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平城外。
“呕——”
第一次乘坐这种直达人间快车的风洄雪止不住的弯着腰干呕着，他现在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胃里止不住的翻腾，明明没东西，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吐出来点什么。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从这种不适中缓过来。
他掏出一张帕子，擦拭着自己发抖着的苍白的嘴唇，抬眼望向一直在一旁的树上睡觉的——整个事情的罪魁祸首。
苦荞的眼睛动了动，像是感受到了射向她的危险目光，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望向了那个狼狈的新神。
她的眼睛透着淡淡的暗红色，但是还是笼罩在了黑色之下，不太明显，不过她的眼神倒是十分平淡，倒是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感觉。
她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慢慢走到了风洄雪身边，打量了一番之后，像是满意一般的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就要走。
风洄雪见状连忙拉住了她，因为刚才的事情，他对苦荞的印象非常不好，所以问问题的语气也有些不友好：“去哪儿？”
“你历练的地方。”苦荞连个正眼都没给他，抛下这句话后，就从他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胳膊，然后径直向不远处的城门走去。
风洄雪心里顿时充满气愤，但是碍于苦荞是天宫的老神仙，他再怎么不服气，也不过是个新神而已，接下来许多都要仰仗这个老手。
而且刚刚在百事宫里叹奈何也提到过，有些高傲的新神认为自己已经有能力飞升，也就不必再受制于他人，所以许多新神第一次历练就拒绝之前飞升的神带领。
可想而知，结果就是大多数新神都非常惨烈地完成或搞砸了第一次历练，这对于这位神的信徒来说，是一件打击性极强的事。
所以自然而然，也会有非常多的信徒与信仰流失，这对一个信徒本就不够多的新神来说，几乎是一件致命的打击。
想到这里，他只好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钱平城里非常热闹，这里的街道甚是繁华，各个铺子前面的商家都扯着嗓子吆喝，不断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好像别人错过他家的东西都是天大的亏损一样。
风洄雪跟在苦荞的后面，眼睛却不停的向街边的玩物上瞟去。
由于眼神的脱离，风洄雪走着，突然撞到了前面苦荞的背。
他连忙说了声抱歉后，却发现她的眼神定格在前方的什么地方。
他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发现那里是一个建在水面之上的望台，在望台对面的桥上围了一堆的人，他们的双手挥舞着，向前不断地喊着：“季小姐，看这里！给我！给我！”
他又看向望台之上，一个穿着极其华贵的女子此时一双纤纤玉手正托着一个绣球，眼神落到那边桥上的人群，像是在慢慢挑选合适的人。
“季小姐？”风洄雪听到桥上男人们的呐喊后，不由托起下巴，边思考边说道：“难不成是钱平城都船季繁霜的女儿？”
然后他说着，用余光看着旁边的苦荞，却发现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说的话，而是仍旧一直盯着前方，只不过这时候，她的表情比刚才，多了一丝玩味。
“苦荞，你到底在看什么？”风洄雪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好奇，转向她开口问道。
