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报告上的字像爬满纸的蚂蚁,我盯着“焦虑性抑郁症伴随躯体化障碍”那行,指尖把纸角捏出了褶皱。
护士站的钟表在响,滴答,滴答,像在数我还能撑多久。
其实早有预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母亲把中药碗摔在我脚边,说“你就是装病想偷懒”的时候;或许是男友在电话里说“你能不能正常点”,然后挂断的忙音里;又或许,是我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笑起来像哭,抬手想摸脸,却看见手腕上新旧交叠的红痕。
最开始只是失眠。
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听着心脏在胸腔里敲鼓,像要破膛而出。后来是疼,头像是被人用钝器反复捶打,胃里像塞着团烧红的棉絮,走在路上总觉得脚下的地面在晃,像踩在随时会塌的冰面上。
我去挂了精神科,医生说需要吃药,需要家人陪同治疗。
我给母亲打电话,她在那头骂我“丢人现眼”,说“哪有正经姑娘去看这种病”。我给男友发消息,他回了句“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合适”,从此再也没亮起过头像。
那天我坐在天桥上,风把头发吹得乱七八糟,桥下的车来来往往,灯光连成一条流动的河。
有个老太太举着烤红薯经过,问我“姑娘冷不冷”,我突然就蹲在地上哭了,哭得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真正垮掉是在公司年会。领导夸我方案做得好,让我上台分享。我站在聚光灯下,看见台下所有人的脸都在扭曲,像融化的蜡像。
他们的笑声钻进耳朵,变成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来。
我突然尖叫着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发抖,嘴里反复说“别碰我”——其实根本没人碰我,是那些目光,那些期待,那些“你要懂事”“你要优秀”的声音,把我捆得喘不过气。
同事们的窃窃私语像潮水,“她是不是疯了”“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啊”。我被保安架出会场,外套落在地上,沾了灰,像我那段被踩碎的人生。
母亲来接我时,脸上没有担忧,只有嫌恶。
“你让我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她把我塞进出租车,“我已经给你联系好了地方,去了就乖乖治病,别再给我惹事。”
那个“地方”,就是爱天使。
入院那天是个阴天,车窗外的树影一闪而过,像被撕碎的回忆,我抱着一个旧背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没写完的日记。
母亲没送我到门口,在医院外就停了车,丢下句“好好听话”,油门踩得很猛,车尾气呛得我咳了半天。
护士长张媛接过我的背包时,指尖很暖。“别怕,”她笑起来眼角有细纹,“这里的窗户都能看见月亮。”
我住进302病房的那天,小周正给绿萝讲故事,李阿姨在研究如何用牙膏给流浪猫刷牙,王大大爷举着塑料叉子,说要教我“防身术”。
夜里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床李阿姨的呓语,眼泪突然就下来了,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安静的、止不住的流,像漏了的水龙头。
原来生病不可怕,被全世界当成麻烦才可怕。
原来那些熬不过去的夜晚,那些说不出口的疼,那些被叫做“矫情”的崩溃,最终把我推到了这里。
张姐查房时,给我递了杯温牛奶。“会好起来的,”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帮我掖了掖被角,“这里的人,都懂疼。”
我望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或许这里不是牢笼。
只是困住我的,从来也不是墙壁啊。
日记本的这一页,我画了个小小的月亮,旁边写着:“今天,有人说‘别怕’。”
算是凡凡入院前的一个小交代吧[猫头]爱天使的人都是小太阳嘿嘿,里面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人,后面会一一交代他们不被人理解,被称为精神病[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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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爱天使记事簿.陆凡篇:入院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