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慕初的生物钟让他在六点半准时醒来。他习惯性地坐起身，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客厅里还睡了个“不速之客”。
他皱了下眉，下意识放轻了动作。洗漱完毕，看到客厅沙发上那个裹着毯子、睡得正沉的家伙，他犹豫了。
没有直接叫醒她，而是走到厨房，故意将牛奶倒入玻璃杯、把吐司面包从袋子里拿出来，制造出比平时稍大一些的噪音。
沙发上的秋雨不安地动了动，迷迷糊糊地哼唧了一声，但眼睛没睁开。
慕初等了一分钟，见她没进一步反应，眉头蹙得更紧。他走到沙发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露在毯子外的一缕头发上。
他沉默地站了几秒，屈起手指，用指关节非常敲了敲沙发旁边的木质扶手。
“叩叩叩。”
秋雨迷茫地睁开眼，正好对上慕初垂下来的、没什么情绪的目光。
“七点零五了。”他语气平淡地通知，只当自己是个报时器，然后立刻转身走开，去给自己倒牛奶。
秋雨懵了两秒，猛地弹坐起来！“完了完了完了！”
接下来是一阵不可避免的慌乱。她冲进洗手间赶紧漱口，用梳子胡乱耙了几下头发。
她冲出洗手间，发现慕初已经背好书包站在玄关，“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快步走向学校。秋雨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就在他们离校门口还有几十米，有个熟悉又夸张的声音响起了：
“？！慕初？！秋雨？！你俩……一块儿上学？！还……还从这个方向过来？！”
“大喇叭”赵伟站在路边，煎饼果子都忘了咬，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扫射。
“早啊赵伟！好巧哦！我们……路上碰到的！”秋雨笑了笑，故意加重力道在暮初的肩上拍了拍。
慕初看向秋雨眼神里写满了闭嘴。
赵伟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转化为“我懂了”的猥琐笑容，他咬了一大口煎饼，含糊不清又意味深长地说：“哦~～路上碰到啊，懂的懂的！你们‘碰’得可真巧哈！”
他特意加重了“碰”字，然后冲着慕初挤眉弄眼，用口型说了句“牛逼啊兄弟！”，转身就飞快地跑了。
校门口，慕初看着秋雨，深吸了一口气：
“……手松开”
秋雨松开他之后，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教室。
当秋雨走进教室的时候，那些目光并没有如期而至，慕初警告赵伟如果散播出去数学作业不给他抄
慕初的“警告”确实起了作用。“大喇叭”赵伟没敢在明面上大肆宣扬，更不敢在班级群里或者公开场合咋呼。
但是让他完全憋住这样一个惊天大瓜，简直比让他不吃饭还难受。
于是，课间、午休、放学路上……赵伟勾住最铁的几个哥们，或者凑到以八卦为生的女生小团体边上，捂住嘴，用气声、用眼神:
“诶诶诶，我跟你们说，早上我看见慕初和秋雨……”
“嘘！！小声点！慕大学霸还警告我了！……真的！千真万确！”
“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于是，绯闻像地下的暗火，悄无声息却速度惊人地蔓延开来。
秋雨从最初“怎么没动静”的疑惑，迅速转变为这气氛更诡异了的毛骨悚然。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看似无意扫过她的目光里包含的探究和笑意。这种全员皆知却集体装傻的状态，让她有种公开处刑无法反驳的憋屈感。
于是她望向了不远处的晨卿，对不住了。
这个憨憨被秋雨叫出来以后使劲追问她和慕初的事，秋雨捶了他几下他才问给他叫出来干什么。
“我看你还是公布一下你喜欢小美的事吧，大家帮你出主意多好啊，不仅拥有了许多办法，还能把小美的其他桃花切除，我知道确实不厚道，但是很多恋情有了舆论压力才能进展啊”
“那你和慕初怎么...”
