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言示意侍者退下，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轻笑了出来。
“第一页，是你集团站在你这派的股东信息。所有的人，持股大于0.5%的，都在上面。”
“第二页，是你的敌对方，恨不得把你挤出局的人。他那边的股东信息，也在上面。”
简言举起高脚杯，一饮而尽。
她眼神凌厉，不急不缓地继续说：“第三页，是我手上的各种股权和资源。”
“你想说什么？”一直以来扑克脸的王蓿，此刻眼底却晃过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慌张。
“你和对头的人，股份现在基本上是持平状态，甚至你还稍胜一筹。”
简言顿了顿，手撑着脸一脸玩味的盯着王蓿继续说道：“你们现在都在疯狂收购散户手里的份额，为的就是三个月后董事会上的权利游戏。可是，万一我倒戈了呢？”
王蓿喝了口酒，企图平复自己的心境，是她小看简言了。简言根本就不是逆来顺受的猫，相反的，她的野心更像是……老虎。
但是，就那么点股份，你能做什么？
“也是，我手里的各种股权可能加起来也影响不了太大的事情。”
简言一眼就看出来王蓿的想法，尖锐地指出：“但是我这段时间，明里暗里收购的份额，联合起来收割的散户份额，也是不容小觑的5%了。在第四页。”
王蓿愣住了，抓过第四张纸开始看起来。末了，她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上下打量起简言。
她，到底，是不是简言？
面前的女孩，作局的手段和能力，远远超乎了王蓿的想象，自己十多年才能走到这种地步，简言是如何，做到这一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王蓿深吸一口气，不再像看情人一般看着简言。
此时的简言，锋芒毕露，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是狮子，是森林中和自己一样的捕猎者。
“我想我们两清。”简言抬眼和王蓿对视，冰冷坚毅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怯意。
“两清？可笑！”王蓿一下子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餐厅。
简言走了过来，一把将王蓿按回座位，附身在她耳边说：“王蓿，我不知道你这样的大忙人，花心思去调查我身边这些小孩干什么？”
王蓿侧过头，看着根本看不透表情的简言，只是笑了一下：“说吃醋，你信吗？”
“我希望现在的我们，至少能站在同一个高度谈判。你别把我当成小孩了，王蓿。我有筹码，也有资本和你上谈判桌。让我们像谈生意一样，聊一聊。”
“好，我们聊一聊。”王蓿索性深吸一口气，看着简言坐回了椅子后，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低声说：“你要什么？”
“我的要求很简单，你签了合同，三个月内，我会把所有的股权交给你或者名单上的人。如果你不愿意，我会把股权交给另一派。”
“5%的股份，你哪里有勇气跟我谈这些？”王蓿笑出了声。
“你以为只有股份吗？”简言也笑，笑里藏刀，“大不了我们玉石俱焚。”
王蓿的脑海里一下子闪现出无数的猜测，当想到了最坏的猜测时，她再一次不可置信地盯着简言，哑口无言。
简言看着王蓿脸上复杂的神情，突然笑出了声。
多好笑啊，一直把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没想到自己也会到这一步吗，冷血如你，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简言用手指勾着自己的耳发，妖娆又迷人，她轻轻说道：“王蓿，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你唯一的权|色|交易的棋子。你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能让权利倾斜到你这边来。这件事，你可以付出一切。”
“你只是恰巧给曾经低贱的我施舍了一点爱，真真假假我看不清，可现在看不看得清也没有什么必要了不是吗？”
“简言……”王蓿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啊。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付出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这些……你都感觉不到吗？”
“钱钱钱！你是不是觉得爱就是给钱？对，曾经我也以为爱就是给你钱。我家里也是这套理论，好像谁给的更多谁就更爱你一样。
也是，在这样的社会里，钱才是一切的通行证，钱能解决90% 的事情。金钱、物质、名利，在当下就是阶级的象征，成功的根基。没有钱谁都寸步难行。
