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音端着黑乎乎的苦药回到房间的时候孟栖亭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才抬起头朝她“望”去。
楚寻音：“……”那一刻楚寻音觉得自己仿佛是眼前这个孤独脆弱的小瞎子唯一的救赎，要命了，明知是假象，她却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晃了心神。
楚寻音晃了晃脑袋里进的水，端着药走到桌前，拉起孟栖亭的手将温热的药碗放在他手里，“殿下，药已经熬好了，您可以直接喝。”为了降温她特地拿了把扇子朝药碗大力地扇了好些下。
浓浓的苦药味蔓延整个房间，端着药走了一路的楚寻音更是一直皱着鼻子，那药真是太冲人了。
孟栖亭面不改色将楚寻音递给她的苦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看着利落将药喝下的孟栖亭，楚寻音心中有些诧异，这么信任她？居然没让她先试个药什么的。
哗啦几下响，带着一丝香甜的糖块被放到了孟栖亭的手心。
“殿下，吃块饴糖去去苦。”楚寻音给自己也剥了一颗，“还挺甜。”
“确实甜。”饴糖的甜腻味道冲淡了嘴中浓郁的苦药味，孟栖亭上一次吃糖还是他母妃故意在明崇帝面前表现她有多疼爱自己这个孩子的时候，几大桶冷水和一场差点要了他命的风寒，就换来了一颗糖。
*
白日的时候没什么不对，可等到晚上该休息的时候楚寻音犯了难，因为她二人的“夫妻”身份，吴掌柜只给她们备了一间房，看着屋里唯一的一张床，楚寻音傻了眼，这要怎么睡？
楚寻音是想睡床的，风餐露宿那么多天，她浑身的筋骨都在喊痛，她十分怀念在床榻上盖着软被好好睡一觉的滋味。
可看了看一脸淡然的孟栖亭，楚寻音不情愿地撇了撇嘴，有些酸溜溜地想，人家可是身份尊贵的王爷，比不了比不了，自己还是老老实实打个地铺得了。
她推开门准备再去找吴掌柜要一床被子。
“干什么去？”孟栖亭开口问。
楚寻音老实回答：“我去找吴掌柜再拿床被子来，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她的语气显然易见的闷闷不乐。
“回来。”孟栖亭喉头微动，想起了崖洞那一夜怀中温热的触感，“你和本王一起睡。”
楚寻音：“啊？啊？？”老天爷她的耳朵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居然听见大魔王说要和她一起睡觉？
楚寻音无声呐喊：她只献忠诚不献身的！
“殿、殿下，大夫今日说了，您不宜，不宜那个剧烈运动！”楚寻音变成了一只口吃的小鸭子，努力让自己的前言能搭上后语。
听到楚寻音结结巴巴的话，孟栖亭眉头狠狠一跳，又气又想笑，楚寻音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她难道把自己当成了那种满脑子只有废料的好色之徒不成。
“再胡思乱想本王就把你丢下楼去。”时隔许久，孟栖亭再一次出言“威胁”楚寻音。
明白孟栖亭其实没那个意思的楚寻音闹了个大红脸，丢人，太丢人了，楚寻音只觉得自己热得都快烧起来了，说到底都怪孟栖亭，平白无故突然说什么一起睡。
睡一个山洞和睡一张床完全是两个概念的事，楚寻音像一只被拔光了毛不敢见人的鹌鹑一样紧贴着墙，生怕自己会不小心亵渎了瑞王殿下金贵的身子然后被他无情地踹下床。
身侧躺着另一个人无论是对楚寻音来说还是对孟栖亭来说都是一件十分陌生的事，不属于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分不清是谁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殿下，要不我还是下去睡吧？”楚寻音的声音小的和猫崽儿一样，这样下去两个人都睡不着。
“怎么？你想直接睡地上？”孟栖亭反问。
楚寻音闭上了嘴，她当然不想，眼下又没有多余的被褥，连打地铺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儿，可问题是和孟栖亭躺在一张床上的压力也太大了，她，她睡不着啊。
“你说你是卫城出身，那这里可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孟栖亭的声音没了从前的阴冷，反倒在夜色中透着几分温和，楚寻音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正常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动听。
楚寻音对卫城的记忆其实已经有些淡了，她仔细想了想说：“卫城原来有一家很特别的红袖馆，里面的姑娘一个赛一个的好看，尤其有一个叫清碧的姐姐……”
孟栖亭有些一言难尽地打断她：“你从前就爱去这种地方？”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一张口就是红袖馆，她那个时候才多大点儿，就记着人家馆里的貌美娘子了，她的家里人当时到底是怎么管教孩子的。
“您听我说完呀。”楚寻音解释：“那个馆和其他的烟花之地不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孟栖亭的语气冷淡，只当她是在狡辩。
楚寻音娓娓道来：“红袖馆里的姑娘都是因为家里遭了难被馆主收留的可怜人，她们身处风尘却不染风尘，平日只是弹琴唱曲儿，或者陪馆里的客人下几局棋，吟两杯酒，有文采的甚至还能小作几首词来。”
“说到底啊还是馆主有本事，听说她好像与京城不知道哪位大官有些关系，卫城没人敢招惹她，所以才能护住馆里的姑娘们不被人欺负。”楚寻音又说。
孟栖亭轻哼一声，不知道信没信，只是问她：“那你又是为什么去那红袖馆？总不能是也是去听曲儿的吧？”
“……”楚寻音难得语塞，她当初其实是跟着邻家的小子偷溜进去的呢，因为这件事她还被自己的爹爹胖揍了一顿，当然隔壁那小子比自己挨的揍更狠就是了。
“对了殿下，卫城还有一座灵山，据说那山上时常能见到山神显灵呢。”楚寻音赶紧转移话题。
“灵山？有多灵？”孟栖亭没继续抓着不放，转而问道。
“就经常有人在晚上看见灵光，次日再上山就会发现山上的猎物都变得虚弱，猎户都说这是山神给他们的馈赠。”楚寻音说道，印象里是这样没错。
“哦？那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是吧是吧？”
“至少比什么红袖馆有意思多了。”孟栖亭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
楚寻音：“……”
她以为自己今夜会难以入眠，可没想到就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谈中，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