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居傻了好几秒，才缓慢地从心底浮现出一个疑问，像擂鼓般越来越激烈地敲打着他的心扉。
我的委托受理人莫不是个傻子？
他的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浓烈的懊悔和怨愤激荡地充斥在内心，让他如鲠在喉，几次嗫嚅着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想问，为什么知道山洞里危险还要去送死？为什么不和谭漪他们一起行动？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个什么鬼小艺的？为什么要借他的委托？！ ！ ！
秦如鸣看着他那双杂糅了怨毒、疑惑、懊悔、绝望的复杂眼神，喘息了一下，解释道：“我们找了那么久却一无所获，还不能说明什么吗？如此数量庞大的物体，如果是我，我就会选择分散携带，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谁都知道。但是在大量分散打散的情况下，我们还会不能找到一丝一毫的踪影，只有一个可能——”
“那些眼睛根本就不藏在某处，而是藏在可以到处活动的怪物那里。”
周居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可是他们身上全是脏兮兮的灰烬，什么也没有啊。”
秦如鸣平静的目光看着他，周居被看得有点发毛，随即意识过来了。
“那些小怪物把眼睛藏在了他们的身体里。”他从口袋里摸出什么东西摸索把玩着，“我进入旋转木马那片区域之前撞见过那些小怪物，当时我反复试探也没从它们那里看到什么可疑的东西。我想如果真的要找到眼睛，也许需要什么条件。”
周居声音有点艰涩地补充道：“你发现了？条件是——”
“群体攻击。”秦如鸣说着将手中抛玩的小东西丢给他。
周居手忙脚乱地接过去。那是个红宝石似的璀璨晶体，眼睛似的椭圆形，晶莹剔透，漂亮极了，简直难以想象这个东西会是那诡异的木马的“眼睛”。
“那群小鬼真烦人，我试了试去掏他们的心脏，啥也没找到。后来想了想，小孩子嘛，得到什么宝物肯定会牢牢抓在手里，然后就找到了。”
秦如鸣边说边咬开绷带，给左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周居这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满是指甲的划痕，伤口汨汨地流出红黑的血液，触目尽心的伤口外翻着，呈现出一种烧焦的感觉。
“我帮你吧？”周居看他受了伤，心里的埋怨也淡了许多，踟蹰了一下说道。
“你是医学生？”
“不是。”周居愣了下，呆呆答道。
秦如鸣神色淡淡，说：“不是的话，我就自己包扎了。”他说着在手臂用绷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又开始单手处理胸膛上的伤口。
“好吧。”
周居开始还有点不服气，觉得他看不起自己，后来才发现秦如鸣单手包扎意外的很娴熟，干脆利落，仿佛做多许多次，这才明白他是真的不需要一个手忙脚乱的人来帮。
周居不经意留意到秦如鸣身边锃亮的手枪，刚刚他们为了不吸引那些小怪物的注意里，躲藏在小树林的深处，身边一片晦暗朦胧，根本没留意秦如鸣身边还有把枪。
银色的枪制作优良，体积小，质量轻，后座力小，自然指向不错，显然是个宝贝。
“你，你哪里来的枪？”周居不由自主地问出声，暗自疑惑有枪的话，刚刚为什么不使出来？
秦如鸣摸出片清凉刺激的薄荷糖含住，低眉敛目地把绷带收入包中，含糊道：“刚刚那砍刀砍了一个小鬼的爪子，爪子里有这玩意。”
他微抬下巴点点了周居手里的红色晶体，接着说：“然后用匕首试了试，发现那玩意砍脑瓜子是死不了的，得刺破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心脏。
“那小怪物才算真正死绝了，然后我就看见它尸体上掉落出这个，趁乱摸走了。我猜，这就是那小艺说的‘惊喜’吧。”
周居有点羡慕地看着这个说：“这个真好啊，有了枪我们就方便很多了。对了，哥，”他有点羞涩地说，“你能不能帮我也杀只怪物，我就一根发潮的木棍，太不顶用了。”
秦如鸣蹙眉说：“首先方不方便不一定。我们只有枪，没有消音器，一开枪，巨大的爆裂声一响，那些小鬼立刻就会蜂拥而至。其次，你真以为那个小艺会很好心吗？我猜或许不是每一个怪物里面都有惊喜，甚至可能有些还有惊吓，或者谢谢惠顾，下次再来之类的。”
秦如鸣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周居却又忧愁沮丧起来。
两人休息了差不多五分钟就收拾收拾开始往外面走，一先一后走到一处废旧诡异的售货机前。
售货机上结满蜘蛛网，灰尘多得快看不见清商品了，被周居拿随身的湿巾擦了擦才勉强干净点，表面上喷的油漆也已褪色剥落。只是透过残存的油漆，秦如鸣他们仔细查看了会，在看完上面诡异的画作，两人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全部都是简笔画，画上是一个羊角辫小女孩不高兴地被一个女人抽打，旁边的男人麻木地在看着电视，脸上是醉醺醺的状态。下一副，小女孩被一群小孩推搡，眼神怨毒地盯着她面前的人。再下一副，女孩开心地举起一个火把，旁边是一推小孩的燃烧的尸体。
在售货机的下面还有套图，小女孩和一圈燃烧的小孩拉着手转圈圈，旁边是个孤零零的短发小孩。小女孩开心地对小朋友伸出手。惊悚的是下一张里那个短发小孩头掉落在地，满脸惊恐，身体却还和小女孩手拉着手。最后一张是，短发小孩重新完整地出现在画上，和他们一起玩耍，然后旁边还有许许多多的陌生人陪伴着他们。
天真与邪恶的交织。
“似乎是那个小艺的人生。”周居看完之后喃喃道。
“嗯。那么后面的人应该就是被她害死的人，她想要拉人一起玩耍，和那群小怪物一起。”秦如鸣点点其中一幅画，说，“不说这种暗示性太强的画了，先来看看这些所谓的售货机里都有那些商品吧。”