秋雨几乎脱口而出“能一样?他那扑克脸，激光眼，你没觉得他要气炸了吗？”随后她找补:“再说，我和他真没什么。”
晨卿被她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晕头转向，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憨憨的脑回路终于被成功带偏，他挠了挠头：“好、好像也是……慕初是挺吓人的……那……那我试试？”
“这就对了！”秋雨一拍他肩膀，露出鼓励的笑容，“去吧皮卡丘！”
她看着晨卿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走向那群还在八卦的同学。
她把晨卿又喊出来给他头上来了一下，“谁让你当众说了？小美下不来台。”
晨卿如蒙大赦，又有点迷茫：“那、那怎么办？”
她压低声音：“这样，等下课间操或者放学，人多的时候，你别直接找小美。你去她们班，找她同桌或者她玩得好的朋友。”
晨卿一愣：“啊？找她同学干嘛？”
“你就大大方方地、态度诚恳地说：‘同学，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X班的晨卿。’然后，递过去一盒小美喜欢喝的牌子的酸奶，或者一小盒精致点心。就说...‘之前图书馆的事，挺不好意思的，这个帮我转交给小美吧，算是赔礼。’”
晨卿眼睛慢慢亮了：“这个……好像可以？”
“记住，重点是态度要自然大方，别鬼鬼祟祟！至于图书馆什么事，让他们猜吧”
晨卿听得连连点头 “秋雨姐！你太厉害了！我这就去准备！”
下课间操时，晨卿真的照做了。
他找到小美的前桌，虽然脸还是有点红，但努力挺直腰板，语气尽量平稳，递上了准备好的草莓酸奶。
小美的朋友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惊讶又带着点调侃的笑容，周围几个同学也看到了，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两个班级。
小美从朋友那里收到酸奶和“X班那个挺帅的体育生晨卿给你的，为图书馆的事道歉”的传话时，脸一下子红了。
“酸奶事件”在两个班级散发着甜丝丝的气息。接下来的几天，晨卿和小美的互动成了大家重点关注的对象。
晨卿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虽然还是有点憨，但不再做傻事。
小美从一开始的害羞躲避，到后来会小声说“谢谢”，后来她会把自己做完的、密密麻麻的数学笔记“借”给了晨卿。
两人之间那种笨拙又纯情的氛围，比任何偶像剧都好看。
没人有闲心去仔细琢磨慕初和秋雨那点“捕风捉影”的事了，顶多当成背景板。
秋雨对此非常满意。她享受着久违的清静，甚至有点乐于看到晨卿那个傻小子在她的点拨下终于走上了正轨。
偶尔心情好，还会小声提点一句：
“笨蛋，送暖宝宝比问冷不冷有用，在女生眼里行动就是态度，比两句话管用的多。”
慕初的反应则更值得玩味。他依旧大部分时间冷着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对于周围关于晨卿和小美的讨论，他不再完全屏蔽。
有时听到别人调侃晨卿又做了什么傻事却意外奏效时，他会轻哼一声。
看到秋雨像幕后黑手一样，带着点小得意观察着那对作品，他会极快地扫她一眼，眼神复杂——她对别人的事倒是上心得很
这种全民嗑CP的氛围，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和秋雨之间那种拉锯的关系，显得格格不入，碍眼。
秋雨莫名其妙，这个哥不知道怎么了，摆脱了麻烦还天天冷脸，她现在还懒得贴冷屁股，才不管他呢。
秋雨乐得清闲，甚至有点沾沾自喜。她像欣赏自己亲手栽培的作品一样，偶尔指点江山。
慕初更冷了。
他周身的气压似乎比绯闻满天飞时还要低几帕。如果说之前是“生人勿近”，现在几乎是“近者格杀勿论”了。
他做题时笔尖戳纸的力道变得有点重，翻书页时略显急促。
当课间秋雨凑到窗边，看着楼下晨卿红着耳朵和小美散步，并因此笑得肩膀微颤时，他手里的自动铅笔总断芯。
她对那个傻大个晨卿的事，倒是上心得不得了。
这个念头毫无预兆地窜出来，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他心里莫名烦躁。
自习课，秋雨正对着一道数学题冥思苦想，草稿纸上画得一团糟。她无意识地咬着笔杆，小声嘟囔：“……这辅助线到底该怎么添啊……”
几分钟后，秋雨放弃挣扎，决定换个思路。她刚想把那页乱糟糟的草稿纸揉掉，旁边突然飞过来一个小纸团，精准地砸在她的练习册上。
秋雨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慕初。后者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那个纸团只是凭空出现的。
她疑惑地打开纸团。
上面没有任何废话，只有一行干净利落的算式，和几条辅助线，字迹凌厉，是慕初的。
秋雨眼睛瞬间亮了，茅塞顿开。她赶紧顺着那个思路往下写，果然畅通无阻。
解出题目的成就感让她心情大好，她扭过头，用唇语对慕初说：“谢了啊，慕大神～”
他看了她大约两秒，继续做题去了。
放学时他刻意走到前门，语气平淡无波：
“题不会做，光忙着给别人当人生导师了?”
