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恩的手机上，是文娱榜的截图，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可惜后面接的词不大好。
“胡知川恶意营销……我们营销什么了？”
胡知川摸不着头脑。
宋恩恩继续划了划手机：“我刚刚在车上搜了一下，你还记得在机场你被当成邱月明拍了，还被邱月明的新站子发出去了吗？”
“我记得。”
“有人扒出那个人是你了，时间线衣服和ip都能对上，还有薛瑞寒粉丝火上浇油说你以前就爱蹭热度，现在邱月明那边大粉都认为是我们故意给你做的营销手段。”
宋恩恩眉毛紧皱：“这些人有脑子吗？请问这是任何一个能找到工作的正常人能想出的营销手段吗？我们公司门槛很高的好不！”
胡知川有点疑惑：“可是我们这次也不是公开行程……哦不对！我靠！”
他本来想说扒人的怎么知道他是那天飞西城的，然后突然想起来，他发了个自拍营业微博！时间和地点正正好好都在上面！
在宋恩恩的凝视下，胡知川慌忙掏出手机，打开微博，那天发的内容果然早已沦陷，成为他有史以来最爆的一条博文。
没有坠机和邱月明名垂青史，他也算是蹭到邱月明黑红一把了。
评论区几乎都是邱月明粉丝在骂他不要脸，搞这种营销手段糊一辈子，还有薛瑞寒粉丝开始宣传起他早期的黑称：糊穿。
“都说了找个大师给你算算取个艺名了。”
如此绝望的舆情当前，宋恩恩也过来凑热闹。
确实是有这件事来着。
胡知川是薛瑞寒带来的关系户，意思意思面了一下就签了，但是宣传总监还是直白地问：“你这个真名在这个行业有点不吉利，你确定不搞个艺名？”
当时胡知川坚定认为姓名受之父母，满载家庭的期望与爱，现在他也动摇了。
宋恩恩上手划了划他的评论区，发现薛瑞寒的粉丝还真不少。
要知道胡知川和薛瑞寒一起参加的那档综艺可是胡知川大三时播出的，而胡知川现在都大四毕业出来工作大半年了！
“恨果然比爱长久，”宋恩恩连连感叹，“你看你的粉丝都走得差不多了，恨你的人还这么多。”
“……我是你的艺人啊！不要伤害我了！”胡知川欲哭无泪。
在参加选秀的那一年，胡知川还是个青涩内向的普通大学生。
虽然他家开店，他也每周回家帮忙，但他从小负责的都是些算账收银打扫卫生的活，论接触人他还是不太行。
被他人生中最好的朋友薛瑞寒拉去搭伙上节目的时候，他不擅长和那么多人在镜头前打交道，到哪都粘着薛瑞寒，薛瑞寒又是个对别人都脾气一般，唯独对他很有耐心的好友。
双向奔赴的关系好，加上他们二人实力一般但实在貌美，被观众狠狠拉了一波cp。
这对cp反响极好，甚至高过他们个人的人气，网络上关于他们俩的同人文和视频剪辑一直流传在江湖中，被百家人吃。
他们俩得知这件事后，觉得好朋友不卖白不卖，在镜头前更热衷于炒cp，反正他们私底下关系也好，炒cp只会好玩不会难受。
为了热度，节目组也给足了引导镜头，甚至在花絮里插播了向他们提问：“你们二人关系那么好，那如果最后只有一个人能获得签约机会的话怎么办呢？”
胡知川也不知道祸端是从那时开始，还是早有预谋。
上了节目就有竞争，即使是cp粉也存在偏心，两家唯粉早就为了给自己更喜欢的人争取资源暗暗较量，想尽办法诋毁对方，从而提纯cp粉，把手里的投票资源转给一个人。
薛瑞寒当时答得很平常：不论我们谁能获得机会，都不影响我们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尽人事听天命吧。
而胡知川也说出了他的心里话：如果只能有一个人签约的话，我会让给瑞寒，他一直很喜欢这个行业，以前在学校他就会参加各种歌唱活动，元旦晚会也是他主持……我觉得他比我更适合当明星。
然而就这一段话，被解读出千百种说法。
有说他自大的，还没决赛就开始“让”了，有说他假惺惺的，有说他装委屈假卖惨的，有说他别再卖腐了的。
他觉得娱乐圈和学校好像差不多，在比赛中，薛瑞寒的人气高，他跟薛瑞寒玩就叫蹭热度；在学校，薛瑞寒有钱人缘好，他跟薛瑞寒玩就叫媚富。
虽然薛瑞寒从来没有说过他不好，也一直把他当好朋友。
但他总觉得尴尬，也觉得，薛瑞寒的粉丝那么讨厌他，他还老去找人家玩，会不会对薛瑞寒造成不好的影响。
