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客堂里烧着沉香，静谧之中唯有细微水声，是案头温着的茶。
孙婉端坐在一侧，一袭月白织金的襦裙，腰身收得窄，整个人愈发显得身姿纤巧。
她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在等候父亲孙衡到场，实则神识微敛，在脑海中查看人物介绍界面。
《钦心策》。单从字面理解，“钦”有“审察”“选择”之意，“策”则是权术、兵法。
如帝王钦点、如系统机制，也可解为“以心为策”。
再加上表哥出场后出现的人物介绍中提及的好感度，极易让人将二者联系到一处。
她这边老神在在，周执言内心却不太平静。
午时前日光未盛，客堂外一树海棠花正盛放，风过时，便见簌簌落瓣。
不似方才曲廊中短暂的面对面。二人落座后，客堂内本设了两重帘帐。
周执言虽是表亲仍是外男，礼数之下，还是隔了一层月白轻纱的帘子，只影朦胧，不见面容。
目光不经意落在那层帘影之上。
他听见帘内那人朝他喊道：“表哥。”
他的手微顿。
他不知怎得竟有些紧张：“……婉儿。”
他听见她语气轻和，说了句：“表哥先用些茶水，已有小厮来报，父亲就快到了。”
堂中一时静了下来。仿佛连堂外的风都知趣地停了。
他忽地想起多年前她还住在外祖母家，族中众多子弟，偏她常爱缠着他，要听他讲《左传》。彼时她眼中有光，一字一句跟他念，哪怕听不懂也不肯退让分毫。
——那时，她的声音是稚嫩的、明亮的，如今却柔顺而笼着一层看不清的温雅。
又想起月下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雨后乡下的泥土地上。
他心头动了动，握着茶杯的手不觉收紧，终是开口：“这些年……你可还好？”
帘内沉默了片刻。
“托福。”她温声答。
短短两个字，却像重帘压下，隔去了所有细节。
他忽然意识到此刻两人之间隔着什么——不仅是帘子，还有规矩、身份、年岁，甚至或许还有她如今的心思，他再也摸不准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帘子上，纱薄如雾，轻风一动便微微荡漾。他想若是掀开帘子，可会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扯着他衣袖，笑着叫“表哥”？
可他终究没动，只是收回目光。
帘幕轻掀之际，一道沉稳威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几名随行小厮的脚步，在廊下停住。
孙婉闻声起身，裙摆一旋。
“父亲。”她盈盈行礼，声音婉软。
孙衡身着朝服，盔缨未解，眉目之间还残留着些许政事的余威。可当他看到帘后女儿的一刻，神色立时温和几分。
“你怎的今日也在这儿？”他将束带解下，随手交给身后的长随，步入堂中。
孙婉微微一笑：“昨夜咳得厉害，今日得知表兄到来，与兄长请安，也想来陪父亲用膳。”
“身子还没好透，就知道跑来。”孙衡语气虽是责备，眉眼却是宠溺，随即目光落向另一边的周执言，“执言也在？”
“外臣不敢僭越，”周执言起身作揖，声音温润，“只是数年未归，想趁朝后略叙亲情。”
“你还学会客气了。”孙衡抬手虚虚一挡，“你我虽隔枝，却是一家，不必拘礼。”
他走向主座坐下，又看了一眼女儿，道：“都站着做什么？传膳吧。”
厅外小厮应声而去，旋即屏风后传来碗盘轻响。堂中气氛随着饭香渐渐弥散，也更添一分平和。
孙衡半倚着椅背，略扫了孙婉一眼：“婉儿，方才你说昨夜咳了？请的是谁调的药？”
“回父亲，是静安堂的贾婆子。”她柔声答。
“嗯，那人倒还妥当。”孙衡颔首，忽又望向周执言，“你这些年在西南军府，也算历练过风霜，如今回来，也该歇上一歇。如今朝堂......科考之事却不急。”
“是，舅父。”周执言答得谦和，一如既往的温雅无锋。
孙婉垂眸抿着茶，唇角似笑非笑。
饭菜陆续端上来，皆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家常桌面，清淡不腻，却也精致。孙衡招呼道：“今日难得，便陪老夫喝一杯。”
孙婉眼底藏着一丝极淡的光，若有所思地看了周执言一眼。
*
午后，孙婉站在书房门口，正欲抬手推门。门吱呀一声轻响，书香扑面而来，恰逢周执言正拈书于手，低头翻阅。
“表哥果然在这！”她做出一副惊讶模样，眼神中却藏着细微的欣喜。
“婉儿？”周执言略一错愕，将书合上，“你找我何事？”
她一笑，答道：“父亲说我咳疾初愈，若无事可做，便多读书静心。我想着……你最熟文墨，也许能推荐几册。”
周执言略一迟疑，目光在她脸上掠过，落于她袖中藏着的小香囊。他记得那是幼年时她最爱的花草香。
他轻轻点头，将几册史书递来：“这些……不甚深奥，适合随便读读。”
“那婉儿便日日来读了。”她浅福一礼，目光恰好扫过他指尖一瞬——指腹微红，像是练剑新添的磨痕。
“紫衣，吩咐人去叫贾婆子配些活血化瘀的药来。”
周执言也低头看到了手上的伤，连忙道：“不妨事，只是些瘀痕，表妹别替我费心操劳。”
“我在外祖家时也是表哥对我多有关照，表哥何必与我见外。”
周执言有些触动：“没想到表妹竟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好感度 15】→【30】
孙婉接道：“我自不忘。”
周执言爽朗一笑，感叹道：“女大十八变，你儿时像个小哑巴一样，与谁都不肯说话，只愿缠着我。你还记不记得，一日晚课我有事晚去，你想小解却不想叫他人知道，小声禀了夫子，夫子年事已高，如何听得你那猫叫似的声音，便以为你在胡闹，拘着不许你离堂，憋得你直接……”
"表哥！"
孙婉确实想多听些过往的经历，却没想到听到这种囧事。
眼见自家小姐有些泛红的耳垂，紫衣两只脚默默向后蹭，只恨不得当场戳聋自己的耳朵。
周执言略微收敛笑意道：“我见到你时，只觉得天塌了，高门贵女，竟在我这里被如此折辱，我当时怕舅父得知怪罪，一瞬间竟产生了不如将你偷走，与你换个村子生活的念头。”
孙婉抬眸望向他的眼底，狡黠一笑道：“表哥如何放弃了带我"私奔"？”
周执言一怔，又回想起自己当时手忙脚乱的将人一路抱回自己的房间，给她换上自己的衣裤，又小心嘱咐她不许告诉别人，看到她傻乎乎点头依恋的样子心里软的不行。
【好感度 5】→【35】
孙婉也不需要他再回答什么了，像是察觉自己失言，微微低头表示歉意，而后转身带着紫衣离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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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九子夺嫡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