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靠在灯塔底层的石壁上，指尖抚过墙面上斑驳的航海图 —— 那是旧时代的印记，蓝色的海岸线在岁月侵蚀下褪成了模糊的灰，像她记忆里逐渐褪色的和平年代。
“辐射值在飙升。” 林深的声音从上层传来，他正用改装辐射仪贴着塔顶的铁皮检测，“磁暴强度超过预期，今晚可能会有雷暴。”
顾晓语蜷缩在角落，绿发被一块破布裹着，怀里的布娃娃沾了不少灰尘。她刚才试着用能力帮凌薇缓解能量透支的疲惫，结果自己也耗得脸色发白，此刻正小口小口啃着压缩饼干，碎屑掉在膝盖上都没察觉。
罗莎坐在门口，狙击枪横放在腿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海岸线。她的皮甲伤口又裂开了，血珠顺着胳膊肘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红点，却只是偶尔用牙齿咬开新的布条草草缠上。
凌薇的指尖泛着微弱的蓝光，正缓慢修复着林深找出来的一盏煤油灯。金属灯座上的锈迹像活物般剥落，露出底下锃亮的黄铜，灯芯被异能捻得细长，浸在浑浊的煤油里，慢慢吸饱了燃料。
“咔哒。” 她打了个响指，一小簇电火花从指尖弹出，精准地点燃了灯芯。橘黄色的光晕立刻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粗糙的石壁上，像幅晃动的皮影戏。
“你这能力还挺方便。” 罗莎挑了挑眉，视线从灯焰移到凌薇苍白的脸，“刚才突围时，你操控的金属长矛…… 是军用合金吧？”
凌薇没直接回答，只是将煤油灯往顾晓语那边推了推：“离火近点，海风凉。”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能量还在紊乱，蓝色药剂修复的基因链像被磁暴干扰的电波，时不时发出刺痛的震颤 —— 这是过度透支异能的后遗症。
林深从上层爬下来，手里拿着个铁皮桶：“找到些旧时代的蜡烛，还有半罐煤油。” 他将桶放在地上，又从背包里掏出个锡纸包，打开后露出几块烤得焦黑的肉干，“黑风狼的肉，虽然柴了点，但能补充热量。”
顾晓语立刻眼睛一亮，绿发下的小脸露出馋相，却还是先递了一块给凌薇：“凌薇姐，你吃。”
“你吃吧，我不饿。” 凌薇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触到女孩发间的温热 —— 顾晓语的体温总比常人高些，像揣着个小小的暖炉，“你的能力消耗也很大。”
罗莎接过肉干，咬了一大口，咀嚼声在寂静的灯塔里格外清晰：“磁暴会干扰电子设备，也会让变异生物变得亢奋。今晚最好别出去。” 她指了指门外，黑暗中隐约传来海浪拍打礁石的巨响，夹杂着某种怪异的嘶吼，“刚才好像听到海里有动静。”
林深靠在石壁上，拿出水壶喝了口，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沉船城附近的海域有变异鱼群，据说最大的能撞翻巡逻艇。” 他看向凌薇，“你的金属操控，在磁暴中会受影响吗？”
凌薇的指尖轻轻一颤，灯焰跟着晃了晃。她确实感觉到周围的金属变得 “躁动”，像是一群不听话的孩子，需要耗费更多精神力才能安抚。刚才修复煤油灯时，甚至差点被反弹的能量灼伤。
“会有点滞涩。” 她坦言，指尖在灯座上划出细小的纹路，“就像隔着水抓鱼。”
“那就省着点用。” 林深从背包里翻出个小小的金属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支注射器和透明的液体，“这是‘镇定剂’，能缓解神经亢奋，对异能失控也有点用。”
罗莎的眼神变了变：“你连这都有？” 镇定剂是军方特供品，在废土上比抗生素还稀有。
林深笑了笑，没解释，只是将其中一支递给凌薇：“实在撑不住就用，别硬扛。”
凌薇接过注射器，冰凉的玻璃管在掌心微微发烫。她知道林深在担心什么 —— 刚才突围时，她最后凝聚金属长矛的瞬间，嘴角溢出的血珠没能瞒过任何人。
“谢谢。” 她将注射器收好，目光落在门外。海风卷着咸腥味灌进来，吹得灯焰剧烈晃动，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亮起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翻滚的乌云和黑色的浪涛，也照亮了灯塔周围嶙峋的礁石。
“要来了。” 罗莎握紧了狙击枪，眼神锐利如鹰。
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在头顶响起，整个灯塔都在颤抖。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只手在疯狂敲打。
更诡异的是，雨水中夹杂着淡紫色的光点，那是被磁暴激发的辐射粒子，在灯焰的映照下缓缓飘落，像场致命的烟花。
“别让雨水溅进来！” 林深迅速用铁皮板挡住门口的缝隙，“这种辐射雨沾到皮肤会起水泡。”
顾晓语吓得往凌薇身边缩了缩，绿发上沾了个紫色光点，立刻冒出细小的白烟。凌薇连忙用手拂去，指尖的蓝光闪过，光点瞬间消散。
“没事的。” 她轻声安慰，将女孩往怀里带了带，“有我在。”
罗莎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了些。她从背包里掏出块防雨布，扔给林深：“把窗户也堵上。”
四人合力用铁皮和防雨布加固了灯塔的缝隙，雨声和雷声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灯焰燃烧的 “噼啪” 声和彼此的呼吸声。凌薇靠在石壁上，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刚才强行支撑的紧绷神经终于松懈下来，疲惫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睡会儿吧。” 林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守上半夜，罗莎下半夜，不会有事的。”
