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戏份结束，送餐人员带了盒饭进来，挨个挑选。
“这是你的。”宋恩恩帮他拿好。
胡知川看了看自己手上少少的一盒，幽怨地想着，等自己拍完戏绝对要回家狠狠吃顿好的。
唉，演员就是要饿啊，不饿怎么会上镜好看呢。
胡知川远远看见丽丽也走来，向对方打了个招呼。
丽丽也蹦蹦跳跳地朝他招手：“胡老师！拍得怎么样！”
“很好呢，导演表扬我了，”胡知川摸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多亏你一直在鼓励我。”
宋恩恩端着盒饭，边扒拉饭边看着他们这边叽叽喳喳。
女主柳依然，扮演者是薛瑞寒同公司的当红小花周一，她在饭点坐车过来，妆造组迅速扒完饭去准备女主的服装造型。
当初剧宣女主周一的时候，获得了全网除了黑粉外的一致好评。
胡知川远远地看到了女主演走来，周一还是素颜，眼眶周围微微的色素沉淀，她长得皮肉紧实，一张脸皮紧紧贴在骨头上，眼神清淡又锐利。
原著里的女主就是这么一张皮贴骨的脸，初入社会还有些懵懂的时候便能看出她未来的锋芒毕露。
更严谨的是，原著女主毕业于首都财经大学，而周一刚好是女主校友。
随着周一的到来，剧组周边明显热闹了起来，当红小花的流量不容小觑，来探望的粉丝如潮水一般涌入。
“一一！一一！”
“周一！在剧组照顾好自己啊！”
在人声鼎沸之中，周一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接了几封信，然后笑眯眯地往化妆室走。
盒饭里就几口饭，胡知川气呼呼地吃完，然后溜去演员休息室休息一会。
接下来是女主角与男主角的戏份。
剧组的墙隔音不好，胡知川还能听见周一在吩咐助理：“你一会去问一下他们要喝什么，然后点点喝的。”
胡知川饿得耳目清明，赶紧紧张地听起：怎么，女主演大人要给他们点喝的了吗？还有这种好事？
“我今天的戏份要熬夜，给她们送完喝的跟她们说一下不许等了，晚上太冷了还不安全。”
哦，原来是给粉丝点。
胡知川泄气了，白激动了。
今天这个布景是张家晴这个角色的办公室，要把在办公室的纠纷在这两天全部拍完。
比如接下来要拍的，就有主角组二人偷溜进张家晴办公室寻找张家晴偷女主方案或是做其他坏事的证据，还有女主和张家晴在办公室的争吵。
等待周一化妆的时间，胡知川跑去找到导演，询问：“他们拍戏的时候，我能看看吗？我想多学习一点。”
张导瞧瞧他，给他的脸色很好：“可以，你经验少，就该有这个态度。”
吴凯的经验充足，周一虽说演戏经验少，但是敬业又聪明，两个人一搭戏，拍起来非常快。
见他俩戏份快结束，导演助理悄悄推了推胡知川：“快到你了，你去补妆。”
胡知川连忙溜走，然而等他回房间里的时候，来的是另一个他没见过的化妆师。
他只当是交接班，顺口提了一嘴：“之前给我画的不是你呀，丽丽休息了吗？”
化妆师没好脸色：“她走了。”
“什么走了，回家了吗？”胡知川觉得这人讲话好冲。
“走了，不干了，能听懂不。”
化妆师掰过他的脸，开始给他吸一下出油的位置。
胡知川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荒谬的事情。
一直能早起上班都那么有活力，对工作充斥着热情的人，早上和中午见面还一如往常，到了下午就走了，不干了？
对社会知之甚少如胡知川，他也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在他补妆快结束时，女主演周一也走进来找他。
周一在旁边盯了盯他的脸，面色古怪，眉头蹙起，胡知川心中不安，他心想，周一这是嫌自己丑，不想跟自己搭戏？
不至于吧，定妆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他胡知川虽然不是什么一鸣惊人的大帅哥，最起码也是小有姿色的，不然当年网络选秀，他还能唱歌平平舞蹈极差地被投进总决赛？
“你补的什么妆？”周一开口了，“脸扑得死白，又不是来唱戏的。”
胡知川没想到她说话突然这么凶，之前剧本围读相处过，刚刚又偷听她让助理给粉丝买饮料让粉丝早点回家，还以为她是个冷淡但是温柔的人。
化妆师看了看周一又看了看胡知川，想必是不敢怼周一，说道：“刚刚那个色号的粉饼找不到了，将就一下……咱们也快开拍了，胡老师，咱们就这么拍吧，以免耽误大家进程。”
