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上？”廖悸一怔，联想不到自己与岳上有什么不好的交集，这人是北府的知府，但廖悸与他并无太多交集，在廖矜序来北府之前，廖悸几乎没有插手北府原有的秩序，也并没有太过在意他们是怎么运营的，他们之前一直都是相安无事，此时却得知岳上带了一批人将王府围主，廖悸不禁心凉半截，他看着廖矜序，不禁羞愧的低下头，上头有难，他一个亲王竟如此派不上用场就算了还因为自己的放纵疏忽惹来多余的麻烦。
廖矜序推开门，问外面正点兵的陈懿：“兵力集结的怎么样了？”他皱着眉皱眉，他们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的多，而且信上所说李申还带了一波人来，他一眼看过去明显的清楚廖悸的人并不多，此时的他虽然心寄汴京，但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更让他头疼。
“报告侯爷，府上全部可用人数共两百三十七人，请亲王......”陈懿看着从廖矜序身后缓缓转着自己轮椅的廖悸朝自己摇了摇头，先是满是无奈的看着自己，又将最后一点希望的火光看向廖矜序，陈懿便明白自家亲王的意思，但他并没有接下去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只是看站在这两百多人身前看着那个接下来要掌握他们性命的人。
廖矜序一眼望下去，没有几个人愿意与他对视，视线所及之处几近是躲避的恐惧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对未知无畏而产生的憧憬，廖矜序知道这两百多号人他们是鲜活的生命体，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熟悉感，那是他曾经在疆北时并不懂在临近战争前这人群中传递出来的这无声的感染力是什么，在汴京为李继清路时他也不懂，但现在他懂了，那是人与生俱来的恐惧。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宋出事了，只知道现在他们面对着的是一个保护了他们多年的人的后代。
廖矜序用着在场人都能听到的声音缓缓道：“我知道大家现在心中的疑惑，我也懂大家心中所想，或许你们大部分人，在来这之前从未设想过会需要自己有一天真的拿起手中的枪与人厮杀。”他沉默一下，看着大家继续说：“但是大家问问自己最初来做私兵的初衷，谁不是真的希望自己的一腔热血能在这和平年代也有用武之地，但是当他真的面临之时，我们有资格是惧怕，但是我们并不能因此而退步，不然受到战火牵连的就是我们的家人。”
他停下话语，看着每一位士兵的表情，他不是什么将军，他本无权去说服其他人跟自己去赴死，所以他从来都是身边的人就不多，他不愿面对这样的情况，但是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因为你不想就不发生，所以他沉默半晌道：“如果现在有人想要离开，我不会阻拦，或者你愿协助保护妇孺，也是我们的英雄，所以现在有人要离开，便走出大队伍，我会将我们的身后交替给你们。”
士兵们听着廖矜序的话，陷入了沉默，慢慢的人群中有人开始动摇，他们走出了人群，一个接着一个，廖悸紧紧握住自己的衣角，他直起身子想要说些什么，便感受到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连朝初，他冲廖悸摇了摇头，他们在廖矜序身后，看着他坚挺的背影，连朝初知道，廖矜序不会强求任何一个人，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就这样，原本两百多号人的队伍离开了近一半，廖矜序等待几秒，看见在没有人离开时，他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弧度，比他预想的要多，他看着这些人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将士们！但凡有战争，谁也没办法定夺死亡，我相信既然你们选择留下来就知道未来会有很多无法预料的结果，我无法保证你们所有人的性命，但是你们相信我，愿意追随我，所以只要我廖矜序活着，就绝对不会让你们白白牺牲！”
