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黄昏,连天的沙恍若遗失的宝藏,肆意又夺目的散落在大地上,偶尔有路过的蝎虫,余下点点细碎的足迹。
风一吹,如初未变。
远处有鹰击空,时旋转,时俯冲,像是舞蹈,又似信号。
密集的脚步由远及近,还伴随着一定节奏的重物倒地的声响。
于前被追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全身裹在白绸布里,一双有神灵动的眼睛不断寻找这最佳的出手机会。
后面追捕的人也是全身裹在衣物里,只不过布上的花纹好似某种动物的头骨。
年轻的男子一边闪避追捕的攻击,一边从袖子散出一些粉末。
没来得及躲开的人猛地一吸,不自觉放缓脚步,顿时感到浑身奇痒无比,抓挠之后,药物混着血汗,又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人闻了倒是无碍,只听见阵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此起彼伏。各类蛇虫蝎蛛自沙洞,岩石下爬出,向打头人而去。
不多时,惊恐的叫声湮灭在白骨初露后。
有幸躲过的人不禁头皮发麻,但早被训练过的他们别无他法,只能拼死追上那名年轻的男子。
横竖都是死,没准抓住还能求得一丝生机。
周遭杂石渐多,领头的若是没猜错,前方有一片遗弃的小绿洲。
据说那里十几年前原本是有几户游民住着,关系都不错,平时自给自足,但是在一个星星都黯淡无光的夜晚,这几户人家全数被害,小湖被血染红,数日未散。
也不知何人如此痛恨,平日里也不见这几户人家对外有所交集。
沙漠中绿洲的水源本是稀少珍贵,但经此一传说,无人再敢定居,此处便荒废了下来。
也闻,那几户被灭门的人家的鬼魂并未散去,夜夜高呼要报仇,凄凄惨惨瘆人的很。
日沉西山,沙漠昼夜温差较大,一阵风忽然袭来,众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有人迟疑,信鬼神一说,但也惧命令无法完成的信仰。
年轻的男子顺势一拐,没入杂草丛生的废屋后面。
目标丢失,众人正懊恼。
孩提哭声起,撕心裂肺不知为何,众人渐靠拢,高亢声戛然而止,继而一妇人惨叫不断,有男人声暴呵,老人絮叨后也为尖叫。
众人以为装神弄鬼,试图以声盖过。
这边一出声,那边声停。
约莫一息,恍若万人同哭,万人齐笑,尖叫惨叫,宛若地狱万鬼同哀。
幽火自湖心起,尔后向众人逼近。
领头的一看不妙,正打算撤回观看具体情景,再一回头,发现周围迷雾起,只余自己一人。
此情此景,不见鬼神,亦被乱了心神。
一抹利刃悄然而至,领头的往前一步,自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半刻,先前那名年轻的男子自草丛中跳出,对手拿利刃的男子夸道:“杀人无声,连阵,你也太棒了。”
连阵利落的将剑刃上的血珠甩净,收入剑鞘,然后拉下遮面,颇有些嫌弃的说:“把东西都收收,今晚先凑合,明早再赶路。”
“马上。”
两人将尸体收拾好,又寻处小屋,点把篝火,轮流守着夜。
沙漠夜冷,柴在火中轻微炸了一下。
“连阵,你说我们还有多久能够逃出去。”
连阵闭眼假寐,闻言,稍换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后答道:“如若没有追兵,大概还有两日能到‘正北向’的边缘。”
“那咱们还有多久能过到‘东南向值函山’呢?”