凌薇点点头，却没立刻闭上眼。她看着跳动的灯焰，看着林深正在检查武器的侧脸，看着罗莎擦拭狙击枪的专注神情，看着顾晓语已经睡熟的小脸，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 —— 像前世无数个在废墟中扎营的夜晚，身边也有这样一群可以托付后背的伙伴。
只是那时的伙伴，最终大多成了冰冷的墓碑。
“你好像有心事。” 林深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边，递过来一块干净的布条，“手在流血。”
凌薇低头，才发现自己刚才修复煤油灯时，被暗藏的金属毛刺划破了掌心，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她接过布条，随意缠了缠：“在想沉船城。”
“担心幽蓝藻？”
“也担心顾衍。” 凌薇看着熟睡的顾晓语，“她太相信她哥哥了，但废土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亲人。”
林深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酒壶，拧开喝了一口，又递给凌薇：“伏特加，能暖身子。”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凌薇咳了两声，却觉得疲惫减轻了些：“你好像什么都经历过。”
“活的时间长了，总能撞见些事。” 林深的目光飘向门外的黑暗，声音低沉，“我以前也有个小队，跟你一样，有个能操控植物的女孩，很像晓语。”
“后来呢？”
“死了。” 他说得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被净化者抓去做实验，听说最后变成了会动的藤蔓。”
凌薇的心脏猛地一缩。净化者…… 苏晴…… 这两个名字像毒刺，扎得她呼吸一滞。
“你很恨净化者。” 她不是疑问，是肯定。
林深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自嘲：“在废土上，谁不恨他们？他们自诩为文明的守护者，却把所有异能者都当成怪物。” 他顿了顿，看向凌薇，“你呢？你和净化者有过节？”
灯焰突然爆了个灯花，照亮凌薇瞬间冰冷的眼神。她想起了医疗舱里的剧痛，想起了苏晴染血的白大褂，想起了那句淬毒的 “姐姐，这王座该让给我了”。
“算是吧。” 她避开林深的目光，将酒壶递回去，“我累了，先睡了。”
林深没再追问，只是接过酒壶，看着凌薇蜷缩在角落，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他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移到她缠满布条的掌心，眼神复杂。
罗莎不知何时醒了，靠在门口抽烟，火星在黑暗中明灭：“她不简单。”
“我们都不简单。” 林深低声说。
“但她不一样。” 罗莎吐了个烟圈，“她的眼神，像杀过很多人的样子。而且她对净化者的反应…… 太激烈了。”
林深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小的通讯器，屏幕上跳动着微弱的信号 —— 那是他私下加密的频道，此刻正收到一条简短的信息：“铁手已抵达沉船城。”
他迅速删除信息，将通讯器揣回怀里，抬头看向窗外。磁暴夜的雷声渐渐平息，海面上偶尔亮起一道闪电，照亮远处若隐若现的沉船轮廓，像一头蛰伏在深海的巨兽。
“下半夜换你。” 他对罗莎说，然后靠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手指却始终搭在腰间的□□上。
灯塔里只剩下灯焰燃烧的声音。顾晓语在梦中呓语，大概是梦到了顾衍，绿发轻轻颤动。凌薇的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指尖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
林深的呼吸很轻，却始终保持着警惕。他知道，这场磁暴夜的安宁只是暂时的，沉船城的阴影已经笼罩过来，铁手的出现意味着净化者也离得不远了。
而凌薇对净化者的异常反应，让他越来越觉得，这个能操控金属的神秘女孩，身上藏着足以搅动废土格局的秘密。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海风吹过灯塔的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旧时代水手的歌谣。凌薇翻了个身，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里，渗出血珠。
林深睁开眼，看着那滴鲜红的血珠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突然想起了刚才她喝酒时，脖颈处隐约露出的一道浅色疤痕 —— 那是子弹擦过的痕迹，和他认识的某个故人，一模一样。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又迅速恢复平静，重新闭上了眼睛。
有些秘密，还是晚点揭开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