可是呢？我见过爱的样子了。
爱是鲜活的，是有生命的，是能触碰到的。爱是无条件的付出和牺牲，只是我选择了牺牲自己来爱你。”
王蓿噎住了，她第一次见到这样冷静又愤怒的简言，和之前在自己眼前歇斯底里的愤怒不一样，她冷静到了极点……就像是……自己一样……
“你在极端的利益下选择牺牲我，我能理解，都是人，又有多少人能拒绝那么大的诱惑？你选择抛弃我放弃我，我都能理解。可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用我的身|体来为你自己铺路。”
“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扭曲吗？”
简言像是泄愤一样，把多年来压抑在自己心里的痛苦和绝望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她口吻冷静犀利，咄咄逼人。丝毫不给王蓿插话的时间。
“也对，在极端病态的爱下，一切扭曲都能被美化成万花筒里光怪陆离的爱。
你爱我，所以你要伤害我，你给我的伤害那么独特，那么唯一，那种爱像毒液一般渗入我的骨髓，我们彼此要挟，相互折磨。多么密不可分，多么来之不易。”
“只要一个人不咽下这口气，只要一个人不肯打破这个怪圈，我们的爱就会一直继续。”
简言活在王蓿的阴暗面里，手上有无数证据能击垮她，随便一份文件都能让王蓿进监狱，连带着王蓿身后的那些人物，都脱离不了干系。
可王蓿咬定了简言不会这样干，她们的爱扭曲到极致，简言一旦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王蓿总有办法让她无法在这个城市甚至这个国家继续生活，她能让简言颜面尽失，人格崩盘，让简言一生都无法站在他人面前，一世都无法面对所有人。
她们二人站在天平的两端，不管谁先跳下天平，都无法好过。
可如今简言手握筹码，天平已然失衡。
简言俯身把卡推到王蓿面前，气势凛然，低头盯着她眼睛说道：“这卡里有800万现金，在储蓄账户，还你这些年花在我身上的钱绰绰有余。”
王蓿带着绝望和痛苦看着简言，对于这笔惊人的巨额现金无动于衷，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道：“简言，我真的在意花在你身上的钱吗？我要的你还不清楚吗！我要的就是你留在我身边！没有人能从我身边抢走你！你才是我的全部啊！”
简言只把卡丢在王蓿面前，对于王蓿展现出来的崩溃，心里没有一丝起伏，她冷着脸说道：
“你的黑账本我一直都有备份，连同着吃饭时一切黑色交易我也有录音，我去咨询过律师，都是具有法律效益的文件。
现在备份的纸质文档我邮寄给了快递公司，交了钱在各个邮寄点来回寄送，不止一份，你查不出来有多少的。
我花钱请了很多人帮我不停地换快递点邮寄，请人的方式是一次性邮箱发送的，查不到固定IP，交易完成再用虚拟账户汇款，没有锁定的来源。包裹每周都随机会寄送到不同的邮寄点，在随机寄出，无迹可寻。
如果其中我出了什么意外，会有法律团队把文件送到相关检察点。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好一个，玉石俱焚！
王蓿开始崩溃，眼前的简言已经不是脱离自己掌控这么简单了。简言一旦选择检举，她自己也脱离不了干系，连带着简言的一切都会被毁掉。
可简言已经疯了，她不惜毁灭自己，也要拉我下水！
简言深知自己玩手段玩不过王蓿，只能选择破釜沉舟的方式，把两人拴死在一条船上。
谁离开游戏，谁必死无疑。
“你收了钱，把合同签了，销毁你手里关于我的资料，我会带人来查是否销毁殆尽。从此以后，你我两清，互不相欠。
我会把仅有一份的U盘资料给你，但是备份文件的硬盘会随机循环邮寄，你不能伤害我和我身边的所有人，直到所有人离开M国之后，我才会摧毁文件。
可是你也别想在国内对我做出任何事情，我在国内的势力，不比你在M国差。
我手上依旧会保留你在我未成年的时候诱|Jian我的一切证据，你不想家破人亡颜面扫地就老老实实的。”
王蓿，这一切都是你教给我的。
你现在承受的，仅仅是你种下的果。
恶龙不会想到，自己圈养在地狱的少女，最后也会变成恶龙。
王蓿捂着脸颤抖着嘴唇，良久才憋出来一句：“简言……你知道的，我还是爱你的……”
“爱在你这里仅仅只是一个筹码，不是吗？”
王蓿一下子砸碎手边的花瓶，百合花散落一地，她怒吼道：“你根本不明白！简言！我是那样的爱你！我是因为爱你才会做出这一切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害怕你离开我！”
“你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一步的……如果你不爱我了，你真的死心到那一步了，你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不会拿任何事情威胁你，也不会……去伤害你的未来……”
简言脸色突然柔和下来，她走到王蓿面前蹲下，把王蓿的碎发轻柔地别在耳后，捧着她的脸轻轻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情绪崩溃成这个样子，你说我们非要到这一步，才能确定彼此的爱吗？”
