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世羿被禁足了。
看管他的还是吴所羽。
吴所羽简直快要神气到了天上，一看见简世羿就是笑逐颜开，“我现在病好多了，可以出去玩了哦。”
简世羿把窗帘全部拉了起来，躲在窗帘里，“你已经很开心了。”
吴所羽：“是啊。”
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还是在盯着简世羿看，只要他做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就会立刻扑上去。
简世羿已经不知道上一次大人为自己当家做主是什么时候了。
他希望太大，失望也太大。
他想认输了。
“你什么时候才会放过我。”
吴所羽愣住了，他觉得没有意思了，“为什么要这么问？”
简世羿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吴所羽竟然还在认真思考，“我也忘了。”
简世羿觉得女人很厉害，一下生出来一对死对头，还是亲兄弟。
他把自己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起来，久久不愿露面。
即使是过了那个禁足的时间。
女人打算趁这个时间在这里住一年，两人以后就要在这里上学。
简世羿好像一辈子都要和吴所羽绑在一起。
他们在一个班上课，还是同桌。
现在他们两个人变成了两个极端。
简世羿一天也不见得能说几句话，大多数时间坐在座位上看书，听着别人吵吵闹闹。
学校小，小富每日是会和简世羿见面，只是气氛尴尬无比。
像极了发现自己老婆出轨的场面。
简世羿见怪不怪，还是和他打了招呼。
小富：“等一下，马上我过生日，你来我家玩吗？我妈炕了大饼。”
简世羿：“什么时候？”
小富：“就五月底。”
简世羿走远了，小富还在那里喊着，“到时候我们会玩游戏。”
五月底本来就不远。
简世羿没多犹豫还是去了。最近几日吴所羽都不怎么能看见踪影，这倒是让他安心。
小富生日那天简世羿准时到达。
都是一些附近的小朋友，还有不少是上次采蘑菇的目击者。
小孩子没有隔夜的仇，但简世羿有，他比旁人都记仇。
只是他记得不动声色，别人也看不出来。
小孩围在一起吃着小富妈妈做的饭，也确实是炕了大饼，又香又脆，简世羿一不小心吃了好几口。
小富还给他一个红烧鸡腿，可惜简世羿不是这么喜欢吃肉。
小富：“多吃一点吧。”
说完就跑了。
简世羿不知道他们打算商议什么，吃鸡腿还用筷子夹着。
中途还看见了吴所羽，带了一个大蛋糕。
奶油传来一股腻人的香味，他格外的引人注目，“来晚了，给小富带了蛋糕。”
他哼哧哼哧把蛋糕放在桌上，小孩蜂拥而至，就生怕慢一点抢不到食物。
吴所羽那张脸又出现在了简世羿面前，那洋洋得意地笑让简世羿无话可说。
他放下了筷子，“我先走了。”
吴所羽没抓住他，想要抓住他的还有小富。
小富说了几句话就跟了上去。
吴所羽的表情在那里变化莫测。
简世羿很少那么情绪强烈，但现在就是了。
小富的手被他甩开，吓了一跳，愣了好一会才说话，“为什么不回去吃饭。”
简世羿：“吃饱了，生日快乐。”
丢下这句话他就跑了，小富回去的时候碰到了吴所羽，他反而像是一个小寿星一样被大家包围着。
小富想了想，“小羿心情不好，你是哥哥是不是要关心他一下。”
吴所羽也想了想，“我会安慰他的。”
回家之后吴所羽找到了简世羿，他整个人都藏在了黑暗里。
吴所羽：“小富让我给你的糖，现在吃了吧，我好交差。”
简世羿躲在被子里。
吴所羽：“你别那么到人胃口了，小富今天生日？”
简世羿：“你不知道他今天生日，过去干什么呢。”
他伸出一只手，拆开糖果纸。
糖果比那腻人的奶油好吃多了，酸酸甜甜，是简世羿最喜欢的青苹果味。
吴所羽笑了，“那你先好好休息。”
一反常态，简世羿太累了，他裹着被子就要睡觉。
郊外村的一个角落，赤脚医生把整个屋子都找了一个遍，“我的药草为什么不见了。”
简世羿好像梦见了吴所羽，那张脸就算是在梦境也要一直跟着他。
那张脸小小的，带着孩子气，但是对简世羿却又很大的恶意。
他拉住了吴所羽，“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梦境里的吴所羽自然不会给他回应。
吴所羽看了看他，“因为你身体健康。”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爸妈会要你，因为他们觉得我活不了多久，想要把你当做继承人来培养。虽然我不知道继承人有什么好处。”但是我知道，他们对于身体健康的你来说，抱有更大的期望。
吴所羽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女人也没有告诉他。只知道每天都会咳嗽撕心裂肺，每日身体都会疼得发青。
他看见了这个刚出生的弟弟，恶意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
女人说，弟弟必须要比哥哥优秀。
简世羿不明白他的每一句话。
吴所羽：“那就一起来玩捉迷藏吧，你不是也很讨厌我吗？赢了你就可以杀了我。”他把一把小刀放在了简世羿手中，“反正只是做梦，你不要那么害怕。”
现实里的吴所羽绝对不会在玩捉迷藏。
简世羿手中的小刀冰凉，可是却没有什么真实感。
像是做梦一样。
他跟在了吴所羽身后，来到了一个屋子。
