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全力辅佐你，”樊秋辞颤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像是想要触碰他的信仰。
尹无说站在原地不动，任由他的手伸向她。
“这个国家愚蠢的君主已经相信了我的能力，他还想要封我为国师，到时候，你拥有玉明国大多数子民的信仰，我拥有玉明国滔天的势力，到时候，你就能。。。”樊秋辞双眼紧紧盯着尹无说俯视他的面庞，声调逐渐拔高。
“能怎样？只是当玉明国的主人吗？我觉得还不够。”尹无说微微笑着，俯视着她的信徒。
“玉明国周边的小国已经几乎全部沦为我的提线木偶，只要您想要，全数奉上。。。”樊秋辞伸到尹无说脸前的手突然停住，然后缓缓的退了回来。
接着，他突然双膝跪地，向尹无说深深一拜：“圣人，请让我永远追随你。”
“追随我。。。那你的诚意呢？”尹无说的话从他的头顶幽幽落下。
樊秋辞顿了顿，然后抬起头，用那一双虽然没有神采却异常热情的眼睛看向尹无说：“神人还想要什么？”
“我不要什么东西，但是我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尹无说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顶。
樊秋辞好像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受宠若惊，立刻激动的说道：“圣人请问！”
“第一个问题，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尹无说俯视着他，慢声问道。
樊秋辞一愣，突然咬住嘴唇不说话。
“看来，你对那个人的忠诚大于我，既然这样，还怎么当我的信徒？”尹无说微微抬手，作势要放下手。
“不，圣人！我对您的忠诚绝对大于他！”樊秋辞突然惊慌起来，连忙将头向上顶了顶，追着尹无说的手。
尹无说微微一顿，然后又把手放了回去。
樊秋辞感受到头上的触碰紧密了，便安心的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那人我也记不清楚，我只记得，他说如果还想要继续追随你成为你的信徒，我就必须能够活动能够思考，所以，他给了我这副身躯，赐予了我重生。”
“重生？这听起来，比我的医术高明多了。”尹无说若有所思的说道。
“不是的，圣人，他不会医术！”樊秋辞突然说到，“他用的是——神力。”
“他是神？”尹无说突然眉头一紧，心中暗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是的，他是神，而且非常强大。他几乎可以做到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他几乎凌驾于众神之上，但是圣人——”樊秋辞抬起头，虔诚的看向尹无说，“我相信等您飞升成神，您一定比他做得好！”
“嗯。”尹无说敷衍的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这城中百姓的疫病，该如何解？”
“只要他们信仰的是您，就不会得病，”樊秋辞一双眼睛突然又恢复了疯魔，“只有您的信徒，才配高贵的活在这个世上。”
尹无说一愣，心中不安的感觉陡然上升。
她静了静，然后说道：“原先只想问你三个问题，现在我觉得，应该再加一个。”
樊秋辞头低了低，示意自己愿意。
“你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对你说过，只要我飞升成神，你就可以永远的成为我的信徒，因为我成神之后就会长生，这样你自然也就可以永远陪着我。”尹无说看着他慢慢说到。
樊秋辞点了点头，说道：“是的。他跟我说过，你如果一直是凡人，最多也就几十年就会消失，可如果你成为了神，便可长生不老，永不泯灭。”
尹无说听后，尽力压下内心深处的不安。
有时候，直觉太准，未必是件好事，因为你可能会一直活在等待灾难来临的恐惧之中。
“好，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问题，”尹无说平静了一会儿后，将放在樊秋辞头上的手慢慢放下，然后，在他颇带失落的眼神中，冷声问道，“怎样，才能杀了你？”
樊秋辞眼睛忽的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尹无说。
但是对方冷漠的眼神已经印证了他刚才并没有听错，他突然感觉，自己心口处虽然是空的，但是却异常的痛。
“圣人不是允许我追随您吗？怎么会。。。”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他极度信仰的人，不敢相信那句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我允许了你成为我的信徒，那么现在，你的神明想让你为她死，怎么？神明的第一个命令。。。信徒就不想听从？”尹无说冷眼看向他，嘴里的话似冷箭一般向外射出，但是她的眼睛却是笑着的。
樊秋辞愣了愣，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整个过程，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尹无说的眼睛。