“我现在信你还是爱我的，可是你做的事情，真的就是爱我的样子吗？”
“王蓿，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自己。你是个深不见底的人，我无法保证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和你自己所谓的‘家庭’能做到什么地步。你要明白，我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自保。”
“是你亲手把我逼到这条路上的。”
简言轻轻抚摸着王蓿的脸颊，动作轻柔，面色深情，可瞳孔里却闪露深不见底的黑。
“我曾经那么爱你，为了你我疯了那么久，可你呢？”
“王蓿，我们都是烂人不是吗？烂到底那种。
只有我们彼此才能接受彼此生命里最不可见的黑，你起初看上我，不就是看上我表里不一吗？我多美啊，我很清楚我的美，我看起来纯粹无暇，比玉石都要通透。可你爱的，不就是我内里那无尽的黑吗？因为白的彻底，我才能黑到纯粹。这样的差异让你无法自拔是不是？”
“我们都是疯子，疯子的爱本来就是恐怖的，窒息的，带着毁灭意味的。你想毁掉我，让我彻底离不开你，可你看看你现在？你不是也把自己毁掉了吗？”
“只有我们这样在黑暗里挣扎的疯子，才能彼此完美融合，你亲手把我按进沼泽里，我还怕什么啊？”
“王蓿，承认吧，现在不是我离不开你，是你离不开我。”
强烈的压迫感，窒息感，宏大的气势从简言的身躯里磅礴涌出，如同奥丁俯视众生一般，神圣且令人恐惧，光明却不可侵犯。
“王蓿，你把我送到别人床|上的时候，你心痛过一次吗？”
“王蓿，我现在一点都不在意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爱你了。”
“王蓿，你可怜极了，你有权有势，呼风唤雨，可你……连正视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到……这种地步？”王蓿哭着说出了这句话。
她第一次，在他人面前不再冷静，第一次尝到了崩溃的滋味。
“这是遗嘱。”简言再次将一张纸放在王蓿面前。
王蓿抬头惊恐地看着简言，简言漆黑的眼眸里深不见底，死海一般毫无波澜。
“我已经找最好的律师团队公证了，我再重复一遍，三个月内，我如果死了，所有股份会转给欧文。你在企图算计欧文的同时，他也在算计你。冤冤相报何时了啊王蓿。
遗嘱上也写好了，如果我因为非自然因素死了，定时邮送的一次性文件，都会上交给最高法院。”
说完最后的话的简言，像是放下了心里最大的石头，她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无邪如同曾经那个纯真的少女。
“你非要搞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吗？我们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样的地步？”王蓿痛哭流涕，把遗嘱扔在地上。
“简言……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我在你眼里，就已经坏成这般……无药可救了吗？”
王蓿，这一切都是你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恶龙亲手养出新的地狱之龙，这样的童话故事多讽刺啊。
凝视深渊的人，也会被深渊凝视。
在地狱里浇灌植被，生出来的花只可能黑得更加耀眼。
明净之花在无尽的黑夜里生长，被肮脏的罪恶浇灌，它苟延喘息，却生根发芽，在生与死之际开花结果，
简言拿过餐盘里的最后一张纸，并捡起一朵百合花，放在王蓿面前：“这第五张纸，是合同。签了它，你我自此两清。”
王蓿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无法平静，好一个你死我活，好一个玉石俱焚。
原来这么多年的自己，真的做错了……那么多的事吗？
原来在简言眼里，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良久，王蓿才从情绪里拣回一丝意识，她拿起餐盘里的钢笔，郑重其事地在合同上签下了名字。
她起身穿好衣服，摸了摸脸上的泪痕，走向门口，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停下脚步。
王蓿缓缓转头说道：“简言，对不起……可我，是爱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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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爱是以命相博的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