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尘在靴底积成薄薄的灰层，踩在锈蚀的地铁轨道上，发出细碎的 “沙沙” 声。凌薇举着一支自制的荧光棒走在前面，绿光映亮她棱角分明的侧脸，军大衣下摆扫过轨道间的碎石，惊起几只躲在缝隙里的辐射蟑螂，它们拖着变异出的巨大翅膀，撞在隧道壁上发出闷响。
顾晓语紧紧跟在后面，绿发被一根破布条束在脑后，怀里的布娃娃被她攥得变了形。女孩的呼吸很轻，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 隧道深处传来某种机械运转的嗡鸣，像是巨型昆虫在振翅，那是交易站的通风系统发出的声响。
“还有五十米。” 凌薇突然停步，荧光棒的绿光扫过前方一道锈蚀的铁栅栏，栅栏后隐约可见晃动的人影。她从怀里摸出那枚军方徽章，金属表面的鹰徽在绿光下泛着冷光，“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说话。”
顾晓语用力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娃娃的缝合线。那里面藏着半张实验报告，是她从实验室废墟里抢出来的，上面记载着 “基因稳定剂” 的部分配方 —— 那是能抑制她和哥哥顾衍基因崩溃的关键，也是铁手等人追杀她的原因。
栅栏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卫端着步枪出现，防毒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看到凌薇手中的徽章，他眼中的敌意消退了些，却依然用枪管指了指顾晓语：“黑户？”
“她是我的助手。” 凌薇将徽章扔过去，守卫接住翻看的瞬间，她悄悄调动异能，栅栏上的铁锁芯轻微地转动了半圈，“军方特批的随行人员。”
守卫显然没察觉到锁芯的异常，他将徽章还给凌薇，用扫描仪在她手腕上扫了一下 —— 那里有个淡青色的印记，是前世留下的旧伤，此刻却被她伪装成了临时身份标识。扫描仪发出一声短促的 “嘀” 声，绿灯亮起。
“进去吧。” 守卫拉开栅栏，目光在顾晓语的绿发上停留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提醒你们，别在‘红灯区’乱跑，铁手队长最近查得紧。”
穿过栅栏，隧道豁然开朗。交易站其实是建在旧地铁枢纽上的巨型堡垒，穹顶由钢板和透明聚合物拼接而成，透过污浊的聚合物能看到外面灰黄色的天空。无数根电缆像蛛网般缠绕在穹顶，悬挂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照亮了下方密密麻麻的摊位和帐篷。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气味：消毒水的刺鼻味、机油的腥气、劣质食物的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穿着各色服装的人们在通道间穿梭，有背着步枪的雇佣兵，有穿着白大褂的黑市医生，更多的是像她们一样衣衫褴褛的拾荒者，眼神麻木地盯着摊位上的罐头和药剂。
“这就是交易站？” 顾晓语的声音里带着惊讶，她从未见过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
“只是外围。” 凌薇拉着她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这里的摊位更加简陋，摊主大多是些老人和孩子，面前摆着几颗生锈的子弹或半块发霉的面包，“交易站分三层，这里是‘灰区’，给黑户和拾荒者交易的地方。往上是‘白区’，需要身份芯片才能进入，那里有干净的水和食物。最顶层是‘红区’，只有大人物能去。”
她的目光扫过巷口的一块铁皮公告牌，上面用红漆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禁止私斗，违者断指。
等价交换，强买强卖者，死。
向守卫举报违规者，奖信用点 10。
夜间十点后禁止在灰区逗留。
“这就是规则？” 顾晓语看着公告牌，眉头皱了起来，“和爸爸说的不一样。”
“你爸爸说的是旧时代的交易站。” 凌薇冷笑一声，指尖划过公告牌上 “禁止私斗” 四个字，下面的铁皮上布满了细小的凹痕，显然是弹孔，“在这里，规则是给弱者定的。”
话音刚落，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个拾荒者因为半块压缩饼干打了起来，其中一个掏出匕首刺进了对方的腹部。周围的人只是冷漠地看着，甚至有人开始下注。直到穿着黑色制服的守卫赶来，闹事的拾荒者才惊恐地跪倒在地。
“规则一，禁止私斗。” 守卫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拔出腰间的砍刀，在惨叫声中砍下了闹事者的一根手指，鲜血溅在公告牌上，染红了那行红漆字，“下次再犯，砍手。”
顾晓语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住凌薇的衣角。凌薇却面无表情，这种场面在前世对她来说司空见惯。她拉着顾晓语继续往前走，在一个挂着 “李大夫” 木牌的摊位前停下。
摊主是个瘸腿的老头，脸上布满辐射斑，正用布满老茧的手给一个拾荒者包扎伤口。看到凌薇，他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新来的？要点什么？”
“青霉素。” 凌薇将那罐牛肉罐头放在摊位上，“最好的那种。”
李大夫掀开罐头闻了闻，摇了摇头：“过期的，最多换三支普通的。”
“不够。” 凌薇从怀里掏出那枚军方徽章，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我还要知道铁手的动向，以及…… 顾衍的消息。”
李大夫的脸色变了变，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你找顾大夫？”
“他在这里？” 顾晓语忍不住开口。
“嘘 ——” 李大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乱说！顾大夫三个月前确实在白区开了家诊所，后来被铁手盯上了，听说躲进了红区。至于铁手……” 他指了指巷口，“他昨天带了队人去北边的军事基地，说是要找什么‘实验体’。”
凌薇的心跳漏了一拍。军事基地，实验体 —— 他们果然是冲着顾晓语来的。她将徽章放在摊位上：“这枚徽章，换三支最好的青霉素，以及一个进入白区的办法。”
李大夫拿起徽章，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鹰徽，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徽章归我，药给你。进白区的话，今晚十二点，跟着垃圾车走。”
