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矜序骑着一匹马从人群中冲至正中央停下,他从马上跳下来,因为在北府的伤,他跳下来的那一瞬间清楚地感受到了某一处伤口的撕裂,但这并不能影响到他什么,他单膝跪下:“微臣廖矜序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宣侯,真是许久未见啊。”李继轻笑,还真真是拖出了惊喜,那就到让朕看看,他还有些什么花样。
“刚才平宣侯所说将那些罪状全部给谁?朕没听清,你在说一遍。”李继饶有兴致道。
“臣要告发朱太尉,臣前往北府这段时间已经将朱太尉的全部罪行收集完毕。”说着廖矜序从怀中拿出一本还参着血的册子双手奉上。
“几梁,去给朕拿过来。”李继说道,一边给眼神示意周遭他的士兵悄悄上前,准备随时保护他。
朱文昌一言不发的看着几梁从廖矜序手中拿过那本册子,一步步的接近着李继,他知道那册子里确确实实的是真实的属于他的罪状,要比他给韩望年那份虚拟出来的罪状更加的有可信度。
这廖矜序居然活着回来了,他明明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人还让李申亲自带了一些人去北府,目的就是为了让廖矜序留在北府,为什么他现在会出现在这,而且还没有任何人和他汇报,朱文昌厌恶廖矜序,这些年他的手下数不尽的死在他手里,这其中有太多精英在里面,若不是他自己的计划也不会延后至今,这个五年前突然出现的人是真的打得他措手不及,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打心底里看不起这个黄口小儿,不过是李继手下一条狗罢了,他的计划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人破坏掉。
朱文昌本身距离李继的位置就不远,而且他的人早早就混进了李继的人手里,几梁将折子递给李继,李继翻看起那折子,脸色愈发的僵硬,翻动折子的手逐渐僵硬,低着头眼神一横横的扫过上面的文字,他怕是快不认得这上面的字了,不然他怎会越来越不懂。
“护驾!护驾——”
这是李继最后一次听到几梁的声音,然后他就看见一柄|剑穿透了几梁的身体,在他的面前,几梁缓缓的跪在了他的面前,朱文昌抽出那剑,只是一瞬间原本属于李继的人,那些将奉天门团团围住的士兵们,被他们身边相处了多年的‘同伴’一剑划破了喉咙倒在地上,其余人立马反应过来,奋起反抗着,反应最开的暗卫已经出现将李继和祁和浅围在中间,把朱文昌挡在外面,因为人数的差异,朱文昌的人没有出手,他们也不敢轻易有什么动作。
原来来着奉天门观看的各位大臣也急忙找地方躲藏,本就是因为这些人大多都是文官,连自保能力都没有,想着自己上去还是添乱,就都能躲则躲了。
“老师?”李继喃喃道。
这时朱文昌的身后已经已经站满了人,李继眼睛飞速的在他的身边扫视了一圈,这周围怕是只有他的暗卫能靠近了,朱文昌自知这个情况,所以并没有急着要杀李继,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李继,看着李继那不可置信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嗯?”朱文昌轻笑道,并没有因为几梁帮李继挡住一剑而刺向第二剑,他转身面相廖矜序所在的方向,他身后的兵自觉地让出一条道路给他,他在高处看着这奉天门,看着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汴京,奉天门原本看戏的百姓都慌乱的逃跑着,周遭的战士们奋力的对抗着内敌,而朱文昌,独独的从这混乱的场景中感受着快乐,战争是改朝换代的必经之路,小部分的流血和牺牲换来以他做统治的时代,是他们的荣幸。
“真没想到你居然能从北府活着回来。”朱文昌蔑视着廖矜序:“不过,就算你回来,又能改变什么呢?你没兵没权拿什么跟我斗。”
“你没想到事情还多呢。”廖矜序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心中想着该如何冲破这前方的人群到李继那边,李继绝对不能死。
朱文昌收起笑容,看着廖矜序停顿了一秒,然后抬起手用力向下挥去,一瞬间尽百人齐齐冲向廖矜序。
“廖子泠!接着你这重玩应儿。”沈帆大喊一声,一把|枪从他的手中飞向廖矜序,廖矜序重新握起沥孑枪,在手中颠了颠,他与沈帆两人背靠着背,面对着冲他而来的敌人没有丝毫的退却之心。
朱文昌重新把目光转回李继,李继被暗卫团团围在中间,看着离自己越发近的朱文昌,他艰难的张了张口,他或许因为那封信而去怀疑朱文昌在处理这件事情上面是否会有一些自己的私心,但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朱文昌的私心实际上是谋逆之心,这个从小教导他长大,到教导现太子长大的人,为何才是他所查的一切真正的背后人,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无法接受的。