“看美人啊，难道你不喜欢？”苦荞吊儿郎当的笑了一下，眼睛依旧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
风洄雪白了她一眼，然后双手环在胸前，气冲冲的站着，眼睛跟她一样死死盯着前方，只不过，他的眼神恐怖至极，里面熊熊燃烧的火焰几乎快要涌出来了。
他真的快要受够这个不负责任的人了！
“风洄雪，”过了好一会儿，看够美女的苦荞终于张嘴了，她抬起一只手慢慢揉了揉眼睛，然后抬头问道，“如果是你，不用法力，在那群人当中，能保证一定抢到绣球吗？”
风洄雪卸了一下胸腔中的火气，转了个头，不解的眼神击打着苦荞，不过都被对方更加平淡的眼神敲了回来。
天宫有规定，神不可以无缘无故用法力伤害凡人，这是铁打的规矩，如若触犯，是会被降下天雷处罚的，天雷击身，这几乎是相当于一次历劫了。
对神仙来说，历劫虽然可以为自己带来更加纯粹的法力以及更加强大的身躯。
但是历劫这个过程，本就很小的几率才能挺过去，所以对这种新神来说，历劫，基本等于送死。
“给个解释。”风洄雪没好气地说道，语气中还带着些许不服气。
“我带你你带我？”苦荞也同样没好气地回怼道，她斜眼看向脸色逐渐变青的风洄雪，然后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的右耳后面点了一下，瞬间，一个跟琥珀一样漂亮的环绕在了她的耳廓上。
然后，在风洄雪仍旧懵懵的眼神中，苦荞奸诈的笑着，张开了嘴：“老板，这个新神官不听话怎么办？”
风洄雪眉头皱的更深了，但是一个声音，直接给了他一个霹雳。
“分给你，都应听你的，自己看着办，这种小事都问我，我的钱难不成白给你的？”
这时帝尊怜渊的声音。
只见风洄雪脸色刷一下就白了，他才刚飞升，就让帝尊发现了他对前辈不尊敬，这下他还能给帝尊留下什么好印象？以后在天宫日子还怎么过？
于是他立刻向苦荞行了一个非常端正的礼，然后咬着后槽牙，转身向前面挤满人的桥走去。
苦荞看着他怨恨的背影，不免一笑，她用手指摩挲着右耳上的共神器——这是她临走之前，怜渊给她的。
“不要再出现让我找不到你的情况，否则扣光你的工钱。”
于是一直舍不得消耗法力开启共神术的苦荞被迫带上了共神器，不过这消耗的法力她都可以记下来，到时候统一交给怜渊报销的。
想到这里，她心满意足的点了一下共神器，示意问题已经解决，对方也没了动静。
然后她目光一沉，向前看去，最后定到了那个在人群中跃跃欲试的热血少年身上。
“哎哟——别挤！”
“说得倒好听，有本事你别来这儿挤？”
“滚滚滚，今年的绣球一定是我拿到的！”
“放屁！各凭本事吧！”
桥上的人都一脸凶恶，桥本身挺宽敞的，但是奈何人数量太多，有不少人都快要被挤出桥面，掉到水中了。
风洄雪凭借着从小练就的一身强壮挤进了人群中，周围的人见到他高大的身形，纷纷面露难色。
“这人谁啊？看起来好强！”
“完蛋了，看他一身肌肉，这个子，这身板！”
“完了完了，今年的水新郎估计又要没了！”
风洄雪向谈论他的几人瞥了一眼，那几人一见风洄雪在看他们，立刻用手臂遮挡住了自己的脸，生怕自己招惹住了他。
他从鼻子中冷哼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了对面望台上的欲抛绣球的女子。
季小怜纤细的双手搭在绣球上，一双含情的美目不停的在对面的人群中打转，一圈过去之后，她的眼睛直接定在了人群中那个最显眼的人身上。
那人就是风洄雪。
风洄雪为人时就出身武门世家，家中祖祖辈辈行的都是武行打出响亮名声的大家，所以风洄雪自小就是在密不透风的练武生活中长大的，身量自然比一般人要高大些。
再加上本身人长得俊俏，如若不是十六岁接了天成神点道要飞升，这城中女儿可都是挤破门槛要嫁进他家。
风洄雪似乎也注意到了对面的小姐正在盯着他，于是就向她露出了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对面的女儿似乎是被这个笑给弄羞了，眼神也开始飘忽了起来，樱桃一样的小嘴抿着，脸颊微微泛红。然后她慢步向前，走到了望台边上。
“季小姐动了！她要抛绣球了！”
“季小姐！看这里！看这里！”
“季小姐！！！！！”
风洄雪看到在对面女子向前走了一步之后，身边的拥挤瞬间开始动了起来，他用力将脚勾在桥边栏杆上，努力让自己在这人群中站稳。
