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站在自家门前翘首以盼，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内，脸上的担忧才如风散去。
“白爷！可算是把您盼来了，我还以为您今日不来了呢！”杨旭推着笑脸迎上去。
“我既收了请帖，岂有不来的道理？”商陆将手里拿的锦盒递给他，“小小玉镯，不成敬意。”
杨旭欣喜地打开盒子，定睛一看，笑意瞬间僵硬在脸上。
呸，他就说，这人这么抠搜能送他什么好东西，这玉镯子本就是他的。
“我已摆好酒席，白爷这边请。”杨旭收了锦盒，急忙将人领进屋。
杨旭在路上同人絮絮叨叨：“白爷今日有口福了，我最近新得了一壶好酒，正要启盅，您可要赏脸把盏一二啊。”
商陆只是笑，没有搭话。
玄参趁着的杨旭将商陆领进去的空当，早就偷偷从侧墙翻进去，摸进了厨房。
开橱启柜，好一阵翻腾，才在高架上发现两壶酒。想来是怕猫儿掀了，故而高搁。玄参攀着旁边的架梯将酒壶取下来。瓶子倒是不错，暗青绿釉雕花壶，光亮透彻。
这两个瓶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花色材质看着也没有什么不同。玄参又拿起两个瓶子看了看底部，也没有什么特殊标记，难道只是左右手位置的分别？
正要放下，冷不丁瞧见托盘上印有双色花。
玄参眼珠一转，左右手倒换，给两个酒壶换了位置。而后悄悄离去。
几人在房内谈天说地，闲聊片刻，杨旭就吩咐着人上菜。
杨旭走到门外对门边候着的仆人道：“去，把厨房里备好的酒拿过来！”
昨夜杨老爷特地吩咐他看好厨房里的酒，谁也不许动。若是动了便要他的小命，如今好不容易挨到解脱之时，奴仆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慌张去了。
很快人就把酒送进了屋子。
“来，白爷，杨某亲自为您斟酒，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啊！”杨旭起身拿起托盘上的酒壶，扫了一眼花纹颜色，乐呵呵地给商陆倒酒。
商陆将他眼底的戾气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面上带着淡淡笑意，“杨老爷言重了。”
随后杨旭又换了酒壶，给所有人都倒了酒。
商陆拿起酒杯观察了一下，又闻了闻，酒杯停在唇边，没有动。
一直盯着他的杨旭见他不动，疑惑问道：“白爷为何停杯不饮啊？”
“啧。”商陆放下酒杯，佯装不耐道，“非我不饮，只是这酒闻起来有些古怪。”
几人目光流转，暗自对视。
“欸，怎么会呢。”罗威主动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将空空如也的杯底特意给他看，“喏，白爷，这酒甘甜无比，饮罢唇齿留香啊。”
“是啊，是啊！”韩琦和李海也附和道，饮酒下肚。
“既如此……”商陆将手里的酒杯慢慢饮下，眼睛却没离开杨旭的身上。
待他瞧见杨旭松气时，扯着嘴角笑了笑。
杨旭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正欲饮了杯中酒，结果又被商陆喊住，商陆提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递给杨旭道：“杨老爷不如也尝尝这杯酒。”
“哈……”杨旭脸色顿时煞白，“白爷，这酒，不都一样吗？”
“是吗？”商陆将两个酒壶放到一起，仔细打量，“可我怎么觉得，它们不一样呢。”
杨旭正欲说些什么，突然，韩琦率先捂着肚子喊叫起来，几人接二连三腹内绞痛，没挣扎几下，便口吐鲜血，见阎王去了。
杨旭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酒杯瞬间掉落地上。
这……这……这怎么回事？
商陆见状稍稍后仰道：“杨老爷，你这酒有问题啊！”
看着吐血而亡的三人杨旭惊恐道：“这……这不是我杀的啊！”
“哦？”商陆丝毫不慌，戏谑看他，“这人死在了你家中，如何不是你杀的？”
“不！不是！是你杀的！人是你杀的！”杨旭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指着商陆道。
