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暴雨
还没从果园的大门进去,就能看到果树一排排整齐排列,投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阴凉地。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夏季的闷热。
沈庭戴上帽子刚迈出门就被扑了一脸的热气,忍不住皱眉。陈阳洋笑容灿烂,习惯性地伸手去揽她的肩,刚靠上就被沈庭推开了。
“庭姐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少发点神经,贴一起热死了。”
说是这么说,沈庭最后还是板着一张脸随便陈阳洋勾肩搭背去了。
顾清越打着伞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沈庭被陈阳洋揽着在前面走,即便被搭着肩,脊背依旧挺直。侧脸的线条也冷冷的。
顾清越刚出来时离两人没那么远,只落在沈庭身后一点。他小跑上前,走到沈庭侧面把伞撑起来,刚试探着想朝她那边歪一歪,就发现沈庭唇角早就拉成了一条线。
顾清越把伞收回,识相地放慢脚步,一个人躲进伞下遮阳。
最外面的水蜜桃都被工人们采摘得差不多了,三人走到中间发现熟透的也几乎都被采摘了个干净,只能一个劲地朝里走。
“今天怎么摘那么快那么多,我记得这几天家里好像也没有接水蜜桃的大单子啊!”
陈阳洋纳闷地直挠头,只能拽着沈庭往园子深处走。
越往里走越闷热。
顾清越抬头看了下天,阴沉沉的,像是有要黑了的趋势,虽然没了太阳,但好像更闷热潮湿了。
陈阳洋热得受不了,干脆直接拿手当扇子。走了好久,才终于看到一大片电三轮。
一群工人正站在上头的液压式升降台上,动作利索地摘桃。
可算是看到了曙光。
陈阳洋赶紧朝前边跑边嚷嚷,“哎呦姨,太辛苦啦,休息会儿吧,”还不忘笑出一口白牙“都别摘了,歇歇吧,歇歇吧,换我们几个来帮着摘啊?”
有几个听到声音的工人停下来和陈阳洋打招呼,剩下的冲她笑笑,即使后背几乎湿透,手底下的动作也没停下,甚至听到她的话反而更快了。
其中一个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朝天上指了指:
“可不敢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大暴雨了。这桃子可受不了。”
大暴雨?
三人抬头看天。走在前面的两个一直被树叶挡着光线都没注意到,这才发现头顶的天已经阴了。远处乌云滚滚而来,来得气势汹汹,架势杀气腾腾。
陈阳洋连忙掏出手机。
暴雨要从几十分钟后一直下到晚上,中间根本不停。
熟透的水蜜桃压根承受不住那么大的雨。尤其果柄脆弱的,直接就能被风砸到地里烂掉。就算侥幸不坠下去腐烂在泥地里,也容易被雨水击破表皮,进了水不好吃都算轻的,说不定还会生炭疽病,到时候贱价都卖不出去。
这么大的果园,雨劈头盖脸下来,得一下损失掉多少钱?
陈阳洋顿时脸色都变了。
她急得朝周围的树上看,看样子应该是家里能出动的设备都出动了,但还有不少水蜜桃没摘。
沈庭蹙眉,和她一起朝树上看,伸手抬了抬帽檐。
“搬梯子过来。”
“啊?”陈阳洋一下没反应过来。
“再找两架梯子来,我和你一起抢收,能多抢一点算一点。”这不是她第一次来陈阳洋家采摘,“筐子、剪刀,还有雨衣也别忘了。”
陈阳洋来不及说话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她沈庭对视一眼狠狠点了下头,拔腿就跑。
果园上空的天色更暗了。
一阵热风刮来,把沈庭遗落在外的几缕头发吹乱。她站在原地把头发别在耳后,转头看了顾清越一眼。
顾清越想问自己能帮上什么忙,被她一个眼风淡淡地扫过来,没开口。
沈庭视线落在顾清越的小裙子上,又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眉头一皱。
顾清越不清楚她因为什么不高兴,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乖乖被她打量。
沈庭朝四周望去,转身示意顾清越跟上,大步朝地势最高的地方走。
“一会我摘,你过来扶梯子。”
天又黑了,像是随时就会下雨。
陈阳洋把梯子带来时,极远处已隐隐能看到打闪的亮光。沈庭利索地穿上雨衣,拿起果剪快速朝梯子上爬。
顾清越收起雨伞打开天气预报,半小时后下暴雨。
顾清越伸手扶好梯子,仰起脸去看沈庭。
沈庭手长腿长,去够树冠上方饱满成熟的果子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拿着采摘剪对着枝子咔嚓咔嚓直剪,还不忘调整姿势让果子顺利掉进下面的缓冲袋里,动作又快又准。
这是顾清越第一次看到沈庭干活。
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一点都不像陈阳洋嘴里那个连西瓜长在哪都搞不清,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雨暂时还没落下来。
沈庭被厚重的雨衣捂烦了,一把扯掉雨衣帽,把雨衣脱下来搭到树干上。到后面,干脆把袖子也撸上去采摘成熟的果实,露出小臂上流畅有力的线条。
顾清越目光无意间落到她线条漂亮的手臂上,眨了眨眼。
这棵树上的已经摘完,沈庭弯腰,把袋子向下晃了晃,示意顾清越接住:
“快点,我要换个袋子去前面了。”
顾清越晃了晃神,赶紧仰脸抬手接住。
沉甸甸的,他一个人抱起来有点吃力。
头上传来沉闷的雷声。
顾清越来不及多想,小心地拖住最下面,努力快步朝不远处的货车上送。沈庭抬头看了一眼天,快速爬下来带上梯子朝走。
突然刮起大风。把树叶吹得刷刷响。
沈庭没等顾清越回来就架好梯子爬上去摘,手上的动作比刚才还快。顾清越跑回来时她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树里,重心前移,让梯子都跟着摇晃。
顾清越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把梯子扶住。
周围一大群人正拼了命的摘桃,狂风陈陈,有时候吹得人眼都有点睁不开。
空气中泥土的气味越来越浓,树叶子抖得越来越厉害。果园里的所有人忙碌着和时间赛跑,把抢收的果实成箱成箱地朝车上搬。搬得差不多了,就一辆辆地奋力把车朝外面开。
“下雨了!”
