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风平(三)

李申递给连朝初一张对折起来的纸,连朝初将它展开,里面只是寥寥几个字,李申说这纸条是方才没多久才送过来的,那送信人是皇宫内的,上交之后便在李申面前自刎了。

连朝初看完上面的字便将他还给李申,这信既是朱文昌传来警告他们的,也是明着说你们那还有我的人,我让这送信人死,也明摆着告诉他们他不缺这一个在这边潜伏的人,若是李申因此被激怒,那现在刚平稳下来的奉天门怕是又要重新血流成河了,不过他确实不是他父皇那般,不然现在也不会坐在自己面前有自己讨论此事了。

“你不必担心你父皇的性命,朱文昌暂时不会要他命的。”连朝初道,但是这期间如何被对待就不好说了。

“父皇在朱文昌手上一时,孤便一时放心不下。”李申将那信放在火盆中燃烧,眉眼间的担心之色不减。

若是朱文昌真的动了李继的性命,他手上现存的一张保票也就没了,虽说朱文昌定的保证定不止这一个,不过就此一事朱文昌怕是觉得廖矜序是个没头脑的疯子,不然谁看着自己父母死在自己面前还能不管不顾。

若他手上还有李继,他便多了一个很重要的谈判工具,李继虽是疑心重,但这些年治国的能力大家还是有目共睹,大宋越来越好,子民越来越幸福这都在明显的提升的,所以这个皇帝大宋丢不得。

连朝初看着对面的李申,阿序与自己说过,若是之后李申继位,他绝对是一个比李继更加优秀的皇帝,他会引领大宋走向更好的未来,这些都是必然的,但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但连朝初今日见李申却不完全这么认为,他觉得李申太过优柔寡断,虽然现在是他有求于自己,但是行为却有失君王之风,明明此刻昏迷的廖矜序便是最大的突破口。

但是朱文昌敢这么明目张胆当然不只是因为他手上有个李继,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北府,那便是大宋第二大经济命脉,他占了北府那就是相当于占了大宋的一半,先前他们能从北府离开很大原因也是因为朱文昌并不在那,他们派出去追查朱文昌的人现在怕是连北府附近都靠近不了,他们当时离开时廖矜序没有立马去追连朝初知道,一是因为身体实在支撑不住,二是也两人都确认朱文昌手下的人不止是今天这些,按照朱文昌的性子不可能不给自己留余地。

“我们还没法确定朱文昌还有多少人,但是我能确定,现在汴京剩下的人不比他们多。”连朝初道。

“那就只剩下——”汪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李申看着他,垂眸思虑片刻,他知道连朝初什么意思,他不想让廖矜序身上背上那私自调动疆北军队的罪,但是皇帝明令禁止了疆北军没有他口谕,疆北军踏出疆北那便是重罪,这次廖矜序用了廖家的私兵已经是获了私藏军队的重罪,虽然大宋富贵人家多多少少都会有,但是不显露出来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是现在又背上了私自调动疆北,这牵连廖家全员的重罪,那这场战争是赢了,廖家也直接走向消亡了,连朝初看李申那思考的模样,又想起以往李继对廖矜序和廖老将军做的事情,越发的不悦,他想起廖矜序临离开北府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在大是大非面前,他选择了大宋选择了李家。

“救出太子之后用最快的速度去疆北调兵到汴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廖矜序摁住连朝初的肩膀:“你必须去,李昭。”

李昭。

这是连朝初第一次听廖矜序这么叫他,是想告诉他,他也是李家人吗?用他们廖家人的命换李家人的命吗,为什么?凭什么?这忠心给谁看,谁要看,谁在意!

连朝初面无表情,对面两人却感受到了压力,李申看了看汪也,汪也轻闭双眼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点点头,心道这连朝初还真是一心一意为着廖矜序想,以他对廖矜序了解,或者说他若是廖矜序,当知道京城变动时第一想法都是想到了调动疆北军,不然这仗根本就打不了,但是现在听连朝初这么说,便知道连朝初怕是私自将廖矜序传去的消息拦下来了,他不会让这罪名也安在廖矜序身上,所以他便等着让李继或者李申发话,让疆北军进京和保住他李家的江山,交给他们自己选择,而不是最后算总账的时候让廖矜序背锅。

李申见汪也也点头了,便道:“不过这消息下去在等最快一批的疆北军到京城至少还要三四日才行。”李申皱眉扶额,这期间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吗。

“殿下若是现在下命令,疆北轻骑最快两天后就能到。”连朝初抬眸直视着李申道:“重骑要延后一天。”

李申看着面无表情的连朝初,听到他这么一说,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他本不懂的缘由,他微微皱眉,刚要说什么,便听到汪也无奈道:“殿下,下命令罢。”

李申张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昭亲王李昭听命,孤命你即刻调动疆北军至汴京支援,不得有误。”

“臣领命。”连朝初起身行了一个与廖矜序平日里一样的礼,那动作实在太像了,恍惚中李申竟觉得在他面前的不是连朝初而是廖矜序,他越来越看不懂两人之间的关系,这连朝初对待廖矜序的关心和在意都远远超越了平常兄弟之间的该有的模样,是太过于崇拜的原因吗?