在比赛结束后，薛瑞寒选择签约，混个毕业证然后勇闯娱乐圈，而他回归学校做普通人，人生的路越差越大，不太联系也很寻常。
铺天盖地的恶评随着他的泯然众人也消失殆尽，他并非真的穷凶极恶，热度一过，也没几个人还记得他。
“不过你们粉丝关系这么恶劣，薛瑞寒还一次两次帮你，你们关系真好啊，”宋恩恩感叹道，“珍惜吧，我见过太多艺人本来关系很好，最后因为粉丝啊资源啊问题闹得可难看了。”
“……是的，他人很好。”
胡知川盯着那行薛瑞寒粉丝骂的“从盘古开天地起就会蹭热度”，愣了会神。
说曹操曹操到，薛瑞寒打来了电话。
“川啊~”薛瑞寒的语气欢快，“今天去拍戏了不？”
“刚结束。”胡知川故作平常。
“你都结束啦，吃饭了没？要不出来吃顿饭？”
胡知川听出薛瑞寒在车上，问他：“你还在西城？我以为你那天之后就回去了。”
薛瑞寒说：“没有啦，我还要给另一部电影录个主题曲，演个小配角什么的，我也刚忙完呢，要不出来吃个饭？”
胡知川开的免提，宋恩恩夸张地做着口型示意他“去啊去啊”。
他总觉得薛瑞寒不是单纯地喊他吃饭，薛瑞寒何等聪明，消息多灵通，怎么会不知道粉丝又吵翻了天。
他本想婉拒，但又想起宋恩恩说：珍惜吧。
“……好啊，去哪吃，我在酒店呢。”
半小时后，一辆锃亮的迈巴赫停在酒店门口。
胡知川和宋恩恩戴好口罩帽子，生怕被认出来。
薛瑞寒倒是从车上蹿下来，他穿得还是那么张扬，胡知川认出来，他的衣服就是上次的什么什么超难抢早春联名款，只不过是另一个颜色。
所以真有那么难抢吗？
“小胡啊——”
薛瑞寒就这么喊着，一路飞奔冲过来，狠狠抱住胡知川。
得，白伪装了。
本来住这的就不是艺人就是追星族，对八卦很敏感，现在整个酒店公共区域的人都能认出来他俩谁是谁。
胡知川拍拍他的背，然后说着“可以了可以了”推推薛瑞寒的肩膀。
“这是我经纪人，叫宋恩恩。”胡知川向他介绍。
宋恩恩在楼上说了，把她带上，如果薛瑞寒有一点不想让她去的意思，她就回房间，手机联络。
薛瑞寒和她对视上，笑了笑，没有推辞：“你好啊宋小姐。”
胡知川能看出来，薛瑞寒确实不是单纯找他吃顿饭了。
薛瑞寒是个有话直说的人，如果真是纯吃饭叙旧，他带着经纪人来，薛瑞寒会“啊——”一声然后说：“我们出去吃饭你还要带经纪人啊？你又不是小孩子出来吃饭带家长。”
坐上车，薛瑞寒也向他们二人介绍：“这是我家的司机，从我幼儿园就负责接送我了，姓王，想说什么话直接在车上说就行。”
他们打过招呼，车子开出去一段。
薛瑞寒也开门见山地问：“邱月明的站子发错图的事情确实不是你们策划的对吧？”
“不是，”宋恩恩答道，“我们确认过买卖图双方的身份了，都是新手，在校大学生，一个赚外快一个为爱发电，而且在此之前小胡和任何人都没有资源竞争，没人会策划这种事搞他。”
“没有资源竞争吗？”薛瑞寒问，“他不是在跟何哲宇抢那个角色？”
宋恩恩顿了一下，然后说：“应该不会，选角导演没有跟我们透露何哲宇会来。”
“但不一定不会给何哲宇透露你们来，大家都知道你们有仇。”
“……何哲宇不喜欢搞这种手段，应该不是他，”宋恩恩说，“而且如果不是你出面的话，张家晴给他演是板上钉钉的，他不用搞这一套。”
胡知川很意外，据他所知，不论消息真假，何哲宇那边有小道消息称宋恩恩给他穿小鞋，导致宋恩恩一个普通打工人被网暴，这件事是切切实实的。
他没想到这个时候宋恩恩会帮何哲宇说话。
薛瑞寒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始喃喃自语：“不是何哲宇……如果是有竞争，应该不是女艺人的团队，男艺人的话……”
随后，他从副驾驶转过头来：“胡知川，跟你同框镜头最多的男演员是谁？”
胡知川回忆了一下，男二号的戏份跟他无关，他这个男三号只和男女主以及其他配角有交集。
“……吴凯。”胡知川说，“但肯定不是他啊，他比我火那么多针对我干什么，而且那个时候谁知道会选我演。”
“机场那个事可能真的是误会，”薛瑞寒说，“但扒出来照片是你，然后发酵到现在事态这么严重，肯定是有人在操控的，这么屁大点事哪来那么多路人关注？”
说罢，车也停下。
“到了。”司机言简意赅。
“进去再聊。”薛瑞寒按开安全带。
随后，他就换了副面孔，笑嘻嘻地下车，司机给胡知川和宋恩恩开好门，他像在酒店里一样，热情地搭着胡知川的肩膀，向餐厅里走。
