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远城,陈府客厅。
一灰一暗红两道身影。
“无烟大人。”陈郡守举酒作敬酒状并举起了双袖:“我敬无烟大人一杯。”
“是方法奏效了?”
无烟一身灰衣,依旧寡言,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
“不错。若非如此,我怕今天也没命回来。不过,我倒是好奇,靖王虽然喜欢赵妃,但王爷在大事上却是毫不含糊的。怎么今天一听到消息是赵妃传给我的,反而就相信我了呢?”
无烟低头轻哼一声:“独孤城多疑。若是你往日激他,他定会取你性命。但若在南秦陷入困境时激他,他却反而没那么反感,只会觉得你忠心。”
“不仅如此,恐怕你那张字条也帮上了不少忙吧?”陈郡守看向无烟。
无烟看他一眼,不再接下面的话。
陈郡守看了看无烟,笑道:“是我唐突了,你们北离跟人合作还真是点到即止。”
“听说陈大人扣押了郑元帅?”
陈郡守虎眸一顿,“无烟大人还真是消息广源啊。”
“我只是觉得你们南秦人好像很喜欢互相猜疑。”无烟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陈郡守脸色一变,半晌,赔了一脸不甘愿的笑:“是。不过,我眼下却有个疑问,方才无烟大人说王上被困玉泉山可是真的?”
无烟点头,眸子转向正举杯欲饮的陈郡守:“自然是真的,你们只管布置你们擅长的陷阱,我相信陈大人有能力不让别人怀疑到你头上。”
陈郡守刚要举杯的动作忽地一顿,嘴上牵强的笑顿时僵住。
似是忍了很久,才终于开口:“无烟大人说的是。”
无烟却仿佛没看到似的:“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殿下让我带话,南秦必败,还请郡守大人放心。”
陈郡守面色一阵发青,正要开口,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通报:“大人!”
“进来!”
十分不耐烦的语气,通传的小厮一进来便被陈郡守可怕的脸色吓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何事?快说!”
“大……大人……”小厮为难地看了一眼无烟。
无烟心领神会般,起身掸了掸衣袖。
“在下还有事在身,就不叨扰郡守大人了。”
话毕,竟是看都不看陈郡守一眼径直出去了。
陈郡守面色不善地看着远去的那一袭灰色背影渐渐捏紧了拳头。
“快说!什么事!”
“大人,郑……郑元帅逃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属下不知,刚刚午膳时郑元帅明明还在,可现在……”
“他一定还没逃远,多派些人手去追,务必不要让他逃出兴远城!”
“是!”
“且慢!”小厮正要退走,陈郡守忽然伸手阻住小厮的动作:“再去地牢仔仔细细搜一遍,有可疑人等格杀勿论!”
“是!”
子时。
囹圄城下一片静悄悄的。
不知什么时候,囹圄城的城门竟悄悄开了。
从门里钻出几十个轻装士兵,只见那几十个士兵偷偷潜到囹圄城外的几处灯火处便不动了,不多时那灯火处隐隐传来了几声抱怨声。
只听其中一人道:“唉,这么冷的天真不知道大当家怎么想的,偏偏要来围囹圄城,围了那么多天囹圄城的守将都对我们爱答不理的,也不知道我们在这儿耗什么。”
又一人道:“谁说不是呢?天天在这儿叫骂也没见人来应战,马上我们寨的屯粮都快没了,我们却还在这儿耽搁,又冷又饿的,哎,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
又一道声音响起:“嘘,别说了,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惹上麻烦就不好了!”
“还怕什么惹麻烦?马上我们寨中的老小都饿死了,我看我们在这儿也讨不了好去!”
“好了!都别说了,马上下一班的人都要来了,快回去休息!”
耳边时有时无地又传来几声意兴阑珊地抱怨,脚步声渐渐远去,声音也消失了。
黑暗中,为首的人嘴角一扬,忽地抬手向手下下命令:“时机已到,兵分两路,杀!”
《北离战纪》记载:
囹圄城九龙寨之战。是夜。冯唐乃率骑兵四五十骑突袭九龙寨。一夜袭二三次。九龙寨众人惊,不得安眠,不敌,连连溃败,连夜逃回九龙寨,中计,死伤过半。护城军大捷。
次日一大早。
囹圄城内秦王营内一片喜色。
当杜如谖掀帘进来时,冯唐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夜里的军情。
“殿下,您真是足智多谋。”
“您是不知道当时九龙寨里的那些人,我率人过去时他们睡得正熟,我们冲过去把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在他们反应过来时又假装害怕急急撤退,那群人果然追了上来,掉进了在我们提前设下的陷阱中,您是不知道他们当时有多狼狈!当他们察觉陷阱匆匆返回时,我们已经把他们的老巢掀了个底儿朝天啦……”
秦王停下手中的笔,笑:“昨夜辛苦将军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俺应该做的!”
正说着,杜如谖已掀了帘儿进来,冯唐见状,立刻眉开眼笑:“杜参军!”
杜如谖微笑着回以一礼:“冯将军。”
“如谖?你这般高兴,可是盛都有什么喜事?”
杜如谖笑道:“殿下猜得不错,早上确实来了位故人。”
门帘忽然被掀开,走进一个河口海目的中年人来。
来人进来便拜:“微臣拜见三殿下。”
“李尚书?”青年顿觉眼前一亮:“尚书大人前来可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殿下猜得不错,”李尚书笑:“殿下一向聪颖,不如猜猜臣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可是与此次行军有关?”
“不错。殿下,陛下下令,殿下平定此次囹圄之乱便可以班师回朝了。还有,陛下还令我带来了三车宫中的御酒来犒赏三军。”
青年笑笑,并不答话,手中依旧在写:“如此,还望尚书大人替我多谢父王的体恤了。”
杜如谖抬起眸:“对了,殿下,还有一事,方才我在帐外看到了姜超的首级,记得不错,姜超好像是二殿下的下属。如今出现在九龙寨一行人中恐怕二殿下在囹圄城有所动作……”
“哎,是啊,我说刚刚那地上的人头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许褚那老儿的属下。”冯唐皱着眉回忆。
李牧沉吟道:“姜超此人一直好大喜功,之前一直在许褚的手下做事,却对许褚诸多不忿而转投二殿下门下,如今突然出现在九龙寨叛贼里确实可疑。”
“或许他是被什么人算计了呢。”秦王轻笑。
“不管他到底怎样,反正他也是再也蹦不起来了!”
如谖,秦王,杜牧三人闻言相视摇头而笑。
“难道俺说的不对?”
“将军说的不错。”如谖开口,正说着,忽然听到营帐外一片欢呼之声。
“外面何事?”
一个士兵提枪进来:“禀殿下,是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青年从座位上走出去,果然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还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殿下这场仗打得好啊,这边刚打完便下了雪,可真是占了天时的吉兆。”
谁说不是呢?
青年望着越下越大的雪,嘴角缓缓勾起。
是啊,真的是个好的开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