说完他转回头大步离开。好像刚才那句带着刺的话，只是秋雨耳鸣产生的幻觉。
秋雨举着待收拾的书，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帮了人还要夹枪带棒地讽刺一句?
不爽了?
好吧，看样子是非常，非常的不爽。
这座冰山……终于坐不住了？
她背起书包，走出教室门快走几步，很容易就在稀疏人群里看到了慕初那个挺拔背影。
秋雨没有跑上去跟他并肩，也没有喊他。只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几步远的距离。
走了一段，眼看就要到分岔路口了，秋雨忽然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但确保能清晰地飘进前面那人的耳朵里，语调拉得有点长，带着点故意的感慨：
“唉——当人生导师是挺忙的，劳心劳力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到慕初速度好像慢了一丁点。
秋雨嘴角翘起继续慢悠悠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专门说给某个耳朵尖尖的人听：
“……不过呢，某些人真是难伺候，帮了忙还被说，脾气真够臭的”
她的话轻飘飘地挠了过去。
前面那个背影一僵，彻底停住了脚步。
慕初站在原地终于忍无可忍，倏地转过身来。
傍晚的光线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表情看不太真切，但那双眼睛，隔着几步的距离，精准地捕捉到秋雨。
他看着她，没说话。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放学路上的嘈杂声似乎都退远了些。
秋雨心里咚咚直跳，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那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无辜表情，甚至还有点小得意地回望着他。
她终于，把他这点别扭，从冰山里彻底逼出来了。
慕初就那样站着，风吹过，扬起他额前几缕碎发。
秋雨心里那点小得意，在他这种沉默的注视下，有点维持不住。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的时候，慕初动了。
他走了过来。
不是平时那种目不斜视的大步流星，而是一步一步，速度不快。
他停下垂眸看着她。他的个子比她高不少，这个距离让她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依旧很沉，但刚才那点剧烈情绪被压下去了。
“难伺候？”他开口，听不出喜怒。
“脾气差？”他又问，语调平直。
秋雨梗着脖子，输人不输阵：“难道不是吗？帮了忙还要讽刺人，这不是脾气差是什么？”
慕初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从她强装镇定的眼睛，到她因为微微紧张而抿起的嘴唇。
“秋雨。”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你搅乱了别人的一池春水，自己倒站在岸上看热闹，看得很开心？”
秋雨一愣，没太明白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比喻。
“晨卿的事，你处理得很漂亮。转移焦点，皆大欢喜。”
他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一点那本就危险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
“那我们呢？班里装两天，真当我们没关系了?”
秋雨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咋了，小黑又想我了?”
慕初眼里掠过波动，直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
“它有不想你的时候?胳膊肘往外拐。”
秋雨拽着他的衣角还轻轻晃了晃，语气拉长，带着明目张胆的试探和一点点坏：
“哦——我知道了。”
“那慕大神要继续我们的关系喽?”
他别开脸：
“随你怎么想。”
说完，他不再看她，用力但不算粗暴地甩开她拽着袖子的手，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