年轻的男子用棍挑着柴火,身边的连阵一听这话就安静,不知是在算日子还是真的睡着了。
正打算放弃,只闻连阵一句:“不知。”
“那……”年轻的男子还想提问,连阵突然起身,将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衣物披到他身上:“千独隅,你若是累了,我可先替你守夜。”
“……”被迫睡觉,同时又怂的千独隅。
沙漠夜空清明,连成网的星子如同一床无边的被,蔓延到思念的尽头。
连阵离开值函山已经好几年,这次回去,还不知道自己的师尊会不会原谅自己。
近乡情怯,连阵竟开始回想以前在值函山的种种。
风来的突然,雾也起的离奇。
连阵意识到不对,连忙唤起正在浅眠的千独隅。
两人立马摆好作战姿势。
连阵一脚踹灭火,眼神死死地盯着屋外。
没有脚步声。
两人眼神示意,悄悄凑到窗口。
雾起的很大,但是并不影响两人看到里面的内容:看身姿约莫是个与他们年龄相仿的青年人,正坐在水源旁,面前同样点着把篝火。
连阵对着千独隅摇摇头:不是活人。
那青年人低着头,手上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虽然是背对着他们,但是也能看出他的认真和快乐。
旁边又走出一人,青年人立马就站起将东西背到身后。
这一站,两人的身高对比着,青年人竟然比后来人矮一个半头。
两人像是在交谈什么,后来人摸了摸青年人的头,气氛很是融洽,直到青年人将身后的物件拿到另一人面前。
连阵仔细看来好几遍,也没看出那东西个一二。
千独隅手比划,嘴唇张合:像是石头。
风声好像更大,像是渲染什么难过的情绪,其实也是一种悲鸣。
另一人将青年人伸出的手推回去,自己手负身后,感觉像是严肃的训斥与教导。
青年人低下头颅,顺从的接受。
给一棒子,又抬手给了对方一颗枣。那人摸了摸青年人的头,紧张的气氛缓和下。
另一人先是坐下,尔后招青年人坐在对面。
青年人踌躇的过去。
两人交谈许久,但也是另一人单独在聊。青年人时不时点头应着,却是没有最开始那般雀跃。
眼看没什么威胁,千独隅换个舒服的姿势站着,还不忘提醒一下连阵。
可令千独隅意外的是,连阵脸上凝重多于好奇探究。
他闭了嘴,继续看下去。
水边的两人好像意识到夜色已经深了,另一人盘坐,青年人背对躺在对面。
这个画面维持许久,久到千独隅都快认为这可以直接到天亮。
青年人动了。
他小心翼翼爬起来,似乎是不愿意吵醒对方。
将东西放入另一人随身的包裹里,正当转过身准备回到本来的位置当作毫无事件发生时。
青年人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体多出来的东西,那是他最熟悉的,也是现在伤他最深的。
他扭曲着身子回过头,另一人毫无察觉,依旧紧握手中的利剑。
青年人缓缓倒下,似乎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甚至伸出手想要抓紧另一人的衣袖,妄图得到解释。
另一人像是梦魇般,不但没有回过神,反而将利剑刺的更深,一寸寸,灭了青年人眼里的光。
远方晨曦渐渐明了,浓雾淡去,那如同海市蜃楼般诡异的场景也迎来终尾。
看客一阵唏嘘,虽然不明白两人的关系,但也不妨碍对青年人枉死而由生的感慨。
大半夜没事不要瞎逛。
“既然天一亮,那我们直接启程。”连阵收了武器,对千独隅说到,“这里还是有些古怪,不便久留。”
千独隅点点头,认同连阵的说法。
之前听对方说过一次,他自值函山而出,辅修过通灵一式,若那水边二人不是同之前鬼哭狼嚎那一块出场的,那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为了以防万一,两人抹去自己踪迹,又细细搜查附近一番,确认无误后才背着包袱走人。
越往北走气候越冷,两人不敌寒,早就裹上厚厚的棉衣。
现世有些奇特,若是各向己内交通流畅,车马通行,甚至有御剑或瞬移,但向与向只见只能相互,不能交叉。
常说正向或者偏向,但不曾有过中心。
中心那片区域无人能及,常被黑色浓雾笼罩,周遭寸草不生,没有生物进去还能存活。
若是去远了的边向,只能绕着中心走,不能直接穿入。
有人说,中心曾是一座灵山,孕育万物,可山底却压着灭世的诡兽,若是出来,现世所行皆毁于一旦。
也有人说,那诡兽出来过,灵山一瞬变为毒山,只要靠近就会身亡。于是初代各向能力高者,皆出面制止,然后齐齐与诡兽陨在中心。
还有人说,若是路途看见碑,莫要再往前走,顺着下一个碑或者原路返回才是正确的。
连阵和千独隅曾试图沿着碑走,因为这是绕路走最快的捷径。
但是两人没有坚持下来,不约而同的选择偏远一点的路。
碑上有着年份,有名的会带上边向,无名的只剩称呼。
黑色浓雾十里外,五步便是一碑头。
空旷沙中,稍大一点的石堆也是让人生的敬畏。
连阵算着脚程,正北向风大天寒,得加紧把东西拿到,不然过了时候……
千独隅哼唧着翻身。
连阵瞥一眼,扒拉火烧的更旺些。
最开始千独隅和他同行他是拒绝的,原因是不想让多余的人知道他想做的事。
但无奈出西北向必须借助对方的身份,连阵便只能一边防备一边假装接受。
相处久了,连阵慢慢也认同有伙伴的存在。
令他没想到的是,交谈中千独隅对值函山起了兴趣,若是路上不耽搁,没准还能赶上“摇风铃”。
深知值函山内部风气的连阵说了他俩相识以来最多的话。
结果更加坚固千独隅想入值函山的想法。
连阵:……反向安利最为致命。
风起雪扬,呼啸肆意,两人在这里蹲守几日,终于等到结果。
朦胧间一道身影迎风靠近,不知是人是鬼的裹在袍子里,身后一座村庄的灯火若隐若现。
连阵站起拿出武器,脚踢了踢身边的千独隅,见对方同样戒备的利于身侧后,他沉声道:“来了。”
久别的,连阵感到右手手腕处隐隐发热,尔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脑海内响起:
【嘀呐——您已触发支线任务“消失的正北村”】
风:我可真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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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