“老师,你为何要做这些事情。”李继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这个一直不看重权利的人为何会做出这些事情。
“陛下看起来很意外,我还以为你多多少少对我会有一些怀疑,看来你的疑心都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上了。”朱文昌道。
“你在嘲讽朕?”李继怒道:“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现在可是犯了株连九族的重罪!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呵,陛下别这么激动。”朱文昌看着李继现在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别提多解气了:“你可知我等今天等了多少年。”朱文昌一字一句道:“陛下可还记得前朝时期何等繁华的叶家。”朱文昌看李继的表情就知道他定是丝毫不知:“毕竟也是,早在先帝时期,就已经没了我叶家的立足之地。”这句话他竟说出了不易让人察觉的悲伤。
李继确实不知道他所说的叶家,那都是不知前几辈之前的恩怨了,这朱文昌怕就是当年那所谓叶家残留下来的余孽了,但竟让这人进来宫还当上了他的老师,今日这场计划怕是不知筹备了多少年。
“成王败寇,这都是必然的。”李继直视着朱文昌的双眼:“朱太尉若是现在收回你的兵,朕或许还会饶你剩余朱家人的性命。”
“朱太尉?笑话!”朱文昌似被这太尉两字激怒也似被那朱姓点燃:“谁要做那小小太尉,我要做的是皇帝,而且这天下本就应该是我叶家的,你们李家算个什么东西。”
“放肆!”李继也被朱文昌的话惹怒,他指着朱文昌,身体被气的颤抖着。
“况且,看清楚现在的局势,你不会真认为下面那个所谓平宣侯能救的了你吧,你怕是忘记,派去通缉他的是您吧,而且就算是他现在活着回来,您该不会还认为他还会像上次一样舍命救一个要杀他全家的人吧。”朱文昌接着说:“再者说您也知道,现在的廖家还怎么指挥的动疆北的军,两枚虎符不都紧紧的握在你自己手中吗。”朱文昌轻笑,那笑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和挑衅。
“你——你!”李继有些喘不上气,却没有其他的话反驳他,因为他朱文昌所言确实是实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廖家现在的处境出自谁手。
“我想您比谁都知道,就算那些兵是他廖和玉带起来的,他们也只会听从虎符,而不是廖和玉的一句话,如此的忠心与您,这不就是因为他们是廖和玉带起来的吗,况且现在廖和玉已经死了,不过说来我也觉得十分可惜,要不是确信他不能为我所用,我怎么也不舍得杀了他,毕竟廖老将军确实是个百年难遇的带兵天才.....”
后面的话李继已经不想去听了,他沉默着,李继颤抖着,多么嘲讽啊,连他都不把心思打在廖和玉身上。
朱文昌看着李继现在这副模样心中别提多么开心,但又同时觉得很无趣,他看着奉天门以二敌百的两人,和廖矜序脚下数不尽的他死去的下属,还有那边方才被扣押的廖家的人因为突如其来的叛乱而挣扎开来,在廖明琴和安悦书的指挥下趁着现场的混乱大多已经分散开来,在朱文昌重新把目光锁在这边时,虽是大多都疏散开来,但周遭还是有近四十左右的人没有从这里离开,这其中就包括着疏散大家的廖家的两位家长。
朱文昌重新下令将在那仅剩的四十多余的廖家人团团围住,安悦书看到周遭的士兵重新将他们包围起来,一脚踩在他身边一具尸体手上的剑柄将它弹起握在手中,她将廖家的人护在身后,还有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廖矜序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发生的变故,他握着枪的手轻微的颤抖,沈帆忙一剑刺向准备从后偷袭廖矜序的人,朱文昌抬手示意围住廖矜序沈帆两人的兵先暂时停手,然后上前两步位居高位的蔑视着廖矜序。
“平宣侯怕是忘记了,还有什么人在我手里。”
此时的战场,朱文昌一眼看过去,心中忍不住的兴奋着,他突然就不急于一时了,如果在成功之前还能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廖矜序一些教训,居然想凭他们两个还有那些没用的锦衣卫之力就向抵抗他近四千的兵力,真是笑死人了。
“我现在心情不错,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放弃现在这个没用的皇帝,以后给我当狗,我可保你廖家所有人都活着,如果你拒绝——”朱文昌看着廖矜序,许是因为太兴奋,面部表情竟开始逐渐的扭曲。
廖矜序持枪的手轻颤,沈帆也暗道不好,他们确实准备充分,但是现在.....
