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水新郎，我不。。。”风洄雪恐惧的回绝道，但是还没等他说完，一旁的苦荞身形一闪，直接挡在他与季小怜中间。
“季小姐，在下沈衣，这是我的弟弟沈洄。”
苦荞的笑容是十分标准的接待应付假笑，不过用于这个场合倒也十分贴切。
她给风洄雪和她一起假造了两个新身份，说出来倒是十分顺畅，看着跟真的一样。
“哦，原来是姐弟啊。”季小怜似是发觉了自己刚才的误会，于是立刻对苦荞呈上了一个抱歉的笑容。
“季小姐，我姐弟二人是外乡人，前不久才进钱平城，想着来这里做生意，”苦荞脸色不变的向季小怜“讲述”自己与“弟弟”的事情，“几日前听说今日会在这里进行水新郎擢选，就想着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抢到绣球，有幸成为水新郎。”
“沈姐姐这说的，”季小怜对苦荞的话深信不疑，脸上的表情也比刚才放松了不少，身体还向前走了走，离苦荞更近了一些，“这水新郎大人与水神完礼之后，他的家人可就是这钱平城中地位最高的人，你们的话语权，可是比我爹爹，当今都船还要高的！”
“是吗？那可真好。。。”苦荞说着，眼中的喜色悄然闪过，虽然转瞬即逝，不过还是被满肚子怨气的风洄雪给捕捉到了。
季府别院。
“解释吧。。。”风洄雪已经换上了季府为他精心准备的水新郎专享长衫，淡蓝色的长衫衬托着他修长又紧实的身躯，整个人看起来也文气了不少。。。
“解释什么？”苦荞此刻正悠闲地坐在他的对面喝茶，身上也已经换上了淡绿色的素衫，素净淡雅，倒是符合她平时的性格。
风洄雪积攒了许久的怨气一瞬间被点燃了，他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走到她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几近扭曲地说道：“水新郎啊！你为什么要让我抢那绣球？”
“你不是看过钱平城的卷宗吗？”苦荞抿了一口茶，突然淡淡地问了一句，“这里每年都会擢选水新郎，你不知道？”
“当然知道，但是我们不是来这里解决水祸的吗？”风洄雪整个人依旧怨气十足。
叹奈何给他的卷宗上提到，钱平城富足，乃是依靠水上行业逐渐发展起来的。
虽然当初这里的河道十分宽阔，但是无奈水上路线太过凶险，这里的水运风险过高，所以即使修了河道，也没人敢用。
可就在三十年前，这里的河道突然变得温顺无比，海上的风浪几乎全部平静，这里来往的船只逐渐多了起来。
水运发达之后，也渐渐带动着这里经济的发展，这样，钱平城才渐渐有了今天的样子。
但是奇怪的是，虽然这里的河道顺遂了，但是天宫监测到这里的邪怪却高到离谱，已经达到了不需要天宫主动来探查，就能让他们察觉到的程度，所以这才被分下来看看是否有神官愿意下凡来处理这件事。
事件本身不难处理，可是这件事却让很多神官为难。
原因是，这里本来虽然因为风浪所以凶险，但是这里的河道几百年来都一直没有感到大量邪怪出没，可现如今，短短二十年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实在令人费解。
于是，就有神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里，说不定是哪个神官罩着的。
因为神躯驱邪，但是也养邪，如果信徒发展不顺利，是有神官会选择铤而走险用这一招来稳固元神的。
这样得罪人的事儿没几个人想办，地位低的不敢，地位高的瞧不上，所以就这样撂着。
好巧不巧，这卷宗就被风洄雪拿到了。
“水祸水祸，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谁家里吗？”苦荞一副“你好傻”的表情看着他，鄙视的问道。
“季繁霜，也就是钱平城都船的府上。”风洄雪怒气渐渐平息了下来，回答道。
苦荞轻蔑一笑，然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刚才在茶摊上，我打听到，这钱平城的富庶，全都是在这季繁霜当了都船之后，听说当年是他鼓励人们采用这里的河道，并且坚称这里绝对的安全，一定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情了，那你说。。。。我们是不是要好好跟这个季都船聊聊？”