周居：“好。”说着他扫视了一圈商品，一愣。
售货机里稀稀落落地摆放着一些东西，乱七八糟的，有纸巾，矿泉水，有剪刀匕首，有火把枪支，甚至还有玩具公仔，抽水管。
“这啥啊，乱七八糟的。”周居嘀咕一句，抱怨道，“哎，这里面的东西怎么都那么贵，一包纸巾，一盒烟就要1颗糖，那火把都要4颗糖。”
“哥，你之前的火把拿来的？你瞒着我偷偷买过火把了？咱俩可是一条贼船上的人。”
秦如鸣奇怪地看了一眼开着冷笑话的周居，懒洋洋地说：“那傻逼把我符箓还有匕首，啥啥玩意自带的功能都灭了，我用不了火，撑死了点个打火机。而这种糖果一看就是充当货币的作用，傻逼才把钱都掏了，买个只能维持几十分钟的火把。”
刚打算掏出糖果的周居又默默放了回去，疑惑地说：“那你拿来的火把？”他指了指秦如鸣的背包。
秦如鸣又挑了挑眉，耸了耸背着书包的右肩，说：“这个啊，我把外套缠了烧了。”
周居：“……”
周居用有点迷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的眼神望着他，说：“这个火把要是灭了，你该不会要烧下一件吧？”说着不忍直视地想象了一下，一个一米八的裸男在游乐园里举着火把与一群怪物玩追逐战的场景，
那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秦如鸣面如表情地用手点着周居的胸膛说：“想什么呢，这么多人都在呢，我是这么不注意公序良俗的人？”
周居刚想点头，秦如鸣后面的话就噎了他一下，“再说，就算我裸奔，那也是道亮丽的风景线，指不定有小鬼看我脸和身材不错，还能临阵倒戈呢。”
如果乔苏在场，一定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嘴一撇说：“怎么有脸说？”
周居不像再讨论什么风景线不风景线的问题，岔开话题说：“对了，哥，你怎么知道火把有用啊？而且那把砍刀那么钝，给我我都嫌累赘，你咋知道它一定能克制住那群小怪物啊？”
秦如鸣：“很简单啊，很明显我们遇到的那些小鬼有个强弱之分，弱的畏惧且听从强的指挥。而这座游乐园目前看来最大的boss是小艺，当时我去挑衅她，她使出的就是火焰攻击，包括最初偷袭失败的时候，我就感受到手心有一股灼烧感，和从她身上传来的滚滚热浪。”
“我懂了，一个人在危险和愤怒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使用最常用的攻击的方式，那个小艺的攻击方式就是火焰。”周居恍然大悟。
“是，小艺作为游乐园的主人不可能不管束那群小怪物，最直接的管束方式我想就是火焰，毕竟对这些葬身火海的小孩来说，火也一直他们最深的梦魇。至于砍刀——”
秦如鸣摇了下砍刀，随意说道：“是因为这上面的九里香，那死丫头身上带着这么浓郁的九里香，我猜她在长期的管理那些小怪物时，这香味一定会给它们留下很深的心理印象，以至于它们一味到这味就PTSD了。”
“结果就是，我猜对了。”
周居顿时一惊，第一感觉就是为秦如鸣这个想法感到离谱，但它又奇异地起了作用，将两人从生死关头救下。周居心情复杂地想着，原来秦如鸣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在不断的试探与验证，一直在铺垫着等着给敌人致命一击。
他为自己之前的想法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现在思索的是能不能把它砸了？”秦如鸣摩挲着下颌，挑眉说道。
“啊，哥，你真要做啊。别吧，万一你砸了，那个小艺直接对你发动攻击咋办？”周居忧心忡忡地说，生怕秦如鸣一个冲动，直接给两人送进火葬场了，连灰都扬了的那种。
“是吗，那我倒是要想想。”
周居刚松了口气，就听见这货接着说——“是该想想，是这个匕首还是把砍刀，或者这把枪，哪个能最快破开它这道烂门。买的性价比太低，还是抢的划算。”
周居一颗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里，一双眼紧张盯着他，仿佛秦如鸣下一秒就要像个暴徒破门抢劫了，而他就是那个倒霉蛋，被卷入报复的风波中。他开始默默给自己点蜡，原来我他妈才是最倒霉的。
“哥，我真的劝你，要是你被小艺发现了……”周居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
这时距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广播喇叭在滋滋了两声后传来甜美但阴沉的声音——
“滋滋，警告！警告！旅客秦如鸣意图对公共财产编号为003的售货机进行破坏，请立刻停止该行为，否则所有爱护游乐园的孩子和人们都会对此感到愤怒，你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作为警告和惩罚，我将公布你的位置，旅客秦如鸣位于旋转木马西南方向，距离3721米……”
周居：“……”
秦如鸣：“……”
秦如鸣脸上的差异一闪而过，随即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嘲弄道：“小伙子，还上啥学啊，你去买彩票和算命不必这个强？”
周居这次的表情是真的要哭了，没心情再和他开玩笑。
秦如鸣将枪用大拇指上膛之后，清脆的一响后眼皮一抬，身子一挺，原本浮现在他身上的懒散和随意一扫而空，整个人顿时精明又干练。他走过去撞了撞周居的肩膀，说：“走了，还愣着干嘛？赶紧找个地苟着。”
下一章应该就是秦哥大放异彩，与小怪物们厮杀的时候啦。开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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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