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坐落于旋转木马东北方向五千米的儿童□□中,在二楼一间陈旧的儿童画室里,墙上挂着的孩子尚带着童稚的画作被喷溅上血迹,那是新鲜的、微热的血液,它们使灰白墙砖上挂着的孩子天真微笑的照片变得荒诞诡异。
不过方寸之地的小小画室里,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味杂糅在一起充斥其间,但在场的两个活人却都没心思去计较什么气味不气味的。
防滑的木质地板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五具十一二岁小孩高的小怪物,无意识痉挛着。它们生前被烧灼得面目全非,连死后也成了衣衫褴褛、神智不清的怪物,还能看出单薄的胸膛上被破开一个大洞,汨汨地流黑红的污血,染湿了地板。
明明是色彩明亮活泼的画室,是供孩子放飞梦想的天真之地,可是在这间房间里却违和地出现了尸体、血腥。
谭漪黑亮的鞋子踢开一个四肢和头颅被砍断的小怪物躯干,走到最里面一个无头男尸身边,旁边是他大睁着双眼,一脸不可置信模样的头颅,头颅滚落在长时间未打扫地板上,沾满尘灰,碰到一个桌腿才停住。
男尸穿着非主流的服饰,带着夸张的链式,手上松松垮垮地握着一把锃亮的火枪,他面目狰狞可怖,难以辨识,但头颅上标志性的黄毛彰显着他的身份——程自鹏,那个路晨的大学同学。
而凶手显而易见,谭漪手上的双刃沾满鲜血,血液划过刀刃,凝聚在刀尖,然后滴滴答答地落到木板上,砸出小小的水声。
鲜血使双刃更加锋利,也更加光亮,就像一头嗜血为生的魔鬼。
谭漪俯身拾起他手上的火枪,甫一接触就弹出一个蓝光面板,上面解释着这把火枪威力非凡,可喷射长达三米的火焰,火焰温度可高达800℃,持续时间十分钟,冷却时间三十分钟。
刘嫣心惊胆战地看着面板蓝光上反射的面无表情的谭漪,她这才发现这个之前谈生意时言笑晏晏的姐姐长了张典型的蛇系脸,美则美矣,可狭长的眉眼,瞳距宽,眼白分明的面部特点使她的眼神看起来美艳又危险,还有尖尖的下庭和高颧骨使她看起来就像一条迷人又致命的毒蛇。
谭漪打开保险,一声脆响之后,纤细食指微动,一道橙红火焰就喷射在程自鹏那具尸体的手臂上,极度的高温下,不一会尸体手臂就连皮带骨地化为了一堆灰,她又神色如常地转向旁边怪物尸体,这次烧的时间长了点,但还是可以看出怪物呈现出融化的状态。
火枪喷射出惊人的火焰,气势汹汹地横扫一切阻拦,高温之下连空气都开始扭曲发热,站在一旁的刘嫣都受不住似的后退几步,避免那滚滚热浪,可谭漪却面无表情地进行着她的实验。
她心情复杂地看着谭漪手脚麻利地将程自鹏身上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搜找出来,然后收入包中,接着将那把火枪在空中抛出一个抛物线,落入刘嫣的手中。
刘嫣有点愕然地看着她,不敢置信地说:“这是给我的?”
谭漪站在一片鲜血中,慢条斯理地擦净手,听了这话,低着的头微抬,锐利冷血的眼神扫到刘嫣身上,让她心一跳。谭漪这才浅笑着说:“是借,如果我要用的时候小妹妹要还给我哦,还有别忘了把眼睛晶体拿走。”
刘嫣沉默地点头。
谭漪走过程自鹏的尸体,怪物的残肢,踏过污血遍染的地板,径直走过刘嫣身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在她耳畔低语:“小妹妹要听姐姐的话哦,背叛者的下场,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说完谭漪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根本没听刘嫣的回复,或者说对她来说,不论是哪种回复对她而言,都无足轻重。
毕竟,谁会在意一只蝼蚁的愤怒与反抗呢?
刘嫣本就被她的突然凑近吓了一跳,听了这话,更是心跳如鼓,浑身发寒,冷得她想蜷缩起来打颤,缩成小小的一团。
但是不行,这里浓重的血腥味令她快吐了,她真是一秒也忍不下去了,谭漪一走,她就冲到隔壁的洗手间,剧烈的干呕起来。
呕吐声与哗哗的水流声传入耳中,刘嫣用冷水冲了把脸后虚脱般撑着大理石洗手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衣服和发丝早已汗湿,黏哒哒的,镜子里的一张平淡的脸苍白的不像话,目光里满是畏惧。
她在畏惧谁?谭漪吗?
这也太可笑了,她自四岁以私生女的身份进入那个家庭,见过太多太多的死亡。
父亲坐在昂贵的沙发上随意地一抬手,穿着黑衣的强壮保镖就当众乱棍打死背叛者,直到血肉模糊;她名义上的姐姐只需一把枪就可以解决纠缠她的地痞流氓,然后让一群野狗分食;包括她的妈妈都可以凭借那张魅惑的脸和姿态,吹枕边风让她的父亲亲手解决厌弃的小三。
她是杀人者,也是被杀者。
她本以为见过了那么多人的死亡,她早已习惯生命这种脆弱的东西的凋零,就算有一天能贯穿她头颅的子弹射过来的时候,她也能坦然面对,毕竟她早已厌弃这被漠视,被漠视,被暗算的人生。
死亡并不比活着更可怕。
但是就在刚刚,看过谭漪姿态之后,她竟然无法遏制地从心底滋蔓出恐惧的感觉,它一直生长缠绕住她的脖颈,令她感受到濒临死亡的窒息感。那个面带笑容的美艳女人,是天生的杀人者。
凭借她的直觉,她早看出谭漪美艳的外表下冷酷强大的内在,这也是她选择谭漪来签订委托的原因,但是谭漪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早在程自鹏一撅一拐地,慌里慌张地撞见他们寻求帮助时,谭漪就早已将他当成一颗棋子,用他将小怪物引入画室,用他来消耗怪物的攻击。
最后的最后,程自鹏背叛谭漪,想要抢劫谭漪的双刃逃走时,谭漪毫不迟疑地在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光芒,留下双刃的残影,转眼间一颗人头落地。
对谭漪来说,一个残废的队友还不如一个尸体的价值来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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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答应程自鹏救他吗?”