“那也没必要让我去抢绣球吧，”风洄雪抱怨道，“直接进季府找他问个清楚不就行了？”
“你谁啊？人家凭什么说？”苦荞又是一记鄙视的眼神射向他，然后眼神一转，变得有些猜不透，“而且，我们要会的，不仅仅是季繁霜，还有那个水神，也要见一见。”
“水神？卷宗上没写水神。。。”
风洄雪一听水神就有些慌乱了，因为来这里他所做的一切都跟他下凡之前拼命记住的卷宗几乎毫无关联，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又渐渐放大，“水神？！！水神不是和风神成亲了吗？怎么会！”
“所以啊，这里的“水神”，我们必须得会一会。”苦荞若有所思地说着，眼神也逐渐深邃起来。
“水新郎大人，沐浴的水已经为您备好，奴婢就先告退了。”一个丫鬟说着，就从风洄雪的房间里退了出去。
风洄雪累了一天，褪去了身上的衣物之后，抬起修长的双腿，走进了浴桶中。
进到水里之后，他用手捧了一把水浇到了脸上，一阵水汽从他的脸上腾起，他长舒了一口气，开始享受这个舒服的沐浴。
也不知道那个自以为是的又在憋什么坏，从用了晚膳之后就一直不见人影，他想着想着，脑袋昏昏沉沉，慢慢地，便在这一片温暖中睡了过去。
深夜，钱平河道。
“都准备好了？”一个穿着端正，长相威严的男人双手拢在背后，一双混浊奸邪的眼睛盯着前来禀报的仆人。
“是。老爷，水新郎已经坐上了“轿子”，他的姐姐也已经安顿妥当，”禀报的人躬着身子，看起来对眼前的人十分敬重。
“待今日水神礼成，明日再由他姐姐向城中人展示身为水新郎家人的帝皇般的待遇，今为水下的水神大人再增添点儿信徒，今年的祭祀，也就跟往常一样顺利结束了。”
季繁霜听完他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一支大船上。
而那大船之上，放置着一口巨大的银质棺材，四周全部用银浆焊死，整个棺材密不透风，像是个铁盒子一样，也不知里面有什么。
船上的人走来走去，全都在配合良好的摆弄着一个巨大的投放装置，一根长长的木杆尾端固定在一个枢纽上，前端挂着一个巨大的钩子，钩子上的绳子紧紧的绷直，缠绕在那口大棺材上。
季小怜跪在祠堂里，双手合十，微闭双目。
她的面前是密密麻麻的牌位，牌位上刻着一个个毫无关联的名字。
青川张老五之位。
锦城赵四六之位。
钱平城陈世生之位。。。
而在她跪着的地方，地上放着一个崭新的牌位，上面写着“明州沈洄之位”。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跪拜够了，于是缓缓睁开了那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牌位拿了起来，然后慢慢抱在了怀中，又闭上了眼睛，恍惚间，一道泪划过她柔嫩的脸颊。
“莫不是每一个水新郎，你都会为他们哭一场？”一个淡淡的女声突然从她背后传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今日水新郎沈洄的姐姐沈衣正倚在门上，双手环在胸前，自上而下地盯着她。
“你怎么会。。。”季小怜猛地站了起来，抱着手里的牌位连连慌张后退，脸上的表情惊恐不已。
“我没在人家家里洗澡的习惯，所以你们给我倒完水之后，我就溜了。”苦荞的脸交错在屋内的烛光与屋外的月光之间，像是一个神一般模糊神秘。
不过她的确是神。
“你。。。来人！来人！”季小怜倒也不含糊，她觉得眼前的人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没有用那一桶加了东西的洗澡水，所以立刻大喊了起来，想要找人来对付她。
“别喊了，季小姐。”苦荞被她的声音震得发麻，她也听出来对方的恐惧，看来今日她的行为，确实让这位季小姐措手不及。
她抬起眼睛，直视着季小怜：“难道您忘了？今天晚上你们可是要让我弟弟与水神成婚，所以家中的有力气又信得过的家仆，不都去参加我弟弟的婚宴了吗？”
“胡说！家中分明还有很多。。。”季小怜气急败坏道，可是说着说着，她突然意识到些什么。。。
这本来应该守卫森严的祠堂，这个沈衣却轻松穿过没人发现，而且自己喊了那么久也没有人来。。。