“她这样抛绣球，就不怕绣球掉水里了？”苦荞此时正坐在一个茶摊上喝茶，她看到望台与桥面之间过于宽大的距离，不禁向一样在一边观看的茶客问道。
“害，姑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一旁一个满脸胡腮的男人端着一杯茶说道，“这季家每年都要让他家女儿来抛绣球选水新郎，这水新郎最基本的一个标准，就是会水啊！”
“对呀，这水新郎可是要去侍奉水神的人，不会水像个什么话？”另一个茶客附和道。
苦荞将眼睛转向桥上蓄势待发的风洄雪，心中不禁疑惑。
水神。。。水平川？他与风神风顺水已经是几百年的老夫老妻了，这些人竟然口口声声说为水神选水新郎？
想到这里，她嘴角不禁上扬，这下有意思了，有人竟然在冒充水神败坏他的名号，还是一个这种方法。
且不论水平川那个暴脾气，就单单是风顺水，听到自己的丈夫被这样污蔑，作为他的妻子，那胸腔中的怒火，自然也不会比水平川少多少。
这可是天宫的两位上神啊。。。
一阵铃铛声音响起，季小姐手中的绣球被她抛向了空中，桥上所有人的眼光瞬间黏在绣球上，在它即将入水点起波澜的那一刻，站在桥上的人全部都像闪电一般冲了下去。
“啊——”
“扑腾——扑腾——”
刚才还挤满人的桥面瞬间清空，风洄雪还没来得及反应为什么绣球会抛到水里，整个人就被带着掉入水中。
好在他水性不错，在水下看到所有人都在争先恐后地抢夺这个绣球，他就明白了，这绣球原来是在水下抢夺的。
于是他立刻就像鱼一样向绣球游动，靠着自己出众的水性和力气，在一堆围着绣球的“人球”中，以压倒性的胜利夺得了这个绣球。
“噗啊——”他高高举着这个绣球浮上水面，眼睛刚刚睁开，他就看到离他不远处的望台上对他笑魇如花的季小姐。
“恭喜你，水新郎大人。”季小怜的声音很柔软，也非常勾人，她的笑容像是一颗甜美的果实，引诱着人前去。
风洄雪别过眼神，不再看她，然后甩了甩头上的水，转身向岸边一直等待的苦荞游去。
“绣球我抢回来了，接下来干嘛？”风洄雪上了岸之后将手中湿漉漉的绣球轻轻一抛，就扔给了苦荞，看起来自己刚才花大功夫抢来的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玩意儿。
苦荞抬手接住了绣球，因为在水中浸泡许久，这绣球早已经充满了水，掂着还有些沉。绣球中的水稀稀拉拉的滴落着，还将她的衣摆给打湿了。
“能干什么？”她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又将绣球抛了回去，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高，“去成亲呗。”
“啥？”风洄雪一把接住抛回来的绣球，脸上充满了疑云，不过在他看到不远处由季小姐打头走过来的一行人后，他脸上的表情由疑惑直接转为了惊恐。
“苦荞你！”他眼睛睁得滚圆，瞪着在一边看起来事不关己的悠闲女子，他往后退了几步想要先逃走，毕竟他刚飞升，根本不可能在人间成亲！
更何况，更何况，他还从来没有过这个打算。。。
他就算飞升之时也才十七岁，怎么可能会。。。他转身欲逃，可是不知为何，脚却像是挂上了千斤坠一般钉在了原地，怎么挪也挪不动。
他抬头看向苦荞，只见对方像没事人一般四处张望，但是，如果她嘴角幸灾乐祸的笑能隐藏一下的话，他会选择相信这个和蔼可亲友爱后辈的前辈的。。。
“水新郎大人，您拿了绣球，怎么能再去找别的女人？”季小怜最终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依旧用那一双勾人的眼睛盯着风洄雪，不过看得他直发麻。
阳光开朗大男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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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钱平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