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大风猛烈刮过,暴雨倾盆而下。熟了的桃子,也总算被摘得差不多了。
沈庭还没来得及穿雨衣,从头到尾被浇了个透,把雨衣胡乱朝身上一披,抹了一把脸甩掉水珠子朝下爬。
顾清越连忙把伞高高举起,努力朝上给沈庭挡雨,他被风吹得拿不稳伞,自己半边身子也被淋湿了。
雨水噼里啪啦没头没尾地下,被风催着赶着,七横八竖地四处乱砸。
沈庭看那把伞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还在下梯子就伸手把雨伞推过去:“不用,你打你的,我有雨衣。”
风太烈,顾清越握伞柄有些吃力,一个人和风争来争去。伞柄被他抓在手里晃了又晃,最后整个伞直接被掀飞,将他完全暴露在雨里。
顾清越眼前茫茫一片,根本睁不开眼。雨抽在身上有点疼,还有点冷。
顾清越想把伞给翻过来,可惜眼几乎睁不开。甚至差点没能抓住,让伞掉到地上。他身子左右小幅度地晃了几下,肩膀一缩,打了个小喷嚏。
沈庭爬下梯子,暴跳如雷:
“你是不是聋,都说了我不需要伞你自己打好!”
沈庭把雨衣脱下朝顾清越头上狠狠一盖。气急败坏地去抓他的手,帮他把伞也握住,揽住顾清越的肩把人朝怀里带。
雨声极响,但沈庭骂人的话还是一字不落全进了顾清越耳朵里。
顾清越被她搂住时还有点蒙,整个人被雨衣罩住时眼前一片漆黑,随后感觉到有人在外面粗鲁地帮他穿雨衣。不过再也没有雨水落下来。
沈庭被淋成落汤鸡,一边整理伞一边把他环住,牢牢地护在伞底。
顾清越迷迷糊糊地把脑袋从雨衣里探出来,抬眼看到的就是沈庭狼狈的侧脸。
雨水顺着她紧绷的下颌不住地朝下流,沈庭顶着风冷着脸整理伞,费了老半天劲,总算把伞回归原状。
雨好像更大了。砸在伞面上“咚咚咚”,张牙舞爪地四处乱跳,不过没能再砸到顾清越头上。即便有风把雨吹过来,也有沈庭在后面替他挡着。
顾清越睫毛颤了颤。
他被沈庭用两只胳膊压着肩,身体隔着雨衣布料和她紧紧贴在一起,想偷偷移动,没能挪开。
太近了,近到耳畔能听到她的呼吸。因为折腾了半天才休息,还很不稳。
而且沈庭还压着他,有点重。
沈庭感觉到顾清越在乱动,更加没好气:“动什么?一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你想继续挨淋?”
遮阳伞虽然能晴雨两用,但本来就不是用来挡雨的,总共就那么大点空间。沈庭要比顾清越高上许多,为了两个人都能不挨淋,只能弯腰把他罩住,和他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起。
为了保证顾清越不被再淋到,沈庭感觉肩、背上一直被雨滴来滴去。
沈庭说话的时候湿漉漉的头发垂下几缕贴到了顾清越的锁骨上,又湿又痒。气流也落在耳后,湿漉漉的带着点温热。
全身上下哪里都觉得冷,只有耳垂和脖颈处感受到那点温热,让人很难不将注意力全集中到那里去。
顾清越下意识想缩脖子,努力克制住了。
他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地仰脸解释:
“我,我穿好雨衣了。伞太小了,不够两个人一起打的,你自己打就好,背估计都快湿透了。”一边说一边把雨衣帽子带上,连扣子也扣好。
沈庭愣住,才意识到自己帮顾清越穿了雨衣,两个人早就能分开避雨了。
沈庭像是突然才反应过来两人离得太近,脖子立即红了一大片,光速和顾清越分开。简直可以说是突然弹起来,飞速直起腰一个人撑好伞。
顾清越抓好雨衣帽子,快速小跑到雨伞外。
隐隐约约地,两人听到陈阳洋在不远处大喊。
陈阳洋什么都不知道,穿着亮黄色的大雨衣朝这边跑,在雨里摇摇摆摆,像只嘎嘎乱叫的大黄鸭。
“庭姐——庭姐——越越——都还能撑得住往回走吗?刚刚车全开出去放桃了,我和阿姨们说了——让她们开到最前面那块儿来接我们——再撑一会儿就能到!”
沈庭被她喊得心烦转头,脖子红,耳朵也红,听到最后忍不住骂她没脑子:
“陈阳洋你脑子呢,是不是水全灌里面去了?下这么大的雨还朝回走,不知道让车直接开过来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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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