“嗯?小妹妹,我是答应了他啊。但是要想让我救,起码要表现出来他是有价值吧?让他去对抗那群小怪物就是对他最好的考验。”
女人笑嘻嘻的话语传来,于此相对的是画室里不断传来的哀嚎求救,凄厉无比。
其实他们谁都心知肚明,一个坡子是如何能做到呢?但一个棋子死了就死了,反正对谭漪来说,永远还有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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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嫣望着幽暗灯光下镜中的自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谭漪在被一群小怪物围攻时,被程自鹏的背刺弄得乱了一下手脚,一只小怪物猝不及防地咬了她一口,又迅速逃回一群小怪物中。
刘嫣根本不知道在一群小鬼被烧得焦灰扭曲,面目全非的情况下谭漪是如何做到辨识出来的!在她看来它们身形差不多,而且那小怪物咬了一口迅速逃离,前后不过5秒,根本不足去在紧张的战斗中记住!
可是,谭漪还是把它找到了,而且她一刀接一刀地砍掉它的手臂、大腿、头颅,最后才刺破它的心脏,结束了它濒死时凄厉痛苦的嘶吼。
刘嫣又低下头,不知道想些什么,默然伫立在幽暗昏惑的洗手间,直到听到楼下徐瑞的脚步声才匆匆收拾了下自己,忍着恶心去把怪物手心中攥着的红色晶体剥离出来,收入背包了。
然后,她紧着抿唇,低着头,虚弱地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走下来,沉默地跟上了谭漪和徐瑞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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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播播报出秦如鸣他们的位置之后,秦如鸣当即拉着体力值为负的周居奔跑,两个矫健的男人在暗淡月色下飞速穿梭在丛林中。
两个人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跑到最后都开始头昏脑涨,喉头腥甜,带着盐分的汗水流入眼中,让两人的眼睛刺痛发红。
终于,秦如鸣和周居跑出小树林的范围,在观察了一秒地图标之后毅然选择了穿过一条弯曲小道,冲向游乐园的商品街和小吃街。
这条街叫繁华里,一条街两旁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店铺,足足延长至几百米远。但是名为繁华里的小街如今破败不堪,尽显潦倒,两旁的门店落上厚厚的灰尘,墙壁上爬满墨绿的苔藓。
暗淡月色下,长长的小街幽暗昏惑,人眼只能勉强看到几十米远的情况,更多的则是沉入一片黑暗中,恍如沉入一片深渊。
秦如鸣和周居甫一闯入就感受到浓浓的死寂感,像是踏入荒无人烟的凄凉之地,不过也确实如此。
周居有点心惊,这里在半个月前他来时还是人声鼎沸,生意往来络绎不绝,奶茶店、快餐店、玩具店等等开了一家又一家,透过这个繁华的商业街足以看出安庆这个大城市的经济雄厚。可是在这个奇怪的也叫嘉盛游乐园的地方,这里却破败不堪。
就像……就像早在十几二十年前,同一时空中分出两个游乐园,一个在白天鼎盛发展,做强做大,一个在黑夜破败没落,荒无人烟。
这太不可思议了!
死寂一片的街道上,两个男人疯狂地推着荒弃已久的商铺大门,而身后隐隐传来拖拽重物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声音之大足以使小街上的两人感受着脚底传来的微微震动,就像地震一样预示灾难的来临。
繁华里的大部分的店铺都上了锁,连门锁都被经年累月的时光锈蚀斑驳,变得顽固难开,连秦如鸣那把斩杀不断,削铁如泥的匕首也难以破开。
秦如鸣和周居一间间店铺试着,试到两人手上尽是灰尘,最后还是秦如鸣当机立断对准门锁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巨响后,随着硝烟的上升的是门锁的坠地,砸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动。
只听这声枪响之后是更加疯狂的脚步声,是那群小怪物确定了他们的行踪!
秦如鸣收起门锁,将在另一边的周居喊过来,两个人推门而入,匆忙进入了这家蛋糕店。
秦如鸣率先闯入蛋糕房后面的制作间,看见桌面上零零落落地摆放着陈旧到看不出颜色的器具和蛋糕模型,绕过桌椅,来到后门。幸运的是他们发现后门没有上锁,穿过这道后门就来到商业街的后面。
随着时间无情的流逝,终于那群小怪物终于赶到了空无一人的商业街。它们警觉地听着周围的声音,一丝一毫的响动都别想逃过它们的追踪,它们费力地用本就不多的视力去搜查幽暗环境下的生物。
小怪物们一间间的搜查着店面,面对锈迹斑斑的门锁,它们则生冷不忌地直接啃食掉,然后推开门,拖着沉重的身子进入商铺里翻找着。
在几十米远外的周居透过玻璃窗脊背发寒地看着它们,他用手死死捂住嘴,防止控制不住的尖叫,那群小怪物足足有二三十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