这里是小孩最常来玩的地方，原本住着一户人家，但是后来搬走。空落落的房子矗立在田野，引来了不少孩子。
房屋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
吴所羽笑了，“那么现在开始在这个房子里捉迷藏，你只要找到我就可以用小刀。”他做了一个捅肚子的动作，“这样你就赢了，你会不会很开心？”
开心，当然要开心。
简世羿积攒的情绪太多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把眼睛蒙起，正对着墙壁，耳边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从一数到了一百。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房屋能躲避的地方很多，床下，柜子里。
简世羿右手拿着小刀，从他站着的地方慢慢寻找。
他弯下腰查看椅子下方，站在椅子上看看柜子上。
他把每一个不能藏身的地方都看了一遍。
为什么找不到，因为是梦吗？
简世羿靠在了墙上，但是差点摔倒。
他忘了屋子里还有一间储物室。
轻轻推开房门，是一见摆放着破铜烂铁的屋子，这里能躲避的地方也太多了。
简世羿掀开了盖在废铁上的布，什么都没有。
可是心却一点也不焦急。
因为面前还有一个柜子，他甚至能听见呼吸声。
能藏人的地方只有这里。
吴所羽笑了，“那么现在开始在这个房子里捉迷藏，你只要找到我就可以用小刀。”他做了一个捅肚子的动作，“这样你就赢了，你会不会很开心？”
简世羿握紧了小刀，他藏了那么多年的情绪终于浮出水面。
柜门被他打开，小刀刺中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他死死地闭上眼睛。
这样就好了，梦就能结束了。
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简世羿，你唯一的有点不就是最能忍吗？
只是为什么，躺在柜子里的人不是吴所羽。
简世羿愣住了，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一滩鲜血流淌下来。
“小……小富。”
小刀还残留在他的身体上，简世羿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为什么梦还没有醒来。
吴所羽从身后探了一个头，“你还真的用小刀了？果然这个药真的有致幻作用。”
他一只手搭在了简世羿的肩膀上，“你怎么把你最好的朋友给杀死了，”
简世羿回过头看向他。
吴所羽还在那里嘴唇上扬，“简世羿，你果然很厉害。”
简世羿没有回答，直到最后一刻他仍然是没有太大的表情。他的表情像是早就被黑洞吞噬了。
他只记得手中还有着黏腻的鲜血，带着温度的小刀。
还有……
小富失踪了，哪里都找不到他的足迹。
简世羿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他已经三天没有睡着觉。
村里人都在不断地去寻找他的足迹，山里，河里，能找的地方全部都去找了一遍。
简世羿面色发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女人摸了摸他的额头，“好朋友失踪了也要好好睡觉啊。要是和你哥哥一样也生病了我该怎么办。”
吴所羽难得没有说话，抱着药罐子坐在床边。
简世羿见他一反常态，笑了一下，“谢谢妈妈关心。”
他看起来虚弱，像是一个不经摔的玻璃。
女人有些激动，“小羿你刚才是笑了吗？你是说话了吗？”
简世羿与吴所羽目光交错，笑容依旧。
吴所羽：“笑得好假。”
女人：“小启你怎么说话。”
女人走了，屋子再次安静了下来。
简世羿叫住了吴所羽，“那天你在场吗？”
吴所羽：“哪天？”
简世羿摇头，“没什么。”
如果真的是他在场，他肯定巴不得人尽皆知，一定要把简世羿扒掉一层皮。
那么他就是在做梦。
但是这个答案简世羿他自己都在怀疑。
他一直都在找小富，也一直都睡不着觉。
他总是在半天哭的泪流满面，做着无穷无尽的那个噩梦。
就像是在走一个迷宫，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口。
简世羿总是在梦中逃跑，但那些巨大的手掌仿佛要将他包裹住，几乎让他窒息。
他站在梦里的那一间小屋，只要一下课就会过去。
吴所羽的病已经被治得差不多了，至少不再像以往那样难受，所以他现在要回去了。
简世羿在郊外村呆了小半年，也该呆腻了。
他再次来到之前那个躺着小富的衣柜，可是推开一看空空如也，一丝血迹也没有看见。
果然还是做梦，但是简世羿的心里压了一大块石头。
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衣柜的一只脚，那里有一块褐色凝固的污渍。
他该怎么做。
回忆结束了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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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凡夫俗子（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