被打残躺在医院ICU的，其他11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秦正道听完下属的汇报，抬眼问：“这么说，那根狼毛是目前唯一的线索了？”
听秦正道这么说，赵云脸上有些挂不住。
吴元轻咳一声，解释说：“那根西伯利亚狼毛很不寻常，很可能就是破获案件的关键性线索。”随后，他对坐在后排的何悠悠说：“何悠悠，你查一下近半年的野生动物交易黑市，看看有没有西伯利亚狼的记录。还有宁州市所有的野生动物收藏爱好者，一个都别放过。”
“暗网呢？我能潜入吗？”何悠悠问。
吴元看了秦正道一眼，见秦正道没点头也没摇头，回答说：“查。”
“好嘞。”何悠悠愉快的开始了键盘工作。
秦正道站起来，说道：“那就这样吧。尽快查清那根狼毛的来源。那辆套牌奥德赛也抓紧时间找到。”
“是。”
待秦正道走后，吴元继续安排工作：“林子，晓文，去查下那辆奥德赛。老赵，你跟老冯带人盯一下那家酒吧。我去一趟医院，找郭震的主治医生谈谈。”
分工明确，大家各自忙碌。
吴元掏出手机，一眼看到慕江的未接语言通话，随后是一张照片，照片拍的是两个编号为“305”“306”的冰柜。吴元盯着照片上的两个数字看了一会儿，好像明白慕江想告诉他什么了，便立即把语言通话拨了回去。
“你发的照片我看了，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吴元开门见山的说。
“你说。”慕江声音沉稳。
“冰柜上的编号305和306乍一看很像，那个5看起来跟6差不多，如果分开单看，很容易搞混。”吴元说出自己的想法。
“嗯。”慕江说，“我问了早前的管理员，他当年写编号的时候多写了一个305，就顺手把5多画了一笔，改成了306。305号定的是8号下午修容9号早上火化，而门卫张叔是7号晚上发现305号遗体丢失的。”
吴元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也就是说，有人在7号晚上把邓力强的遗体偷走，然后用郭震的遗体掉包，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烧了。但由于当时太黑，那人弄错了冰柜，错把邓力强放进了306号冰柜。”他停顿片刻，接着说：“对每个遗体的火化时间有所了解的人，多半跟殡仪馆有关系。”
吴元内心感到有些兴奋，不仅因为慕江的发现给了案子很大的帮助，他还发现慕江在电话里的交流比面对面时顺畅多了。然而慕江带给他的惊喜还远不止这些。
“我查了值班表，7号那天焚烧间原本当班的是崔叔，但崔叔家里临时有事，魏巍跟他换了班，7号8号这两天当班的都是魏巍。”慕江缓缓道来。
“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现场留下的指纹和鞋印没有发现异样，合着是监守自盗啊。”吴元自嘲的笑了声，问道：“这个魏巍人现在在哪？”
“就在焚烧间里。”慕江望向焚烧间里魏巍的背影。
“你等我。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