交易达成。凌薇接过青霉素，小心地放进帆布包。顾晓语却显得有些失落，她还想再问些关于哥哥的事，被凌薇用眼神制止了。
离开摊位后，顾晓语忍不住问：“为什么不让我问清楚？”
“这里的每句话都可能被监听。” 凌薇指了指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那东西锈迹斑斑，镜头却依然在转动，“铁手既然在找你，肯定也在找顾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帐篷上，帐篷门口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 “地下黑匠铺”—— 这和她记忆中的信息吻合，这里的主人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能打造各种改装武器。
“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跑。” 凌薇将帆布包递给顾晓语，“看好东西，尤其是你的布娃娃。”
顾晓语点点头，找了个角落蹲下，将布娃娃紧紧抱在怀里。她看着凌薇走进帐篷，绿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周围有人投来好奇或贪婪的目光，她立刻低下头，用军大衣的帽子遮住了头发。
帐篷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一个穿着工装裤的老头正在打铁，火星溅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留下点点烫痕。看到凌薇，他头也不抬地问：“打什么？”
“一把刀。” 凌薇看着他身后墙上挂着的各式武器，“用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块从腐尸身上剥下来的利爪，那东西坚硬如钢，边缘还带着锯齿。
老头放下铁锤，拿起利爪掂量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腐尸王的爪子？你从哪弄来的？”
“不该问的别问。” 凌薇的声音很冷，“能不能打？”
“能。” 老头笑了，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但我要这个。” 他指了指凌薇手腕上的金属手环 —— 那是她用废铁自制的，能微弱地抑制异能波动。
凌薇犹豫了一下，这手环对她很重要，尤其是在交易站这种地方，暴露异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但她确实需要一把趁手的武器，钢筋虽然结实，却不够灵活。
“三天后来取。” 最终她还是解下了手环，“我要最好的工艺。”
老头接过手环，满意地点点头：“放心，保证让你满意。”
离开黑匠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交易站的灯泡全部亮起，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人们脸上的疲惫和贪婪。凌薇找到顾晓语时，女孩正和一个卖烤鼠肉的小贩讨价还价，手里拿着半块压缩饼干。
“别买那个。” 凌薇拉走她，“鼠肉有寄生虫。”
“可是我饿……” 顾晓语的声音低了下去。
凌薇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干净的饼干递给她 —— 这是她特意留的。看着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前世，那时她也像顾晓语一样，为了半块饼干和人拼命。
“跟我来。” 凌薇突然拉起她，朝着垃圾处理区的方向走去。
那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金属和塑料，散发着恶臭。几个拾荒者正在垃圾堆里翻找有用的东西，看到她们，警惕地握紧了手里的铁棍。
“别紧张，我们只是借个地方。” 凌薇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支青霉素，递给为首的拾荒者，“换个安全的角落。”
拾荒者眼睛一亮，接过青霉素立刻领着她们来到一个废弃的集装箱前：“这里绝对安全，守卫很少来。”
凌薇检查了一下集装箱，确认没有监控和暗门后，才让顾晓语进去。她靠在集装箱的壁上，看着外面渐渐安静下来的交易站，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李大夫的话。
铁手去了军事基地，这是个机会。那里或许有她需要的物资，更重要的是，她可以趁机找到顾衍 —— 那个前世为她挡枪的男人，这一世，她或许可以改变他的命运。
“凌薇姐，” 顾晓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说我哥哥会不会有事？”
“不会。” 凌薇的声音很坚定，“顾衍很聪明，他一定能保护好自己。”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顾衍的才华毋庸置疑，但他的性格太耿直，不懂得在这种环境下隐藏自己。前世他就是因为拒绝为铁手研制生化武器，才被追杀的。
深夜十点的钟声敲响，交易站的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所有灰区人员立刻回到住所，违者按违规处理！”
外面传来守卫的呵斥声和拾荒者的脚步声。凌薇钻进集装箱，关上了门。黑暗中，她能听到顾晓语均匀的呼吸声，以及自己心脏的跳动。
她摸出那支青霉素，在指尖转动着。这只是开始，交易站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片泥沼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集装箱外，巡逻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只有远处红区的灯火还在亮着，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凌薇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勾勒交易站的地图，以及那些需要注意的人和事。
规则是用来打破的。这是她前世用无数鲜血换来的教训。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有力量才是永恒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