这些话说完，现场一片安静，沉默，压抑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人们相视无言着，突然人群中一个响亮的声音，他似乎带着一丝让人注意不到的哽咽伴随着气愤，他恨恨的看着走出队伍的那近百号人：“懦夫！”他吼道：“我们这么多年来的平稳生活都是廖将军一手打下来的，如今他的后辈仍然为了我们拼着命，为我们大宋的子民贡献着自己，你们怎么能！......怎么敢。”他怒吼着颤音也愈发明显。
那些离开队伍的人低下头，不去面对着那人的猩红的双眼。
“我们也愿意追随侯爷！”一众王府的杂役举起做农活的工具朝着廖矜序掷地有声道。
廖矜序看着他们，心中百感交集：“好！好样的，我大宋子民都是好样的！”
廖矜序怎会不知剩下的百来号人如何面对茫茫大军，他们都是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训练，让他们冲锋就是直接让他们去送死，但是他能怎么办，他又有什么选择。
“属下协荣亲王府上余下士兵杂役之命愿听侯爷差遣，恳请侯爷下达命令。”陈懿说完，所有士兵便与他一起朝廖矜序行军礼。
“请侯爷下达命令！”一众士兵雄厚有力的声音震在廖矜序耳边环绕，只是一瞬间的让廖矜序好像回到小时候，他跟着疆北的战士们一起跪向廖老将军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懂那种力量是什么，现在他懂了，那是一群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还是头也不回向前走的人，那是一群知道战争总是会流血的，但还愿意为了信念而牺牲自己的人。
“我们不会抱有着无妄的念想，今日这场仗必然会打起来，结果如何全在大家手中，让他们看看我们的觉悟！”他看着面前的百来余人道。
“众将士听命，大家分兵两路，一半与我一起开门迎敌拖延时间，另一部分听命于昭亲王从后门出发寻找突破点，其余人跟随荣亲王与陈懿找机会离开王府，一定要保护妇孺。”廖矜序道。
“是！”众人应道。
廖矜序回头看着抬着头红着眼的廖悸，他抓住廖矜序的衣角：“兄长，我和你一起。”他颤音道。
“子安，你一定要保护好的你的人知道吗，那些人都看着你呢。”廖矜序看着自家弟弟这般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个廖家实打实的小少爷，他怎么忍心让他涉险。
他又拍了拍连朝初的肩膀，认真道：“我们一会见。”他看着连朝初皱着的眉头，伸手在他的眉头间轻轻弹了一下笑道：“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小昭初。”
连朝初定定的看着他，眼中流动的情绪如波涌的河水一般，他轻轻握住廖矜序手在自己手中摩擦，然后放下。
廖矜序转回身去，向前走着，慢慢被人群遮盖住他的身躯，消失在连朝初视线中。
廖矜序带着一半的人在身后，缓缓推开王府大门，迎面而来的是岳上一张嬉笑的脸：“等了许久，平宣侯终于出来了，我这怎么没看见其他两位王爷啊，偌大的王府就只剩下侯爷了吗。”岳上站在大军最前端，在王府台阶下仰视着廖矜序，他身后的是比廖矜序这边多上近三倍的兵力，廖矜序心中轻笑，说着黄口小儿，实际还是如此这般提防，朱文昌还真是个老狐狸。
“岳上，知府？”廖矜序轻笑：“不知知府带着这么多士兵围在我弟弟家门口是做什么呢？”
“呵，侯爷说笑了，我们没有恶意的。”岳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着廖矜序好像在看一个孩子一般，那眼神让廖矜序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朱文昌。
“我们就是想和侯爷谈谈，并不希望和侯爷动武，只要侯爷承认，廖家的罪行和侯爷还有荣亲王没有关系，我想太子殿下也会念在与侯爷的交情跟陛下说一些好话。”岳上一副苦口婆心样子道。
“廖家到底有没有罪行，他朱文昌不是最清楚吗。”廖矜序面无表情，不怒自威。
岳上微微皱眉，似乎因为廖矜序直言了朱文昌的名字而不满。
“太子殿下呢？我要见太子殿下。”廖矜序道。
岳上：“太子殿下日理万机，派下官来代太子殿下来见侯爷，侯爷有什么话直接跟下官说就可以。”
廖矜序看着岳上身后的精兵，有一部分身上都穿着朝廷的衣服，一眼便知他们确实都是李申亲自带过来的，虽然人数要比朱文昌自己的兵少很多，但是这也代表着他所面临的的局面是被动的，他是那个大宋太子亲自带兵逮捕的谋逆之臣，只是李申一直不现身，廖矜序心中的警钟一直在敲打着，如果如他所猜测那般，那么现在李申的处境应该不是很好，朱文昌，真是下的好大一局棋啊。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见太子殿下。”他道。
