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的轮胎碾过荒原上的碎石，发出单调的 “嘎吱” 声。血月的光芒像一层薄纱，覆盖在龟裂的大地上，将一切都染成诡异的绯红色。凌薇靠在副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车窗上的弹孔 —— 那是刚才突围尸群时留下的，边缘还沾着几点墨绿色的腐尸血。
“还有多久到？”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过度使用异能带来的眩晕感还没散去，左手臂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痒得钻心。
林深看了眼车载导航 —— 那是个用旧手机改装的简易装置，屏幕上的信号时断时续：“穿过前面的峡谷，就是旧日军火库的外围。不过今晚进不去，那里的自动防御系统在血月时会启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凌薇的左臂上，“你的伤口……”
凌薇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遮住那些泛着紫色的辐射斑：“老毛病。”
她没说实话。这不是普通的辐射感染，而是基因崩溃的前兆。前世她就是因为这个，身体逐渐结晶化，最终被苏晴抓住了破绽。没想到重生后，这个诅咒竟然来得更早、更凶猛。
越野车驶进峡谷，两侧的岩壁如刀削斧凿，最高处几乎要触碰到血月。风穿过岩壁间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哭泣。顾晓语在后座睡着了，怀里的布娃娃被她紧紧抱着，绿发垂落在娃娃破旧的脸上，分不清是谁在守护谁。
“这里以前是军事禁区。” 林深突然开口，手指敲了敲方向盘，“核爆时被当作临时避难所，后来不知为什么废弃了。有人说里面闹鬼，也有人说藏着能让人变成怪物的药剂。”
凌薇挑眉：“你信哪个？”
“我只信我亲眼看到的。” 林深笑了笑，踩下刹车。越野车停在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他熄灭引擎，“今晚就在这休息，明天一早再进军火库。”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两顶帐篷和睡袋，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军火贩子，倒像个常年在外漂泊的探险家。凌薇想帮忙，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击，眼前瞬间一片漆黑。
“小心！” 林深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手掌触到她的皮肤时，明显感觉到了异常的灼热，“你在发烧？”
凌薇推开他的手，强撑着站稳：“没事，老毛病。” 她不想让这个刚合作的盟友知道自己的秘密 —— 基因崩溃在废土上意味着 “定时炸弹”，没人愿意和随时可能变成怪物的人同行。
但林深显然没相信。他从背包里翻出个体温计，不由分说地塞到她腋下：“39 度 7。这不是普通的发烧。”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你在隐瞒什么？”
凌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基因链在疯狂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前世的记忆碎片突然涌上来 —— 冰冷的医疗舱，苏晴那张带着笑意的脸，还有自己逐渐结晶化的手指……
“是基因崩溃，对不对？” 顾晓语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绿发在血月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我爸爸的实验室里有过这种病例，皮肤会变成紫色，然后慢慢变硬……”
凌薇猛地转头看她，眼神里的震惊藏不住：“你知道这种病？”
“嗯。” 顾晓语点点头，从布娃娃里掏出半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从实验室带出来的，上面说这种病是因为异能觉醒时基因链不稳定导致的，只有‘稳定药剂’能治。”
凌薇接过那张纸，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像是在匆忙中写就的。她认出那是顾衍的笔迹 —— 前世她见过这个天才科学家的手稿，字里行间总是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
“上面说…… 稳定药剂的配方里需要‘幽蓝藻’和‘辐射结晶’。” 凌薇的指尖微微颤抖，“幽蓝藻只在辐射浓度极高的水域才有，而辐射结晶……”
“只在腐尸王的脑子里才有。” 林深接过话头，脸色有些凝重，“而且这两种东西都极不稳定，混合时稍有不慎就会爆炸。”
凌薇的心沉了下去。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幽蓝藻生长的水域通常是变异生物的巢穴，而腐尸王更是比刚才遇到的三只加起来还难缠。
“我知道哪里有幽蓝藻。” 林深突然说，“沉船城附近的海底峡谷，以前有人采到过。至于辐射结晶……” 他看了眼峡谷深处，“据说这个军火库里就有，是旧日军方研究时留下的。”
凌薇抬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神里没有同情，也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冷静的分析：“你帮我，想要什么？”
“我说过，我需要你的异能打开军火库。” 林深的目光坦诚得近乎锐利，“而且，我对顾衍博士的研究很感兴趣。”
又是顾衍。凌薇越来越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科学家，似乎是连接所有线索的关键。她捏紧那张纸，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成交。但我有个条件 —— 找到药剂后，要先给晓语用。”
顾晓语愣住了：“凌薇姐，我……”
“你的基因链也不稳定。” 凌薇打断她，目光落在她泛着淡绿色的指甲上，“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你的指尖已经开始变色了。”
顾晓语低下头，小声说：“爸爸说这是异能觉醒的正常现象……”
“他骗你的。” 凌薇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和我的病一样，都是基因崩溃的前兆。”