车上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胡知川。
我吗？
胡知川又大为震惊了。
他刚刚就想说，这个色号哪怕是肤白貌美的当红小花周一来用也太白了一点，不知道是从哪找来的色号，他甚至觉得是化妆师针对自己，但碍于他只是个小新人，不敢发话。
现在周一替他说了，化妆师这话的意思，是还把锅甩自己头上了？自己不愿意盯着这张煞白的脸出镜就是耽误剧组进度？
“这是他的问题吗？”周一继续怼她，然后转头跟自己助理说话，“妹妹，你去把我包里的粉饼拿来，我跟他色号差不多。”
听到房间有动静，宋恩恩也踩着小板鞋啪嗒啪嗒跑来了，她猛地推开门：“怎么回事？！”
然后在看到胡知川的脸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胡知川始终不敢说话，宋恩恩曾曰：“你不懂，那就少说话，少说话别人顶多觉得你有点笨，说错话别人怎么解读你就不好说了。”
他也一直秉承着多说多错这项原则。
因此，在周一和化妆师争辩的时候，他瑟缩在椅子上，像一颗沉默的地瓜。
宋恩恩笑完，立马止住，非常有职业涵养地上前为了自己的艺人吵架。
“你们什么意思啊？哪有你们这样补妆的？脸白得像鬼一样这还不如不补呢！”
“是不是针对我们小胡？一个妆造团队连个合适的粉饼都找不出来？上午还有下午就没有了？说话！刚刚不是很能说吗！”
化妆师欲哭无泪，她哪里能说，从头到尾就说了那么几句话。
面对业内老油条经纪人宋恩恩的质问，她连忙鞠躬道歉，并表示现在就给胡知川重新画。
躲在暗处的其他几位妆造团队的工作人员这时候出现了，说着粉饼找到了，让大家消消火。
宋恩恩和周一两位不好惹的女人坐镇，盯着胡知川的脸，化妆师不敢造次，这次画得妥妥帖帖。
耽误了一点时间，给胡知川重新画完底妆，他们立马就得赶去拍摄。
风风火火地离场前，胡知川瞥了一眼化妆台，发现那旁边还有一部手机。
看起来是挺便宜的老款安卓机，会坐在化妆镜前的都是艺人，谁还会用这样的手机？化妆师吗？
但是化妆师的手机应该都是收在口袋或者包里的，毕竟化妆的时候又不能玩手机，又要往返片场和化妆间，麻烦得很，丢了就不好了。
他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
虽然有他们仨人一起的戏份，但是吴凯连轴转拍了大半天，让他休息片刻，先拍周一和胡知川的单独戏份。
和吴凯不同，周一对胡知川非常严苛，甚至比导演还要凶。
上午拍和吴凯搭戏的戏份，吴凯在戏里吼他，戏外倒是非常温和，夸个不听，说着什么领悟真快，演得真好，没什么要改动的地方，给胡知川自己都听尴尬了。
而下午拍的，和周一搭戏的部分，在戏里还是前期片段，张家晴和柳依然还没有闹掰，因此，在戏里，周一走进来都是温温柔柔的，汇报工作认真严谨，但因为对张家晴的充分信任，又带有一点初入职场的小女孩的俏皮。
然而导演一喊NG，周一就抢先对胡知川开骂：“你知道镜头在哪吗？你对着哪说话呢？上午拍戏的是你的第二人格吗？”
张导倒是不奇怪，胡知川看他的反应，心想，周一在私下大概一直是这个性格吧。
于是他也唯唯诺诺地向周一道歉：“不好意思，我习惯上午的机位了。”
周一继续跟他解释：“这一段你要盯着镜头的，台本上写明了，然后你的下巴要低一点，下牙往后收，不然上镜会显得脸方，对，然后你盯镜头的这个位置……”
胡知川一一照做。
等到去监视器看他们刚刚的镜头时，胡知川忽然发现，他在镜头里确实比上午好看许多。
胡知川的下巴尖，脸小小的，但又有一块有棱有角的下颌骨，上午的镜头里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方，他还以为只是自己还不够瘦。
下午按照周一的要求改进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脸原来这么小啊！
他再也不敢说周一凶了，周一，这是凶吗，这简直是天使的保护壳！天使如果不带刺岂不是很容易受伤害？就得凶点好！
在周一的悉心训斥下，拍摄进度出奇地快。
而且和吴凯搭戏的时候，胡知川内心其实是不安的，他不知道不同的镜头孰好孰坏，也不知道自己呈现的效果究竟好不好。