“侯爷也看到了，我身后的可是太子殿下的人，下官还是希望侯爷能识时务，放弃无用的抵抗。”岳上上前两步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随之上前两步，廖矜序身后的士兵立马护在廖矜序身前。
廖矜序看着身前的士兵，心中感激又苦涩，他们相信自己，自己却要用他们的命换出路，双方正僵持着，却看见远处快速跑来一位士兵朝这边大喊着：“知府大人，昭亲王和荣亲王突破了后门！”
岳上心一惊，他并没有在后门派太多人把守，廖矜序见此立马大吼一声：“将士们，随我冲锋！”
他赌对了，岳上这人就只是一个知府罢了，况且还是这种如桃花源一般的北府，纵使给他再多兵力，他也不会用，而且廖悸说了，虽然他们交集不多，但是岳上是一个极度要面子要排场的人，那他必然会大张旗鼓的在王府正门派出浩浩荡荡的人群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廖矜序手持一把长剑径直奔向岳上，手中紧握剑柄狠狠的对准着岳上的脖子，哐的一声！兵器相交，一盏长枪强有力的拦住廖矜序的长剑，那人与廖矜序四目相对，廖矜序认得他，那是李申的贴身侍卫，叶邵，此人身手十分了得，他为什么会在这，廖矜序不禁对自己的猜想抱有一丝的困惑，李申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叶邵自然也认得廖矜序，但是他没有讲话，挥起长枪技巧般的刺向廖矜序，对于叶邵廖矜序本完全可以应付，他感受到右侧挥剑下来的风刃，立马反应过来挥剑砍向那来偷袭的人，一击毙命，那人跪在廖矜序身边倒下，刹那间人群将廖矜序围住，一并向廖矜序挥起剑来。
廖矜序挥起长剑频频躲挡，他听着周围自己的人在努力的抗衡着人数完全不平均的敌人们，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喊叫声，但是他没办法分神给别人，倒在他剑下的敌人越来越多，但是源源不断冲上来的敌人更多，不知不觉中廖矜序身上已经多处负伤，但是这并没有影响到廖矜序挥剑的速度，同时他也明显的感受到叶邵的攻击很不对劲，虽然自己身上也有被叶邵伤到的痕迹，但是他可以确定叶邵并没有想要真正的与他对抗的意思。
敌人一波换着一波与廖矜序滚着车轮，廖矜序早已经不记得死在自己剑下的人有多少个了，除了叶邵外，其他的太子兵都是拼尽全力的与廖矜序厮杀着，长剑在廖矜序手下飞舞着，他的身上沾染着不同人的鲜血，廖矜序拥有着整个除疆北外整个大宋都极少拥有的战斗经验，他知道如何让敌人一剑毙命，但纵使如此，面对着杀不尽的人，廖矜序还是感受到有吃力的感觉，他也不是铜墙铁壁，受到的伤一直对他呐喊着，廖矜序提起全部的精神对抗着人群。
但一拳终究难敌四手，突然如万根针穿透般的疼痛让廖矜序停顿了一秒钟，就是这一秒钟被敌人抓住立马一柄长枪横向的扫在廖矜序的腿弯处，廖矜序不禁向前踉跄一下，四面八方便似找到机会一般齐齐的刺向廖矜序，廖矜序立马撑剑抵住，此时廖矜序半跪在地，但是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将他团团未在中间的全部都是李申的人，叶邵长枪一提，把覆盖在廖矜序上方的剑一把挑起来，周遭的将士愣住了片刻，再去看清楚叶邵的表情后，似大梦初醒般频频佯装被廖矜序击退一般的后退，廖矜序快速扫了一眼周围，他的人已经不剩多少了。
“叶邵，还不快抓住他！你们快去帮他！”
他听到远处被紧紧护住的岳上朝这边大喊一声，让自己身边的士兵过来帮助叶邵，廖矜序这次看清楚了岳上紧皱的眉头，被迫重新提枪朝廖矜序冲上来。
廖矜序重新稳住自己，紧握手中的剑，方才叶邵快速在他面前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荡。
“救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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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破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