峡谷里陷入沉默，只有风声在岩壁间回荡。林深不知什么时候生起了一堆火，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凌薇靠在岩壁上，感觉体温越来越高。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基因链在扭曲、断裂，每一次断裂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前世她花了整整五年才发展到这个阶段，现在却只用了不到半个月。
“给。” 林深递过来一个金属小瓶，里面装着半瓶透明的液体，“这是‘冷却剂’，能暂时压制基因活性，缓解疼痛。但别多喝，有副作用。”
凌薇接过小瓶，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体内的灼痛感果然减轻了些。她看着林深：“你好像什么都有。”
“做我们这行的，随时都可能遇到意外，不多备点东西怎么行？” 林深的语气很平淡，却让凌薇莫名地想起了前世那些在战场上生死与共的兄弟 —— 他们也总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却早已把所有可能的危险都考虑到了。
顾晓语从背包里拿出那半板青霉素，小心翼翼地递给凌薇：“这个…… 或许能帮上忙。”
“傻丫头，这是抗生素，对基因崩溃没用。” 凌薇摸了摸她的头，绿发的触感很柔软，像某种水生植物，“留着给自己用吧，你的身体也需要保护。”
顾晓语低下头，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火堆里添柴。火焰噼啪作响，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岩壁上，像三个相依为命的剪影。
凌薇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苏晴还在某个角落等着看她的笑话，铁手和净化者组织还在四处搜捕顾晓语，顾衍的下落不明……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但基因崩溃的痛苦却像潮水般一**袭来，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变硬，像被水泥浇筑，每一个关节都发出摩擦的 “咯吱” 声。
“别硬撑。” 林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身边，“基因崩溃不是羞耻的事，在废土上，有一半的异能者都会遇到这种情况。”
“那另一半呢？” 凌薇的声音带着颤抖。
“要么找到了稳定药剂，要么…… 变成了墙上的污渍。” 林深的语气很平静，却透着一股残酷的真实，“但我见过有人撑过来，顾衍博士就是其中一个。”
凌薇猛地睁开眼：“你见过他？”
“见过几次。” 林深往火堆里扔了根树枝，火星溅起来，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像没感觉到，“他以前经常来我的军火铺，用一些奇怪的零件换抗生素。他说他在研究能让所有人都摆脱基因崩溃的药剂。”
“那他现在在哪？”
“不知道。” 林深摇摇头，“三个月前突然就消失了，有人说他被净化者抓走了，也有人说他找到了传说中的‘绿洲’。”
绿洲…… 凌薇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前世她费尽心机想要找到的地方，据说那里没有辐射，没有腐尸，是真正的人间天堂。但她到死都没能找到它的位置。
“如果…… 如果我撑不过去呢？” 凌薇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林深。
林深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那我就带着晓语找到顾衍，完成你的遗愿。” 他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凌薇看着他，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两簇跳动的火焰。这个神秘的军火贩子，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她带来意外的温暖。
“不会的。” 凌薇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我不会死的。至少在看到苏晴和净化者的下场之前，不会。”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林深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我相信你。”
夜渐渐深了，血月慢慢西沉，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峡谷里的风小了些，只有火堆还在噼啪作响，守护着三个在废土上挣扎求生的灵魂。
凌薇靠在岩壁上，虽然身体依然疼痛，但心里却安定了不少。她知道，基因崩溃的倒计时已经开始，她的时间不多了。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恐惧，因为她不再是一个人。
身边有林深，有顾晓语，还有那个素未谋面却仿佛早已相识的顾衍。他们就像黑夜里的星辰，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她前行的路。
“天亮了。” 林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该出发了。”
凌薇点点头，挣扎着站起来。顾晓语连忙扶住她，绿发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
“走吧。” 凌薇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新的力量，“去拿我们需要的东西。”
三人收拾好东西，登上越野车。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峡谷的宁静，向着军火库的方向驶去。阳光透过峡谷的缝隙照进来，驱散了最后的黑暗，也仿佛驱散了凌薇心中的阴霾。
她知道，前路依然充满危险，基因崩溃的阴影随时可能将她吞噬。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而希望，是这片废土上最珍贵的东西。
越野车驶离峡谷，驶向未知的前方。凌薇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象，心里默默倒数着 —— 不是为了等待死亡，而是为了迎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