商陆眼底升起愠色，“杨老爷，说谎可是要烂舌头的！”
杨旭下意识捂嘴，又在商陆玩味的目光注视下迅速松开。
商陆冷言道：“杨老爷，冤有头债有主，日后厉鬼上门，你说他们会找谁？”
冰冷的目光透着森森冷意，看得杨旭脊背发凉。
连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门外清风吹进来，发过冷汗的额角冰冰凉凉，杨旭这才回神。
杨旭把三人尸首拉进内室，坐在椅子上哆哆嗦嗦，等心跳稳了些，又急忙叫人。
“快，快去把李护院叫来！”杨旭叫来一个小厮吩咐道。
不消片刻，李护院急匆匆赶来，跨门而进问道：“老爷，您找我？”
“你，你赶紧派人，把回春堂里那个卖药的小伙计给我悄悄办了。”杨旭压低声音道。
李护院眼珠一转，鼻子嗅到了些血腥气，眼神往西一瞥便瞧见些未干的血迹，应声道：“明白了。”
等人走后，杨旭才颓废地坐在椅子上，抬袖擦着额角冷汗。
不行，今日的事情想瞒是瞒不住的，尽数推到白柘身上才是！
商陆回到白府就瞧见李护院派去的人已经被玄参捆在海棠树底下了。
漫不经心地踱步过去，商陆倚着树问道：“你们是谁家的奴仆？”
两人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韩家的！”
“不对！”商陆伸手指指两人的头，肯定道，“你们是杨家的！”
商陆又问：“杨老爷派你们去做什么？”
两人一起咽下口水，左边一个犹豫开口：“去……老爷派我们去……去药铺买药。”
“不对。”商陆笑了一下，目光紧紧盯着左边说话的那人低声道，“杨老爷派你们去杀人！”
两人闻言顿时低下头，哆嗦得像个受了雨淋的鹌鹑。
商陆重重地叹口气，无奈道：“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们，杨老爷让你们杀谁？”
“杀……”
商陆召出青霜，寒剑出鞘，斜着插进地上。
“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商陆冷声道。
终于右边那个禁不住吓，急忙趴在地上交代道：“杨老爷让我们杀回春堂的小伙计，李护院给了我们些银钱，说是在人回家的路上把人给办了，之后远走高飞就是。”
商陆问道：“银钱呢？”
“啊？”那奴仆愣了片刻，而后反应了过来，急忙掏出银钱递给商陆，哆哆嗦嗦的双手捧着给商陆。
“就是这些，都……都在这儿。”
商陆将银钱抛给玄参，过去同人耳语了一番，玄参点头出去了。
随后商陆又给两人松绑，将地上的剑收回去，对他们道：“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事儿已经办妥了。”
两人没有说话，警惕地看着商陆。
他们一直以为这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吃喝玩乐的人，怎么看起来比他那个打手还要恐怖。
“怎么，不愿意？”商陆挑眉看着两人，单手不老实地将剑鞘按着开开合合。
两人面色苍白，一人犹豫道：“若是我家老爷知道了……”
“放心，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商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慰。
闻言，两人有些心思微动，另外一位仍心存狐疑：“真的？”
商陆微微一笑，身子前倾，开口仿佛地狱恶鬼，道：“我商陆让他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他到五更！”
“等等！”商陆又把两人喊住。
两人回头望去，商陆站在那里好似阎罗一般对他们笑道：“说实话，就这么放你们回去，我不太放心。”
恰好这时候玄参端着两碗药过来，商陆递去一个眼神，玄参便端到了两人面前。
“喝了吧，明日这个时辰来取解药。”
看着眼前黑糊糊的汤水，两人吓得两股战战，颤着手接过药一饮而尽。
等两人如遇着猫的老鼠一般落荒而逃后，商陆才对人道：“我今晚还要去一趟陈大人那里，你去将回春堂的小伙计绑了。”
“绑了？”玄参疑惑看他，“你确定？”
商陆笑道：“我确定，就是绑了，最好让人看到他被人掳走了才好！”