“圣人想让我死，那我就死。”樊秋辞站直身体后，一只手慢慢放在自己心口处——那个神说过，想要一副几乎与正常人一模一样的身体，就要把自己的魂识放在心口里，充当跳动的心脏，当然，如果你已经强到震撼，只用一具空壳，也自当不影响行动。
他的额头像是有汗珠要冒出来一般，但是并没有，额头处的皮肤还是那样苍白干涸，因为那本就只是一具空壳。
在尹无说的注视之下，他慢慢的从心口抽出来一股黑烟——那便是他的魂识。只要打破这团魂识，他就会彻底消亡。
在他即将完全抽出这团黑烟之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摁住了它，然后就感觉一用力，整团又被完完全全摁了回去。
樊秋辞惊讶的一抬头，然后就对上了尹无说一双平和的眼睛。
“你只知道信徒是要信仰他的神明，却不知道，”尹无说盯着他惊讶的眼神，缓缓说道，“神明也要庇护他的信徒吗？既然如此，我有怎么了能真的让你为了我而死。”
“圣人。。。”樊秋辞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行了，你回去吧。”尹无说打断了他，然后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我现在还要忙着回去安置那些病人，现在也没功夫一直与你周旋。”
“那下次什么时候可以再次见到圣人？”樊秋辞有些失落的问道。
“下次啊。。。”尹无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眼睛瞟了一下他，然后又看向天上，“应该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因为玉明国的病人太多了，疫病一天不好。。。我也就一天没办法来见你。”
樊秋辞听后，一双手在衣袖下方攥了攥，过了好一会儿，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头看向尹无说说道：“其实不止那一种方法。”
“哦？是吗。”尹无说装作有些意外地说道。
樊秋辞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其实他们是遭受鬼气缠身才会变成这样。。。只要，有神力去净化他们就行了。”
尹无说心头微微一颤，神力净化？
她上哪里找神力？
等等。。。她的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嘴角微微勾起。
不久前，不还有一位最大的神，刚刚赐给了她一个愿望吗？看来，到了实现愿望的时候了。
“就这？”怜渊无语地看着眼前被挤满的屋子，对着身旁环手抱在胸前的尹无说问道。
“嗯。”尹无说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会把心放在自己身上？”怜渊瞥了她一眼，然后眼中金光一闪，眼前的屋子瞬间冒出一种充满神性的光芒。
“这些人说到底，也都算是被我害的，遭受这等无妄之灾，我也该负责。”尹无说脸上映着光芒，侧脸柔和的在夜中忽闪。
怜渊别过头，跟她一起看着面前在光芒中逐渐好转的人们。
然后他突然又猛地转过头，像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孩子一样紧紧盯着尹无说：“你真的只是个凡人吗？”
“此话怎讲？”尹无说轻笑了一声，回过头看着他问道。
“那天回去之后，我让天宫的一个神官查了你的信徒规模与信仰数量，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怜渊忽然神秘兮兮的问道。
“什么？”尹无说迎合着问道，并没有怜渊预期的那样好奇。
怜渊看出了她的不在意，内心稍稍有些挫败感，不过他很快就平缓了过来，然后也装作平静地说道：“你的信徒规模与信仰数量，早就达成了飞升的条件，换句话说，你早就该飞升了，可你现在却还是个凡人。”
尹无说笑了一下，然后不以为然地问道：“那又怎样？”
“尹无说，你知道我的话代表着什么吗？”怜渊对她持续的漫不经心稍微感到有些生气，“一个凡人只要信仰足够多，那就可以飞升成神了，可是如果信仰多到一定程度还没有飞升，那就只有两种情况，并且，都是最坏的情况。”
“哪两种？说来听听。”尹无说好像突然来了一点兴趣。
怜渊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别过眼神不再看她：“第一种就是，你为人犯下了极大的罪过，然后就被监察的神官发现了，然后就扣下了你飞升的机会，这也就代表，你永远不能再飞升，而且。。。也入不了轮回，以后死了就是死了，世上便再无尹无说这个人。”
“哦～”尹无说点了点头，装作有些惊讶地回应到，然后她接着问道：“那第二种呢？”
怜渊看出了她演戏的痕迹，侧着脸给了她一个白眼，然后眼神突然就沉重了起来：“第二种就是，天宫有神在压着你，不让你飞升，或者说是，不让你现在就飞升。”
听到这句话，尹无说原先淡漠的脸瞬间有了一丝明显的变化。
“怎么了？”怜渊捕捉到了这个变化，转过头问道。
