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皎洁之时,主场上,比试越来越激烈。
虽然各大门派名义上打着友好切磋的招牌,实际上谁不想拼了命的拔得头筹,虽然不说能够得到多好的奖励,也能名扬修真界,提高自己的地位。
毕竟修士云云,想真正出头何其难。
能够打到的主场的修士,都是突破层层挑战。四大门派参与较少,所以通常名列前茅的门派都是怀阳门,怀阳门也是修真界最靠近凡间的门派。
被挑战的修士面对众目睽睽的目光,进退两难,他本就出自于无名小门,能够走到主场已经非常不容易,但若要真和怀阳门这样有资源有实力的门派比试,无非就是一个结果,输。
“怎么,不敢和我比?难道这就是你们门派千挑万选出来的人”?说话这人,言语中傲慢轻视,并没有正眼看自己的对手,仿佛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徒手可欺的猫狗。
场上很安静,并非因为大家对这场比试抱有多大的期待,而是因为主场上大多都是四大门派或者有实力的仙门,对于规矩礼仪不容马虎,所以于他们而言正襟危坐言行不苟才是君子之风,偶有胆大调皮的也只能私下隔空传音。
更别说,高位之上还坐着一个如雷贯耳的陆鸣风,有他在,试问谁敢造次。
被挑战的修士却感觉所有的眼睛都落在他身上,他脑袋就如同住进了无数灵魂,无数个声音在敲打他。
“怕什么,你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未必就不能赢他”。
“你就是个废物,连抬头看别人的勇气都没有”。
“废物就不该出来丢人现眼”。
“你们整个门派都是废物,和你一样”。
他目光忽然看向人群,试图找出这些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却惊恐的发现,场上无一人张嘴,那声音,赫然是从他脑袋里发出来的。
场下观赛的人之中,也有不少人发现异常,可没过多久的时间,那个无名修士便恢复正常。
在仙界,剑是最寻常而又最重要的武器,那修士提起剑,便不顾一切的冲向怀阳门的人,这样莽撞且不要命的打法,也让人充满疑惑。
就连百无聊奈的谢月白也终于把目光落在场上。
怀阳门的修士显然得心应手地应对着对方的招式,而且胜利之色已经逐渐表露在神色之上,他轻蔑一笑,不再和对面的修士纠缠,直接一掌将对方击到场下。
那无名修士吐了一口血,良久才缓过神。“不对,我没想冲上去”!修士实力不济也是常事,可被打下台却是非常丢脸的事。
他目呲欲裂,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忽然发了疯一样朝着地面撞击自己的脑袋。
突然的变动让周内的修士惊吓,纷纷撤退。
“快阻止他”!
谢月白发觉异常,起身对无名修士身边的人大喊。
那人已经磕的头破血流神志不清,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如同瓜果破碎的声音,清脆的一声,整个头骨裂开,地面是泊泊的血。
只看见他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再没有动弹了。
众修士听了谢月白的话想合力上前阻止,也已经晚了一步。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让在场的人措手不及。谢月白跑到无名修士的尸体旁查看,确实已经没了呼吸。
周围的修士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事情,有人说,是他走火入魔攻心而死。也有人认为,是他不堪受辱自杀。议论声渐渐放大,当乌玄萧处理完手中之事赶来之时,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人太多,消息也许很快就会传出去。
交谈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陆鸣风脸色如黑云压,手中配刀直插地面,一阵金鸣之声如雷贯耳,呈波浪状扩散,清晰地落入现场每一个人耳中。
“谁再妄议,取消比试资格,不得复试”。此话一出,就连一些胆大妄为的修士也不好开口,场上鸦雀无声。
谢月白对匆匆赶来的乌玄萧道:“先让人处理,打扫现场,不要耽误进度”。
乌玄萧尚在云里雾里,只得照做,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现场变的干净如初。
回到座上之时,谢月白问:“我总觉得这个修士的死甚是蹊跷,却暂时不得原因。不知司夜仙君现在在什么地方?”
