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许没有连阵想象的那么糟糕。
他小心的避开水池，绕过去才发现这边别有洞天，植被茂盛，虫鸟自由，完全不同于值函山后山，连阵能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极其充沛。
兽鸣再次惊到连阵，他连忙抬头。
发现一只奇异的灵兽正警惕的看着他，它身上像是披着藤状物，又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浑体白色，头顶着红玉质光泽如角状物。
连阵看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对方眼睛在哪。
灵兽见闯入者毫无反应，居然还在打量自己，忍不住再吼一声表示警告。
连阵回过神，不自觉的举出双手表示自己并不会伤害他，只是无意闯入，并没有恶意。
灵兽优雅的抬起蹄子，往前一踏，做出将要攻击的姿态。
连阵连忙后退：“别别别，我马上走马上走。”
“不必。”
声音从背后传来，连阵一下定在原地，只见面前的灵兽突然乖顺，原地转了两圈，又折回去在一块立起的石头旁趴下。
来人的步伐很轻，可能是连阵一直注意灵兽的动静就没发现。衣袖被风带起，身后的人悠悠向前。
连阵放缓了呼吸，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走到灵兽身边，单手挽起另一边的衣摆，露出一截手，轻柔的顺着它身上的纹理，似是在安慰。
银色的手镯顺势“钻”出来，衬的手更加白皙。
连阵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发现除了粗糙的布带，什么也没有。
“南……小长老。”
连阵咽下本来想喊的名字，还是毕恭毕敬的唤出这一世该叫的名称。
“嗯。”南风的回应很平淡，“过来。”
连阵挪着脚步，近的时候他发现南风身边的那只灵兽竟然在轻微的发抖，当时离得远，根本没有察觉到这细小之处。
“它怎么……”
连阵刚想问，眼神却被灵兽守着的石块吸引住。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石块，而是一个碑，上面没有立碑人和其他的信息，只有被埋葬人的名字。
“北尚”。
值函山的初代山主。
诡异的想法腾的在心里涌现，连阵深呼吸几次，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结果越想越气，跑到小水池旁蹲下，双手作碗状并起，洗了把脸才好点，然后回到南风对面掀起袍子坐下。
“这里是中心灵山。”
语气是肯定，不是疑问，南风看着连阵额前被水沾湿的发还在欲滴不落，伸手极其自然的拂去：“一直都是。”
连阵被这动作撩的心神一荡，轻咳掩饰慌乱：“中心灵山的毒气都是骗人的？”
“不全是，”南风轻轻拍了下身边的灵兽，“因为这里并不是真的中心灵山。”
连阵沉默，差点要被这绕口令似的说辞给整迷糊了，片刻后说到：“所以，交织梦境的效果，就是把之前的发生过的场景，与真实存在的东西进行错乱。”
“差不多。”
连阵把眼神移到墓碑上，沉声道： “那么说，这块碑是真的。”
南风轻声笑了下：“我立的。”
为什么？连阵想问，却没有说出口，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而且，他和南风目前的关系，还没到可以毫无阻隔的畅谈过往。
南风见连阵不说话，心想，老纠结这个话题，后面的故事就不好推下去了。
“我曾和初代山主一起游历，在东南向他建立了值函山，顺手就给我封了个小长老，我想也无所谓，反正也是个虚名……”
南风补充故事，脸上笑容仍在，似是想轻松这个话题，可连阵却听出了怀念和落寞，是对某个场景甚至某个人念念不忘的追忆。
连阵在袖下悄悄捏紧拳头，不说话，继续听着南风讲。
“后来的故事你也应该听说过，我在值函山也待了几年安生日子，只不过后来中心灵山诡兽意外苏醒，初代山主就联合其他向大能一齐镇压，结局就这样了。”
南风点了点身边的墓碑，声响让本来伏着的灵兽抬头，凑过去小心蹭了蹭南风的掌心。
连阵本来听得心酸，结果看的心痒痒，这个时候发觉不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灵兽，是我……是初代山主在中心灵山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那只吗？”
南风有些意外，却又觉得这种问题合乎情理，是连阵会问的。他以为连阵会纠结为什么自己冒着危险会去满是毒的中心灵山给初代山主立个碑，或者说是混了这么久还是一个小长老，怎么没个上位心，直接取代了现任山主。
看到南风点头确认，连阵却突然站起来，掀开衣摆，认真的行个值函山的大礼：“弟子不孝。”
南风偏开身，这礼自然不是给他的。
灵兽闻言抬起头，不解的看了看连阵，又望了望身边的南风，还是不关己的趴着。对她来说，就算是里子没换重新再来，她还是只认埋着的那个躯壳。
即便是在交织梦境里，现世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无人能改。
