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事堂的四个角各放着青铜冰鉴,但室内的气温却依旧不低。
比这闷热天气更让人难受的是皇上楚清秋愤怒地将手里的奏折敲打着桌面,大发雷霆,只震得人心惶惶,吓得浑身瑟瑟发抖,怕下一秒就迁怒自己。
楚清秋狠狠地瞪着下面的大臣,“朕早就下令,不许活人祭祀,谁能告诉朕为什么屡禁不止?”
大臣们都惶恐地跪下来,“皇上,三年干旱,百姓愚昧无知,想不到其他可以活下去的办法,便猜想干旱是神灵的惩罚,所以想通过活人作为最珍贵的‘牺牲’祭祀,来平息神怒,好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楚清秋停住了怒吼,将奏折往地上狠狠一丢,冷冰冰地讲道:“你们是怪朕无用,让百姓除了祭祀祈求神灵,没有活下去的办法了?”
“皇上,息怒,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以前古人就相信,用战俘或奴隶祭祀河神可避免洪水泛滥,或者祈求风调雨顺,这是从古传到今的,并不是皇上所造成了,也不是一时可以废除的陋习。”
“朕理解这些,但是朕不理解,鄄州太守上禀朕,平乐镇云溪村出现了神女赐福,干枯的井又有了水,就不能是深层的地下水流到井里去的吗,天下大旱,他脑子里面的水竟然都没有晒干,朕真想把他脑子里面的水倒出来。”
太子楚宁珺:“父皇,民间传说龙王生辰为二月初七或者二月二十四,今日是二月初六,初七是来不及了,但是儿臣认为二十四那日还是可以阻止,毕竟近十个村庄要活人祭祀龙王,不杀鸡儆猴,恐怕后患无穷。”
楚清秋无奈地叹息一声,“如果天不下雨,朕又何尝不知祭祀是拦不住的啊,莫非上天是真的不愿意朕坐这个皇位?”
景国建国五年,三年大旱,各地以‘神罚,当今皇上不配为皇’的口号起兵造反,如果是其他朝代,皇上可能还对农民起义不屑一顾,但是当今皇上是楚清秋。
凌国灭国前一年,大雨不停,洪水滔天,皇上和官员只顾自己享乐,不顾百姓死活,所以楚清秋起兵造反,建立景国。
景国立国后一年,上行下效,百姓渐渐趋于正轨,楚清秋简直是民心所向。
可是没想到,景国突然干旱,一旱就是三年,民心向背,怨言满天,楚清秋也怕会出现下一个自己。
楚宁珺:“父皇,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儿臣想带一定粮食去赈灾,同时破除一定的封建迷信,大型祭祀的源头是云溪村所谓的神女赐福,儿臣想去亲自揭穿真相。”
现在的景国,内忧外患,天灾**不断,楚清秋也明白太子去赈灾是安抚民心的最好办法,但也知道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安生,“朕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都先下去吧,太子留下。”
楚清秋让人给楚宁珺赐坐,又让人把青铜冰鉴内层放的水果拿出来些端给太子,让其消热。
楚清秋自己也端起一碗冰镇的甜果子吃了两口,这才面带严肃地问道:“宁珺,是你派人把丞相半个月后,将举办六十大寿的消息传播出去的?”
楚宁珺没感觉这是什么大事,随口回道:“是的,父皇。”
楚宁珺没有继续说,只把眼风往四下一扫,楚清秋立刻会意,挥手让所有内监离开。
“大旱三年,不知道多少百姓一点存粮没有,甚至喝水都是奢望,丞相却不知百姓疾苦,铺张浪费,到时候再大肆宣扬一番,搞臭他的名声,与民心向背,直到最后清算万俟侯的时候,朝堂内外也不会太大阻拦。”
楚清秋看着楚宁珺想谴责他,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带着理解语气说道:“朕知道你不太喜欢丞相,朕又何尝不是?可他是文官之首,朝堂小一半都或多或少在他门下,想罢免清算,还得从长计议。”
楚宁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片刻思考后开口说道:“父皇,一根刺扎在心口,最好用最快的速度拔出来,也许会出血,短时间也会疼,但总比刺越扎越深要好,到时候长在肉里,不拔膈应,不时会疼,拔了会大出血,甚至要半条命。”
楚清秋:“又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楚宁珺趋步而前,在自己袖口里面拿出一个文书,找到其中一页,手点一人名字,低声禀道:“父皇,这是全国各地各部官员的任命书,各个部门都盖好章后,便送到儿臣这里盖玺,但儿臣埋在他身边的线人说,丞相亲自打招呼添加了个人。”
楚清秋的目光微微一敛:“这不是丞相一向的做法吗,任人唯亲,凡是管理的岗位,总有他的人,是他举荐的人有问题?”
楚宁珺抿抿嘴:“并不是,这次任命书涉及全国十八个州,二十四个县,共四十五个官员的调迁,贬官等,但是上面又突然经过中书令审核时,多了个陌生的名字,
儿臣虽不知道是中书令擅自做主添加,还是经过丞相同意,可中书令是丞相的学生,所以归类来看也属于丞相一队的,
父皇,树在有足够条件下,生长时间越长,越枝繁叶茂,就算修剪了叶子,它的根依旧会供给地上树枝源源不断的营养,从而发出更多的枝丫。”
楚清秋若有所思地看向楚宁珺,“这个官员是派往鄄州的?”
楚宁珺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父皇,鄄州又是受旱最严重的区域之一,儿臣也担忧他们会中饱私囊,所以才想自己亲自走一趟。”
皇上的脸色一僵,沉吟了许久,“不妥,你去鄄州,朕担心这一路不会太平,前朝的余孽还想着光复凌国呢,你这个太子可谓是眼中钉,肉中刺。”
楚宁珺沉沉一叹:“父皇,朝廷大部分命官都是前朝的官,或多或少都有牵连,如果再不能安抚民心,恐怕会有事变,而且,儿臣想从鄄州开始,像蚕吃桑叶一般,一点点蚕食他的势力,培养自己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