李申心中满是疑问,但这并不他现在该去疑问的事情,所以想不懂便暂时停止了这方面的思考。

“你们还有别的事情吗?”连朝初下了逐客令。

李申汪也两人对视一秒,汪也摇头道:“暂时没有了,若是之后有什么消息我再与亲王殿下联系。”

两人离开这边之后,李申道:“尚书大人为何会觉得他能调动疆北军?”李申不解,但方才并没有直接说出来,在此之前李申不曾直接摄政过,但是据他了解,以连朝初的身份他应该并不能调动疆北军。

“下官对疆北的治理知道的也并不多,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疆北毕竟是廖将军打下来的,日后老臣虽不希望殿下过多疑心,但是也不能不妨。老臣,言尽于此。”汪也叹气道,廖家功高盖主是事实,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也是必然的,任廖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做事也不高调,但是它太过繁盛的存在,哪个君王又能容忍的下,汪也打算在廖矜序醒来之后,怎么也要和廖矜序好好聊一下,也算是报答廖矜序这些年来的恩情。

李申听完汪也的话沉默下来在没有往下接下去。

连朝初重新回到还在昏睡的廖矜序身边,看着紧闭双眼的廖矜序喃喃道:“不知道你醒了之后会不会生气我没有听你的话,一定会生气的吧。”连朝初伸手抚摸着廖矜序的脸,沿着眼侧慢慢向下,最后停在嘴边,伸出拇指轻摁在廖矜序干裂的嘴唇上。

“阿序,阿序。”他唤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

日出时刻,像是生物钟一般,廖矜序伴着强烈的头痛醒来,他艰难的睁开眼睛,步入眼帘的场景廖矜序怎么看怎么熟悉,身体痛的不行,身上绷带更是让他不便动弹,廖矜序只能左右转动眼睛看看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好半会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了,他本记性就不是太好,只是当初一下失明后想看清周围的心更加强烈,所以记得也就格外清楚。

他张张嘴说不出来话,本来不觉得什么,只是一张嘴嗓子传来的割裂般的疼痛快引出了他的生理泪水,他刚想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完全动弹不得,往那方向一看,才看到自己的手现在正被紧紧的禁锢在另一个人的手中,那人不说也知道是谁。

廖矜序又动了几下手,才看见那人猛地抬起头:“阿序!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连朝初忙问道。

廖矜序僵硬的点了点头。

连朝初拿水过来,然后轻轻扶起廖矜序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点一点的把水喂给他,这小口小口的喝的廖矜序心烦意乱,水润过廖矜序的嗓子,他也能说得出来话了。

廖矜序看着连朝初现在一脸哀愁的样子实在忍不住逗他“怎么,我这是要死了?干嘛把自己搞的这么憔悴?嘶——轻点。”廖矜序苦叫,感受到自己右胳膊被狠狠的握了一下,廖矜序好像都能看到自己胳膊上的淤青:“你就这么对待病人的啊。”

“不要乱说。”连朝初道,语气中带着警告。

廖矜序撇嘴,明显不服气,但是却没有再说下去,他总感觉如果自己在嘴贱,连朝初下一步就不是捏他胳膊这么简单了:“你真是没小时候可爱,把小昭初还给我。”

连朝初没有理他,水喂完就把廖矜序从怀里松开让他自己靠着床,然后起身去外面把药炉子点燃,熬煮太医提前准备好的药,又去一边的柜子里面取出太医放在那的外用药把他们杂糅在一起,廖矜序笑呵呵的看着在他面前忙碌的走来走去的连朝初,就这么笑着笑着,却忍不住的想流泪,他垂下眸,咬咬牙让自己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想,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他不想给连朝初压力。

等着连朝初终于带着药膏回到自己身边坐下。

“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连朝初看着廖矜序面无表情道。

“还生气啊?别生气了,这怎么气性跟年纪一起长大呀。”廖矜序艰难的抬起手戳了一下连朝初的胸前,连朝初反握住廖矜序的手,把他放回去,停顿了两秒,便伸手去解开廖矜序身上的绷带,廖矜序任由他摆弄,这期间一直说着话逗弄着连朝初,先是什么:“小昭初现在脾气越来越大,性子越来越公主般,难哄的要命,要不到时直接让陛下换封号,叫什么昭亲王,直接叫昭公主吧。”

他见连朝初不理他,又道:“你不知道我这昨日做了好多的梦,总是梦到你,我跟你讲我都梦到你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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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道不孤
连载中泊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