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日子像杯温吞水，没什么波澜，却也熬得人没了盼头。
江歆还是习惯睡前在窗台浇那盆绿萝，藤蔓已经爬满了整个窗沿，叶片上的水珠在夜里泛着微光。
顾池喻大部分时间在外面跑巡演，偶尔回来，两人也只是在餐桌前坐一会儿，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说舞台上的灯光太亮，晃得人眼睛疼，她说楼下便利店的牛奶又涨价了。
没有争吵，也没有多余的温存，像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客气得有些刻意。
他依旧会在睡前发一句“早点睡”，她也依旧回一个“嗯”。
有时候她醒得早，能看见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乐谱，晨光落在他侧脸，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恍惚间还是高中时那个少年。
可等他转过头，眼神里的疏离又会把她拉回现实。
他们是夫妻，却比朋友还要生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直到江歆生日前一天晚上。
她刚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顾池喻就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像是要出门。
“明天要去邻市巡演，”他换鞋的时候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可能要待几天，不回来了。”
江歆晾衣服的手顿了顿，指尖攥着衣架的塑料柄，有点凉。
她知道他巡演忙，却没料到会赶在这一天。
手机屏幕在口袋里硌着，锁屏上的日期清清楚楚，明天是她的生日。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明天我生日”，或者“能不能晚点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大概是忘了。
毕竟他们结婚这么久，他一句好听的话都没跟她讲过。
如果这样的话。
她宁愿他们只是兄妹。
“嗯，”她转过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路上注意安全。”
顾池喻“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径直走进书房收拾东西。
江歆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的路灯，昏黄的光把路面照得一片模糊。
风有点凉，吹得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裹紧了身上的薄外套，心里空落落的。
第二天早上，顾池喻走的时候她还没醒。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旁边压着一张便签，上面是他的字迹：“冰箱里有便当，记得吃。”
江歆拿起便签，指尖摩挲着纸上的字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总是这样，会做些细微的小事，却从不会说一句软话。
她把便签折好，放进抽屉里，和之前的那些便签放在一起。
白天过得很慢。
她去了趟超市，买了点蔬菜和水果，又绕到街角的蛋糕店，买了个小小的草莓蛋糕。
以前她生日，妈妈总会给她买这样的蛋糕，上面插着几根蜡烛，映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
回到家，她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又找了几根蜡烛插在上面。
窗外渐渐暗了下来，她没开灯，就坐在餐桌前，看着蛋糕上的蜡烛，有点发呆。
屋子里很静，只能听见墙上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在心上。
她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里面大多是以前的照片。
高中时的运动会，大学时的毕业照，还有去年他送绿萝时拍的照片。
她手指划到一张合照，是婚礼那天拍的，她穿着婚纱，他穿着西装，两人站在一起，脸上没什么笑容。
她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可笑，这场婚姻，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的号码。
江歆愣了一下，接起电话。
“请问是顾池喻先生的家属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急促，带着点慌乱。
江歆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我是他妻子，怎么了？”
“这里是喻市第一医院，顾先生在来邻市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请您尽快过来一趟。”
“车祸”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江歆心上，她手里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了一道裂痕。
不会的……他不应该是在淮市吗。
怎么会出现在喻市……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跑。
外面已经黑透了，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作一团。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医院的地址，声音都在发抖：“师傅，麻烦您开快点，再快点。”
出租车在马路上飞驰，窗外的路灯一闪而过，江歆看着窗外模糊的夜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顾池喻，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
她想起昨晚他说要去巡演，想起早上他留下的便签，想起婚礼上他犹豫着说出“我愿意”时的样子。
她其实是喜欢他的。
只是她不愿承认。
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还没来得及听到他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还没来得及问他，那晚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江歆付了钱，跌跌撞撞地跑进医院。
急诊室的门口围了几个人，有他的助理，还有几个人，应该是助理什么的。
“江小姐，您来了。”助理看见她，连忙迎上来，脸色苍白。
江歆抓住助理的胳膊，声音颤抖：“他怎么样了？抢救得怎么样了？”
助理低下头，声音哽咽：“江小姐，对不起……医生说，送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抢救失败了。”
“抢救失败了……”江歆重复着这句话，脑子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飞。
她不敢相信。
她推开急诊室的门，里面的灯很亮，刺得她眼睛生疼。
顾池喻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床单，脸色苍白得像纸。
他的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垂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江歆走过去，想掀开，又垂下，转而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凉，没有一点温度，和以前那个带着酒气拥抱她的人，判若两人。
“顾池喻，”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你醒醒，你不是要去巡演吗？你怎么能在这里睡觉？”
没有回应。
“你还记得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买了蛋糕，还没来得及插蜡烛，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还是没有回应。
她趴在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冰凉一片。
“顾池喻，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你还没告诉我，那晚的话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病房里很静，只有她的哭声在回荡。
窗外的风还在吹，吹得窗帘轻轻晃动，像是在为这场未说出口的告白，奏一曲无声的挽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歆才慢慢抬起头。
“没关系，”她轻声说，“我等你，等你回来告诉我答案。”
她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
外面的夜很深，星星很少，只有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散发着微弱的光。
江歆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在顾池喻的双肩包里，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条项链，吊坠是一朵小小的绿萝花。
他本来想在巡演回来后，送给她当生日礼物，告诉她。
我亲爱的妻子。
我爱你。
但都晚了。
他永远地留在了这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不，是很少的星星。
因为星星。
总会为爱的人闪耀。
—正文完—
by枝漾《余声》
2025.8.15
别急！有番外[墨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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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未说出口的告别【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