“平宣侯也不希望自己真的家破人亡吧,要不是你那爷爷太不知好歹,我也不会让他死的那么早,那么平宣侯你会怎么做决定呢。”朱文昌又露出他平日那般普度众生的笑容。
“.....”廖矜序没有说话,他看着他瘦弱的母亲将她的家人们护在身后,他那一向举不起刀|枪的父亲也护在了他的母亲身前。
安悦书听到这边的谈话,缓缓地转头看着也一样在看着他们的廖矜序,红着眼摇了摇头。
这动作自然被朱文昌看在眼里,他目光突然凶狠,看了一眼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士兵,士兵接到命令,将被围困的人群中拎出来了一个年轻人,看着面容也就只有十七岁左右,安悦书挥起剑便要冲向那个士兵,却被其他的士兵将她和廖明琴摁住,安悦书无助的挣扎着。
只是顷刻,方才那名在士兵手下挣扎的年轻人的头便从他的脖子上滑落,奔涌的血液流到了安悦书的脚下,安悦书无声的低下头,控制着想要落泪的**,被士兵围在中央的人们,年长的人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年轻的人闭上双眼不在去看,没有一个人因为这样的场景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崩溃痛哭,也没有人因为恐惧而去做无谓的挣扎。
廖矜序紧握着拳头,他怒视着朱文昌。
“我还是希望平宣侯不要考虑那么久,毕竟我的耐心确实不多了,你每迟疑一会就会有一个人死在你面前,最后总会到你的父亲和母亲。”朱文昌左右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似乎是看戏看久了有些累。
朱文昌的手轻轻一摆,又有两人死在了安悦书的面前,安悦书看着这些一起生活了多年的人们,一个个在她的面前倒下,她低着头泪水在眼中打转,廖明琴伸出手握住了安悦书的手柔声的唤着她:“悦书。”
安悦书抬起头眼角湿润的对视着她这辈子最爱的男人,眼中的泪终是滑落,他们彼此对视着,然后共同的看向了场上还残留的廖家的人,他们会以同样的目光,似乎有什么决定在他们心中点燃,两人将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那个眼睛早已猩红的廖矜序,安悦书不舍的看着她的儿子,那个在他身边时间最短的儿子。
廖明琴用着平生最大的声音一字一句:“汴京廖氏,百余年,尽心为国满门忠烈,得与君主信任,百姓爱戴,于后世不可苟谈,至此今,皆为大宋献身没无怨无悔,廖家——绝不投敌!”
话毕,只见一瞬间那刑台上的还有已经逃窜分散的所有廖家人捡起身边的剑或是奔向身边的反动兵,用他们的剑直直的捅进了自己的胸膛,没有丝毫的犹豫。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却又有迹可循,他们用生命的最后的几句话痛斥着李继的不信任,他们无声的呐喊着。
也同样告诉着廖矜序,他们廖家不管何时都不能做不义之事,他们用自己生命为廖矜序做最后的一件事,让廖矜序在没有负担没有软肋的做需要他去做的事情。
廖矜序艰难的开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没有流一滴泪,嗓子里却发出痛苦的哽咽声,他如一个深海中溺毙之人在垂死挣扎着,他如一个濒临死亡的无法将心中的愤恨释放,压抑且几近爆发的他最终只能吐出两个字:“爹...”他大喘着气:“娘。”他的尾音带着颤抖。
胸口的疼痛盖过了眼睛带来的疼痛盖过了一切外界带来的疼痛,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窒息感让他快要丧失一切感官,但是他却不能就此倒下,他甚至不能有时间去过多的悲伤,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为什么他会变得什么都不剩。
朱文昌似乎没有想到廖家最后会做出这样一个举动,只是微微吃惊,便又恢复回先前那般模样,他只觉得那些就只有丢掉自己性命的人太过愚蠢。
李继则向后踉跄了两步,呆呆的看着那邢台上的至死也紧握双手的两人,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如今的场景是他一手造就的吗,他好像......真的错了。
不光是四周的锦衣卫连反叛兵也被廖家忠烈之势震撼道,他们一时停下了手中的一切,或许也在心中为这些人感到不值,廖矜序忍着悲痛支撑起长|枪用气音呐喊着:“杀敌,杀敌。”他猛的抬头,几近是血红的双眼怒视着朱文昌将长|枪举起大喊到:“杀敌!”