乌玄萧摇摇头,“仙君很少来这种地方,他的踪迹,也没人能够探查。不过,这件事情并不算小,仙君也许会知道,看在门主的面子上,他也不会不管的”。
南天阁内,一道微不可查的灵气波动,隔空送来的纸符被一团火苗燃烧,几个小字排列在郁岭面前。
此时郁岭的剑还横插在大门上,严丝合缝挡住江清的退路。
江清正愁如何离开,毕竟这一位司夜仙君心思难测,修为也难测,对于重生而来灵根不稳的他来说,肯定不是对手。
正巧,契机突如其来。
江清道:“既然主峰出现状况,不如仙君先行处理,此地在下不会再踏入”,他语言温和,并没有冲突之意,嘴上说着不踏入,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下一次是飞檐还是走壁。
郁岭抬手间,面前漂浮的几个金色小字如尘烟散去,他转身走向几具修士尸体,没有再理会前峰的事。
意思很明显:你走不了。
江清点点头,很好,真是很好。
好在江清内心较为平和,他嘴角温和,道:“今日真是不小心才闯入,并没有冒犯之意,阁中物品一应俱全,没有丢失。仙君您大人有大量,不与在下计较可好,我发誓,我今后绝不踏入一步,若违背誓言,便终生不得修行,穷困潦倒,英年早逝,孤寡一生”。
什么狠说什么,江清觉得,出发点是正确的。
郁岭转身,把目光落在江清身后,一袖手,收回门上横插的铁剑。在江清期许的目光中,合上大门。
“来看看,这些人,有何异常”。
江清挑眉,实在琢磨不清这位司夜仙君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关于风凰琉璃塔失踪这件事情,确实引起了江清强烈的好奇心。他并没有先去查看尸体,而是在探查整座南天阁可以出入的地方。
可以猜测,这里所有的禁制都是眼前这位司夜仙君所设置。虽然以江清如今的修为,无法探测他的实力,不过定然不在自己之下。他设置的禁制,想必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极少有人能破。
眼看着郁岭就要伸出手中铁剑掀开尸体的衣服,江清双指抵住他的剑身:“司夜仙君想做什么”?
“当然是验尸,你有疑问”?郁岭侧首看他,目光落在江清的视线中,不紧不慢等待他的回答,那双瞳孔深邃如墨色,似一汪深潭下涌动着汹涌的暗流。
江清怔然,有这么一瞬间感慨自己的不成器,竟这么容易被“美色”所迷。不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连那碎嘴子绿鹦鹉都喜欢朝自己羽毛上插朵野菜花。
他清清嗓,内心一派清心寡欲绝情绝爱,解释刚才的行为:“仙君剑气浩荡,若控制不好,很容易造成破坏,况且对这几个修士而言魂魄也会受影响”,不完整的魂魄很容易影响转世,这一点江清深有体会。
他右手轻轻一拂,取出两张的小方巾,上面一侧绣着一朵如月光皎洁明亮的多瓣花。
“垫着干净,也不会损坏他们的尸首”。
郁岭接过小手帕,这手帕自然而然带着一阵清香,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香味。
他嘴角不易察觉地轻挑,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趣味:“你竟然学会了绣花”?
此时江清已经蹲下身仔细查看尸体,一边手边忙碌一边开口应付着郁岭,敷衍地叹了口气道:“生活所迫,绣花卖钱,在下还会打扫浆洗、算命做法,仙君您差个厨子么?我一月十两银子,很便宜的”。
郁岭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抽了抽嘴角。
江清大致一看,同这位司夜仙君调侃的话音渐渐变小。这日具尸体死的很诡异蹊跷,均面部青黄,瞳孔放大。
“你看他的眼睛”,江清指着面前死不瞑目眼球猩红的修士道:“很明显在出事之前,他看到了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奇怪的是,他身上乃至整个南天阁,都没有其它残留的气息,所以攻击他的东西说不清是人还是妖魔鬼怪,或者都不是”。
郁岭走到江清身旁,低头俯视观察这座尸体,道:“杀他的,并非他人,而是他自己”。
这个修士侧躺在地面,除了惊恐的目光、青白交接的面色之外,最明显的伤口就是在腰侧,贯穿身体的那把剑。
郁岭将剑从他身上抽出,剑身上血迹发黑,剑柄处,刻有飞云纹,飞云纹是上清门内门弟子才能使用的标记。
“果真是他自杀的,这把剑腰部贯穿,角度略微偏下,如果是他人动手,剑肯定多半会像上刺,而且若要致命,也定然会选择心脏或者脖子这样的要害部位”。
江清分析不错,可有诸多疑惑令他不解,他似自言自语,支着下巴缓缓道:“不过,这四人好端端的为何在自戕,并且还是在同一时间”。
没错,是四个人。
除了用剑自戕的修士之外,其余三人死法虽然各不相同,死状凄惨,却都没有经过他人之手。
比如旁边另外一具修士尸体,死前眼球突出,眼白布满细密的血管,整张脸青红交接,脖子上紧紧掐着的,乃是自己的双手。
此时,上清门的钟声已经传出,钟声每隔两个时辰便会敲响一次,现在也正是人定之时。
“眼下尚且没有定论,司夜仙君还是找人另外安置这四位修士,做法送他们一程”。
江清温和莞尔说到,他是比较愿意尊重修士的,瞧这位司夜仙君神情漠然,也未必会愿意亲自花时间来替这四人做法,所以好心替他们说句话,虽然多半这句话起不了作用。
不过……他困了。
在说话之时,一直被关在灯笼里的秦秋辞魂魄也忽闪忽闪。南天阁本就是上清门重地,周围禁制层层,对魂魄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江清差点忘了这件事情,再晚一步发现,说不定眼下这个可怜的人魂魄就难以归位。
江清无声叹息,然后当着司夜仙君的面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全然已经忘记是自己贸然闯入被抓正着待罪在身这件事情,只希望这人大发慈悲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