连阵倒是不在意灵兽的冷漠，重新坐下，也想学着南风帮忙顺毛，想想好像有点大逆不道，手停在半空，又尴尬的收回：“师尊活着就好。”
灵兽缓缓起身，迈着蹄子离开，竟是没再留一个眼神给连阵。
似乎在说，不认识，跟你不熟。
南风也没挽留，他知道灵兽不会离得太远，墓碑的存在让它活动的范围被固定死死的。
灵兽走了，附近能说话和理他的只有南风了，连阵理理思绪，有些难以开口的说到：“蔍苑那把火，是我放的。”
原本平静的南风立马皱起眉：“说下去。”
坦白局来的突然，确定对方是最开始的人的时候，连阵就注定不会对南风有太多的隐瞒。
“我觉得当时师尊是清醒的……”连阵微微低头，似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六长老出事后，连阵一不留神就会发现她默默坐在蔍苑的院子里，平静的面孔偶尔也会让连阵晃神到以前——六长老坐在前院，会笑着招呼他过来吃小零食和喝茶。
但一切都变了，六长老身体虽然无碍，但是也说不出什么话，看着连阵的眼神也像是没有神识一般。
可那日傍晚，欢落树去三长老那里拿药，连阵陪着六长老在苑里聊天，本以为跟往常一样。
也不知道说到哪个点，六长老突然抬起头，声音许久未开口后有些走调：“入夜之后，杀了我。”
连阵一面欣喜六长老终于会说话了，另一方面忧心六长老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师尊，这到底怎么回事。”
六长老并没有回答，反而是一个人走回房间，关上门。
连阵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心想，欢落树怎么还不回来，从蔍苑去三长老的桑苑不该那么久才是。
他担心六长老，一直站在门外。
入夜了，欢落树还是没有回来，六长老在屋里也没有一点声响，连阵敲门，无人响应。
犹豫再三，连阵喊了几遍就打算推门而入，可屋内被设了禁制，根本推不动。
肯定出事了。
连阵刚从窗户翻进去，突袭来的猝不及防，连阵躲了没避开，离着心脏还差一些，刺中肩膀。
失去重心的连阵头栽地前顺势滚了两圈，才免于折在窗下，事发突然，他并没有带任何武器。六长老就站在他面前，剑上还滴着血。
“师尊……”连阵话还没说完，六长老再次提剑指向连阵的命门，招招刁钻却不致命，连阵的血迹溅的满屋都是，六长老雪白的裙子也不可幸免。
如同寒冷的冰雪上落下鲜红的梅瓣。
“师尊！”连阵不能动手，屋内活动范围有限，“我是连阵。”
屋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那晚黑的连月亮都不愿意出来，连阵睁大眼睛，生怕一不小心撞到六长老剑上。
“火，火光……杀，杀了……杀了我。”六长老声音颤抖，与理智挣扎。
大概了解六老的意思，连阵捏了一个小火诀。
有了光点，不但让连阵看清屋内的情境，也向六长老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连阵的眼睛还没适应，手腕就被猛地踢了一脚，火星溅到地上，居然开始引燃，连阵注意到，有自己血的地方，火烧的格外猛烈，自己趁火小的时候补上了几脚，发现还灭不了。
而之前，六长老已经将他的血遍布整个房间。
不能久留，连阵拉着六长老就往外跑，强行破开禁制，连阵被余震激的一口血含在喉咙里，不敢吐出，只怕又加重火势。
然而事情并没有连阵想的那么顺利，六长老提剑，居然将连阵牵着她的手臂砍下，自己转身跃进火海。
连阵痛的难受，还是死咬牙关，不让那口血喷出来，可是并不会起到很大作用，他没有犹豫，跟着六长老进去，可是火势太大，根本就看不到六长老到底在哪。
有可能……
连阵不相信，蒙头往前冲，丝毫没注意到后路已经被砸下来的梁给封住了。
再次醒来时，自己就进入了交织梦境，连同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还被迫认下小长老作为自己的师尊。
甚至……
听完连阵的自叙，南风沉默了。
后面的事，他是有参与的。
蔍苑被混着连阵血的火焰烧个精光，六长老不在，蔍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山主和其他长老的意思是将失忆的连阵拜托山下，或者其他向的人照顾，免得恢复后接受不了事实。
南风并没有抗议，将连阵留下只会加剧其他向对东南向的猜想，留下把柄。
他有私心，同时这也是他的任务。
可是命运就是那么奇妙，所有人都差不多忘记蔍苑的时候，南风和五长老下山游历，遇到了半死不活在路边捡垃圾的连阵。
“……”
从前在值函山他可是蔍苑唯一的弟子，即便不是最好的，也会受到很多人的尊重。
可现在？南风动了恻隐之心，说服五长老重新收连阵为自己弟子。山主和其他长老看连阵这样子对值函山也没什么影响，洗去了他在山下的其他身份，重新编撰记忆。
自此，值函山蔍苑唯一的弟子也没有了，而清苑多了一个捡来的大弟子。
感谢支持！！！
（有点好笑，连阵的血比燃料还好使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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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