“这场疫病，是一个叫樊秋辞的人惹出的祸端，他是我曾经的一个病人，很多年前我就确定，他已经死了。”尹无说回想着今天的一切，对他说道，“他应该是被人操控，变成了一个已经无法正常思维的傀儡，但是他的执念很强，我以神明的身份操控了一下他，倒是套出了一些话。”
“什么话？”怜渊对尹无说的话很感兴趣。
“他说。。。他是受了一个神的恩惠，被赐予了重生。所以刚才你说的时候我就在想，说不定就是哪个神官压着我，不愿意让我现在飞升成神。”尹无说说道。
怜渊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玩味：“你的意思是。。。我天宫有那么一个无耻的神官？你是在怀疑我的监管能力吗？”
“不敢不敢，但是——”尹无说摆摆手说道，然后眼角突然勾起，又笑道，“但是也不好说，毕竟你也只有一双眼睛。”
“你。。。你就是个凡人，纵使未来有可能飞升，也要听令于我，现在惹恼我，不怕以后自己在天宫的日子不好过吗？”怜渊脸上稍带愠色地看着她说道。
“那也就是以后的事，我能不能飞升还不一定呢。”尹无说耸耸肩，表示自己并不在乎。
“哦？是吗？”怜渊看着她的眼睛原先有些生气，但是突然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嘴角突然上扬，“那今天某人还说，我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她将永远追随我，信仰我～唔——”
他的嘴巴突然被一双较为纤细的手捂住，怜渊愣了愣，然后就眼角带笑地盯着眼前脸色微红的人。
“你怎么听到的？”尹无说有些羞愤地问道。
她的耳尖像熟透了一般绯红，眉头紧皱，脸颊也染上一层微红。
怜渊笑着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捂住自己的手。
尹无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手贴在了对方嘴上，脸上的红色瞬间加重，然后连忙放了下来。
“闲来无聊，就看看你在干什么，谁知道——”怜渊还是眼神向上瞟了一下，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就听到了一位信徒的虔诚告白。”
“那你可还是真的闲，”尹无说瞪了他一眼，然后别过头不再看他，“愿望我也许完了，您请回吧，接下来我还很忙。”
怜渊皱了皱眉，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用完之后直接抛弃的工具，作为一个统领众神的帝尊，他却被一个凡人当成工具。。。
他脸色暗了暗，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不回去。”
“嗯？”尹无说蓦地一回头，好像是惊讶于他刚刚说的话。
怜渊看着她的表情，得意的挑了挑眉：“我想看看我这位虔诚的信徒，是如何追随我，信仰我的。”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向内院，像是铁了心要在这里住下。
“怜渊！”尹无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双手展开挡在了怜渊面前，堵住了他前进的脚步。
怜渊眉角一抬。
他是帝尊，众神皆以他为尊，所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了。
但是现在，却被一个凡人叫了出来，还那么大声。
“内院房间都满了，根本腾不出来给你住的地方。”尹无说说着，双手又伸了伸，想把自己这个屏障变得再大一点。
“你那么多房子都满了？”怜渊皱着眉头问道。
“连药童住的屋子都腾出来安置病人了，现在他们都是三四个人挤在一起，除非——”尹无说说着，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您愿意屈尊与他们挤在一起，几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上。。。”
“。。。”怜渊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人有些得意的人，一双金眸在夜色中微微闪动，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头，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记得上次去你的屋里，你的屋子还挺大的，而且——床也很大。”
尹无说：？？？
接着，怜渊丢下这个一脸震惊的人，越过她，迈着他修长的腿走向那个熟悉的方向。
过了好久，一阵冷风吹过尹无说的脖子，冰凉的刺激一下子让人回过神来，然后，立刻继续一脸惊恐，转身拔腿跑向自己的屋子。
情话无人问，世间万般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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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玉明国——圣人篇（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