只能导演说OK那就是OK，吴凯也说他挺好，那他就当挺好。
但周一每次都能敏锐察觉到张导的意思，她自己对剧本也很有理解，几次都去跟导演交涉这里的拍摄手法可以改一改。
因此，周一的指导是很明确的，要这样做，不要那样做，这个镜头为什么不能用，那个镜头哪里能改进一点。
导演的拍摄经验确实比周一丰富，但教学能力肯定不如周一。
他们的戏份拍完，胡知川崇拜地对周一说：“谢谢周老师，你好厉害啊，感觉你教我一下我就对拍戏不迷茫了。”
周一喝了口水，然后笑了笑：“我大学就是兼职做家教的。”
“好厉害呀，我也试过，但是我只会做题，讲得不好，人家就不要我了。”胡知川挠挠头。
“哦？你也试过做家教？你哪个学校的。”周一突然眼睛亮了。
“西城科技大学，”胡知川诚实地说，“不过我被调剂到比较一般的专业了，在学校属于分数比较低的。”
“那也不错了，以后你有不懂的就问我吧，我们加个微信。”
周一掏出手机，赫然亮出微信界面，胡知川诚惶诚恐扫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加上好友，周一心情很好，顺口说了句：“你读过书那就好说话了，天天看一群脑子空空的人装些歪门邪道，想想就烦……。”
胡知川又莫名心虚了。
这个剧组的人怎么都喜欢在自己面前捧自己，然后说些好像在踩别人一样的话？
他又想起早上还在给他化妆，下午就离开的丽丽。
胡知川今天的戏份到晚上就全部拍完，周一还要留下和吴凯再拍一些夜晚的窗景戏份。
临走前，胡知川被周一叫住：“如果你出去的时候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提醒她们赶紧回家，老是有小女孩大半夜地还在外面等，太危险了。”
“好。”胡知川点点头。
走到外面，果然有不少粉丝在栏杆外守候，胡知川被护着往前走，夜晚看不清人形，粉丝们先开始大喊。
在一众喊着“吴凯”的声音里，胡知川捕捉到，确实有几个人喊的是周一。
宋恩恩没来得及拦住他，胡知川就先过去喊了：“周一老师让你们赶紧回家——”
“你是谁啊！”周一的粉丝疑惑地问，周一的助理和经纪人都是女生，哪来的男人。
“我是跟周一老师在《阳柳依依》里有合作的演员，她在片场就说了好几次担心你们，外面天气冷，然后她今天有夜戏要拍，很晚才能走，”胡知川解释道，“你们回家我得跟周一老师交差的，不然她在片场会一直担心你们，影响发挥的。”
粉丝依依不舍地说：“可是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今天中午没挤到前面来，我们还给周一写了信。”
胡知川说：“要不你们把信给我，我帮你们给她。”
小女生将信将疑地把信给他，胡知川接过信，说了声“我这就去”，转头就往片场里跑去。
宋恩恩警惕地看了一下周围，张了张嘴，没说话，也没把胡知川追回来。
等到胡知川噔噔噔跑回来的时候，气喘吁吁地环顾四周，发现那几个粉丝已经走了。
“我说我是剧组工作人员，要给她们留张相片给演员作纪念，她们扭头就跑了，”宋恩恩摸了摸下巴，“按理来说粉丝不会拒绝把自己的照片留给喜欢的明星做纪念的……那么内向的人也不可能来剧组追星。”
“啊？什么意思。”胡知川刚跑完一个来回，还有点懵。
“没什么，你跟周一说一下那个信可能有问题，她先不要拆。”
胡知川照做，给周一发消息。
胡知川：周老师，我经纪人突然说那个信可能有问题……
他解释了一遍宋恩恩刚刚说的不对劲的地方，让对方别拆，直接扔掉也行。
周一：那我更要拆了。
周一：有问题我就看看哪里有问题，直接扔掉的话，周一扔粉丝信的话题应该今天晚上就会上热搜。
胡知川心想好有种的女人，回复了一句：好，那有问题的话也告诉我。
说罢，他把手机踹进兜里，跟着宋恩恩一起上车。
在车上，宋恩恩把玩着手机，逐渐面色凝重。
到了酒店，宋恩恩垮着张脸，捏了一把胡知川的胳膊。
“去我房间聊。”
胡知川乖乖跟上，宋恩恩左右看了一遍，确认电梯只有他们俩人，才谨慎地摁了楼层。
到达自己那一楼，电梯门开，她也先是看了看周围，才把胡知川带回房间。
“怎么了恩恩姐？”
关上房间门，胡知川主动问。
宋恩恩低头解锁手机，然后举起手机，给他展示手机屏幕。
“公关部的同事刚刚告诉我，你上文娱榜第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