接着沈帆怒吼着:“杀敌!杀敌!”接着数不清的声音接在他们的后面,奉天门处将士们大喊着杀敌,以廖家结束性命的人和满地同胞的尸首重新促成着杀敌的决心。
廖矜序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想用这不断的动作去麻木内心,朱文昌看着自己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兵,才愈发的觉得他本势在必得的运动正在往一个他未曾预料的方向行走着。
他叫过身边的学生,让他赶紧去奉天门外面调兵进来,现在底下这些反抗的人因为廖家所有人的死似打了鸡血一般,尤其是那个廖矜序,这时他才承认,他真真的是小瞧了那廖矜序,他家人的死并不能击垮他,相反却让现在的局势变得倒戈。
那学生听命赶忙去奉天门外,却只是半晌又跌撞着跑回来:“老师,不好了,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批军队已经快杀进来了!”朱文昌听此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他看着下面那似杀红眼的廖矜序,简直像破口大骂,他转头看着已然僵住的李继,派身边的人与李继那仅剩的暗卫厮杀着,只是因为人数的差异,再者在朱文昌身边保护他的人也是个个武功超群,朱文昌屈身靠近李继,说了一句李继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原来廖家也没我想象的那么老实啊。”
“你什么意思。”李继发觉到了不对。
“看来你也不会是全傻,防备廖家是正确的,他们确实自己有兵,不过那区区几百兵还入不了我的眼。”朱文昌仍在李继面前嘴硬道。
这时李继当然无暇去疑廖家暗暗练这些兵是做什么的,他宁愿廖家真的如他以前想的那般,能调动疆北的兵来汴京支援。
“来人。”朱文昌道:“你们先押着——”朱文昌看了一眼跌在地上的祁和浅,继续道:“这狗皇帝随我先从原定路线撤离,其余人留在原地断后。”
“是!”朱文昌身边的侍卫一把掌敲过李继的后颈,将昏迷的李继拖起便跟在朱文昌身后准备离开,将皇后留在远处。
“不能让他们跑了。”
羽箭破空而出的鸣声让朱文昌学生的步伐戛然而止,学生看着穿透自己胸口的箭,扑通的一声跪倒在地,朱文昌猛地回头,只见不知何时出现的连朝初身骑棕马手持一把长弓指向自己。
那长弓模样竟与廖矜序那把别无二样,只是那弓臂处包裹着厚厚一层毛绒的布料,一眼看过去与游牧民族的弓有些许相似。
朱文昌看着还有一口气的徒弟最终还是狠下心来头也不回的往前奔走着。
“快走!”朱文昌道。
在连朝初出现后随之而后冲进奉天门的士兵将奉天门朱文昌残留的余党全部包围住。
连朝初从马上跳下来,他看着离他不远的廖矜序,廖矜序也看着他,只是那眼神已然没有了刚分开时的那腔腔热忱,廖矜序看着连朝初,看着那个义无反顾奔向他的连朝初,眼角逐渐的湿润,似乎有什么强烈的情感破土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连朝初紧紧抱住了浑身是血的他,他感受到怀中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战场上嘈杂的声音,劫后余生的感叹,失去挚友亲人的无助哭喊,活人拖着死人的摩擦声,无数的声音在廖矜序心中撕扯着,廖矜序把头靠在连朝初的肩膀上,感受着连朝初拥抱着他,那种快要把他揉碎的力道,让他能感受到一丝真实。
连朝初眼眶发酸,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着:
“阿序......我来迟了。”
好累,昨天最后一次体侧,跑了八百米,人都累傻了,今天浑身酸痛,啊
(这章有改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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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淹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