玄参思量片刻，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商陆这是做什么？
虽然心底疑惑，可到底还是按吩咐去了。
月上半空，陈府。
“陈大人！”
陈林德一回府，就看见白柘坐在厅堂等着他。
“白老爷深夜至此，可是有事找我？”陈林德脚下不由顿住，心里思量着商陆深夜上门所为何事。
商陆也不和他兜圈子，走过去问：“韩琦罗威和李海失踪的事儿，不知道大人听说了没有？”
陈林德给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坐下说，“这是自然，昨日三家家眷前来报官，还是本官亲自受理的。”
“那大人可知，这三人去向？”
“这倒不曾得知，只听说他们去了杨府赴宴，便不曾回去。我差人问过杨旭，他一口咬定人当天傍晚离开了杨府。”说到这里，陈林德想到什么，也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低头笑道，“啊，我倒是忘了，白爷昨日也去了杨家赴宴，没准……知晓些什么。”
陈林德摸不清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是想让人知道他知道，还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知道。
“我当然知道！”商陆坦言，饮茶缓了缓才抬眼看他，“人是杨旭杀的。”
“什么？！”陈林德脸色讶然，心中恍惚，杨旭杀他们做什么？
“欸，他是想要我的性命，一时失手才杀了三人。”商陆和人解释。
奥，原来如此。
陈林德眼珠一转，立马明白了，低声道：“那白爷前来，定有要事。”
商陆看他如此上道，也不和他含糊，悄声在他耳旁低语了一阵。
“三七分？”陈林德拉开距离惊讶看他。
一边震惊于他的胆大，一边又觉得是个好办法。
反正杨旭他们几位富绅财主往日也没干什么好事，强抢民女，侵占摊位，夺人家财，殴打乡民。平时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没想过将他们家底都收了。
“陈大人放心，只要杨家一倒，其余几家那还不是树倒猢狲散，钱财皆入你我手！”商陆挑眉，看他仍犹豫不决，又低声道，“我听说这次黎王掌权，上面可换了不少人，这新桥新路，疏通打点，他不都要钱嘛！若是运气好，上边有人被革职查办，大人您可就前途无量了啊！”
商陆的话仿佛拨云见日般让陈林德豁然开朗，他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想清楚以后，陈林德愈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眉梢带上笑意，可面色仍旧为难，“这……还是让本官考虑考虑。”
“那陈大人可要好好考虑，白某告辞。”商陆看出人已经心动了，考虑不过是说辞，拱手告退。
那厢杨旭独自将三人的尸首处理干净，这才想起来陈大人的事情。
明日还是先去和陈大人通个气，以免白柘打他个措手不及。想起陈县令，杨旭吊起来的心又落回肚子里。
笑话，若是没人给他撑腰，他敢在这莒岭县作威作福这么多年？
第二日，除了李海他们三家派人来打听昨日的消息，杨旭没听到外边传什么风言风语。庆幸的同时又有些忧虑重重，左右觉得不对劲。怕横生意外，揣了块上等的玉佩，带着直奔县衙。
却被两位衙役拦在了县衙门口。
左边一个衙役一见来人是杨老爷，顿时就想起老爷早上吩咐的，开口道：“杨老爷，我们大人今日不在，您还是明日再来吧。”
“起开！我有急事找他！”
右边一个又拦他，“再急也不能闯县衙啊，杨老爷，您这样，我们很难办。”
“欸，不是……”杨旭还要说什么，就见白柘陪着陈林德回来了。
杨旭好似见了鬼一般，惊悚地看着两人。
“哟，这不是杨兄嘛，巧了，怎么在这儿遇到了。”商陆佯装惊讶地看着他，嘴角含笑。
陈林德一见到杨旭，立马收了笑意，板着脸，冷声开口：“既然你来了，也省的本官再派人跑一趟，进来吧。”
杨旭满口答应道：“欸！”
不久又反应过来，进去？呆呆傻傻地呢喃道：“进去做什么？”
商陆经过他身旁时，低头一笑，“审你。”
审他？
他有什么好审的？
沿峡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