“刚刚打电话预约包间的，姓薛，尾号……”薛瑞寒跟前台报了预约信息。
几位服务生看见他们俩的脸明显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在电脑上核实，才笑着跟他们说：“好的薛先生，请跟我来~”
“没上次我们吃的那家好，不过这边也不错，而且包间好定。”
薛瑞寒若无其事地闲聊，在外人看来，他俩只是好朋友来吃顿平常饭。
等菜上齐，服务员都退出房间，他们才继续刚刚的话题。
薛瑞寒说：“我刚刚想了一下，除了你现在的剧组，还有公司同咖位的男艺人，你们有接触比较多的吗？”
胡知川摇头，他们又不用来坐班，几个艺人之间几乎没有交流。
宋恩恩想了想：“这两年一起签进来的，都没什么水花，就跑跑边缘角色或者演短剧去了，只有小胡这个资源最好。”
“那嫌疑人得多少，”薛瑞寒摸摸脑袋，“你们查到一开始放料的账号和搬运的营销号是哪家的了吗？”
“那几个账号什么都发，是团队的，谁给钱就帮谁办事，”宋恩恩说，“最先扒出照片上是小胡的是……是薛老师您的粉丝。”
饭桌上陷入微妙的沉默。
薛瑞寒的嘴巴咧了咧，想说什么，又咽下去了。
“这排骨真好吃啊。”
胡知川转移话题，吃了口排骨。
“我也尝尝。”
宋恩恩附和，这排骨可太排骨了。
“……等下吃，我们拍个合照吧。”
薛瑞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凑到胡知川旁边。
胡知川还举着筷子，张嘴刚啃上排骨，薛瑞寒就按下快门。
“再拍张正常的。”
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然后露出正常的微笑。
“好了，你看看还有哪里要p一下吗？”薛瑞寒问，把手机给他看，“我想发微博。”
“不用，我相信你的审美，”胡知川头也没抬，“第一张给我发吧。”
“啊？好。”
薛瑞寒把照片传给胡知川，然后自己先发。
“和老同学……出来吃饭……发送！”
薛瑞寒喜滋滋地发着微博。
宋恩恩犹豫了一下，问：“这个时间发这个，是打脸你自己的粉丝啊，你经纪人不会骂你吗？”
“你知道巨鲸传媒姓薛吗？”薛瑞寒不屑地笑了一下，一副纨绔做派，“除了我姐，谁敢骂我？这种事我姐才不会管我。”
薛：“再说了，为什么要说着为我好一直骂我朋友啊，太奇怪了。”
胡知川也翻出手机，存了图。
他躲着俩人的目光，自己悄悄编辑完，发了出去。
薛瑞寒探头探脑：“你发的时候说什么啊？给我看看！”
胡知川锁屏，装作无事发生，但是面上挂着笑，跟他说：“你自己看嘛。”
他们上一次微博互动已经是近两年前，在选秀前，选秀结束后他们的粉丝关系早已水火不容，薛瑞寒的粉丝量更大，哪怕是他去找胡知川互动也会导致自己的粉丝去攻击对方。
互相关注干干净净地躺在主页上，一如既往，他看见胡知川的最新微博：感谢薛少请我吃排骨[抱拳]
像一条大学时期的，平平无奇的朋友圈。
薛瑞寒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拿着手机，不知如何回复。
胡知川又低头吃了起来，吭哧吭哧啃着排骨，非常完美的糖醋小排，大小一致的精排，熬煮至软烂脱骨又不失肉感，挂着酸酸甜甜的糖醋酱汁，漂亮又美味。
僵局被宋恩恩念叨着“你少吃点明天还要拍戏”打断，薛瑞寒哈哈笑了出来，也按住胡知川让他别吃了：“别吃了！我还没说请客呢！”
中午没吃饱的胡知川为了再吃两口负隅顽抗：“你以前都是直接请的！只要是喊我们去包间都是你付钱！我哪有钱！”
“好吧，但你还是得等到拍完再吃，这盘给我和宋小姐吧！”
说罢，薛瑞寒转了转桌子，把鸡枞炒芦笋展示在他面前。
他们俩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去管今夜舆论的风向，宋恩恩也并未提及她们公关工作的进度。
就像是两个人各自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条，早在大三那年就该发送的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