“你干了什么！你到底是谁！”她抓紧手中的牌位，指尖因为过于用力所以发白，她的眼尾逐渐变红，内心对于眼前之人的恐惧也快速腾起。
“季小姐放心，我不能伤害凡人，所以就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术法将我们隔离于外界了而已。”
苦荞边微笑，边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身旁的空气，只见指尖轻轻触碰，那空中竟然泛起一阵闪着黄色光芒的波澜。
“你。。。不是人？”季小怜吞了一口口水，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事实。”苦荞轻轻一笑，站直了身体，然后抬起脚慢慢向季小怜走来。
季小怜本能地向后缩了缩，可是眨眼之间，苦荞竟然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
“沈衣。。。我是都船唯一的女儿，你伤了我，就不害怕我爹爹吗？”季小怜的声音一直在颤抖，到这种关头，她也只能搬出她爹爹，希望对方能够忌惮她爹爹都船的身份。
“啧。。。我知道啊，”苦荞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眼神带着一种侵略性，划过季小怜手中的牌位，然后向上，与她的眼神对视，“所以我现在，才回来找你，季都船唯一的女儿。”
平静的河面没有一丝波澜，呈现给人们的像是一张温柔的水床，告诉他们，这里很安全，所以不要害怕，尽情拥入水中。
银棺正在被浅浅放入水中，底部微微进入，承受着重量的绳子绷得笔直，船上的工手卖力的操纵着，小心翼翼地将银棺降下。
即使是如此庞大的重物，他们的动作也小心到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微风拂过，整个河面只有萧萧的风声与绳子摩擦过齿轮的声音。
“道长，您说的是真的吗？今年会是最后一年，水神大人就会平息愤怒，不会再降怒于钱平城了？”季繁霜微缩着头，低声谦恭地向站在他旁边道袍加身的俊秀男人问道。
道长微微一撇眉，表情似乎是对他的问题有些不悦：“都船大人是在质疑贫道？”
“啊，不敢不敢，”季繁霜体会到了他的怒气，立刻放低姿态，慌忙说道，“如若没有当年道长相助，将那位封入水中，我们钱平城，我们季家，都不会有如今的成就，道长所说字字句句，在下都不敢会有任何质疑。”
“知道就行。”道长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敷衍的打发道。
突然，他神情一松，嘴角微微带起一丝笑意，眼神也带着一股别样的意味，紧紧盯着季繁霜的背后。
季繁霜一愣，便顺着他的目光慢慢转身，看清身后时，一张老脸瞬间煞白。
苦荞此时用着一把剑，紧密地贴在季小怜的脖颈上。
季小怜雪白的脖颈上反衬着剑刃的银光，她的脸色也十分苍白，看起来也是受到了十分的惊吓。
“沈。。。沈衣！你干什么！”季繁霜的声音能听出来满满的怒意，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压低着声音，不敢大声说话。
旁边的道长看着苦荞的脸，听到季繁霜叫道“沈衣”时，右眉微微上挑，脸上一副看透了的模样，将苦荞整个人给看了个通透。
苦荞一脸漠然，完全不像是在扮演一个绑匪，当她的眼神扫到季繁霜身边的道士时，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也是同样的一副清透眼神，玩味的笑了一下，接着就瞬间冰冷了下来。
道长微微勾了勾嘴角，克制住了自己想要说话的**。
“都船大人，”苦荞继续回归本职，握着剑的手向上提了提，季小怜的表情又立刻苦楚了几分，“我弟弟，您是不是该放了？”
芜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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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钱平城（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