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秦庭松要拿着匕首等祁真呢?
杀死祁真似乎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但如果祁真留下遗书,畏罪自杀——是不是顾思源就能逃脱杀人罪责了呢?
祁真既有作案时间,也有作案动机,不正是最合适的替罪羊吗?
“或许在部门办公室或秦庭松的遗物里仔细搜查,还能找到他伪造的祁真遗书。”
我话音刚落,阮唐便给出了答案:“上午已经找到了。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份打印出的、但已经被撕碎了的a4纸。拼好之后,可以看到内容是以祁真口吻写出的,是因杀害程宁感到后悔不安,于是计划自杀的遗书。
“遗书上打算跳楼自杀,大概是秦庭松打算带祁真去顶楼,然后逼迫她跳楼吧。”阮唐又补充道。
虽然早就猜到了大体情况,但听到这样一份证据的存在,我竟然还是有点气血上涌的感觉。
压下情绪,我哦了一声,又笑起来:“那现在的问题就是,意图杀害并嫁祸祁真,到底是秦庭松一意孤行,还是顾思源与他合谋计划?”
沈饴大概是看出我话里有话,很捧场地接道:“周同学有何高见?”
“在我跳楼之后,秦庭松过了一小段时间才出现在顶层,中间这段时间,他是不是和顾思源通话了?”我问。
“是的,通话记录上是有记录的。”
“那么顾思源既然已经知道了秦庭松打算替她顶罪而自杀,为什么不告诉秦庭松,他不可能替自己顶罪?留在程宁脖颈上的手印,根本不可能来自于秦庭松的那双手,你们警方不可能相信秦庭松临死前的说辞。”
我不急不缓地继续道:“或许秦庭松并没有想到这些,但顾思源一定知道。如果她真认为警察会相信秦庭松的话,为什么今天会来自首?她如果真的打算自首,何必等到今天呢?”
机关算尽,底牌尽失,只剩下被捕和自首两条路,她才选择了后者。绝不是出于对秦庭松死亡的惭愧,如果她真的心疼秦庭松,就不会让秦庭松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所以究竟为什么呢?顾思源不告诉秦庭松他根本不可能替自己顶罪,是因为她也需要理由,骗秦庭松去死。
我闭了闭眼,语气轻缓,说出最终的答案:“只要秦庭松死了,就再没人能够证明,她曾经和秦庭松合谋杀死祁真。”
这是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测。对于顾思源来说,这确实是对她最有利的的选择。然而讽刺的是,秦庭松愿意为了她去死,但对于顾思源来说,他只是个工具罢了——为了消除自己犯案的证据,消灭个别工具也是理所当然。
“这个推论确实合乎逻辑,”阮唐低头考虑,“但也只是合乎逻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顾思源和秦庭松合谋杀害祁真,更没有证据表明秦庭松的死亡是顾思源存心诱导。”
“他们之间没有聊天记录吗?”我提问。
“他们大概是见面或者通话讨论的,没有留下任何线上文字交流的证据。”沈饴看着我,“周同学能不能想到与此相关的证据?”
我转脸看了看天花板,无奈道:“我也想不到。”
“其实也无妨,”我又说,“世上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很难证明,能确定顾思源杀人的行为,已经是对她的最大惩罚了……或许没必要事事都追求那样清楚完美。”
沈饴似乎笑了一下,他脸上带着一贯的亲切表情,只是突然间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这才透露出他此刻的情绪来。
“或许是这样吧。”他说,“那我们的笔录今天就到此为止。因为事关重大,所以过两天可能还有人再来给周同学做一次笔录。”
“嗯,明白明白。”我表示十分理解。
“那今天我们就告辞了,周同学安心养伤。”
客套两句,送走了这几位警察,我终于又清净了。
这下麻烦是真消失了,面朝着天花板,我终于安心下来。
接下来的生活单调而平静,无非就是看看书,玩玩手机,吃饭睡觉顺便发呆。
好消息是周启墨现在并不在n市,也不怕他突然来学校找我找不到,得知我摔断腿又问这问那,横生枝节。我在医院的生活除了环境不好,外加伤腿疼痛、生活不便以外……其他都还算愉快。
我入住医院的第三天下午,姜承殊也到医院来探望我这个病人,手里还拎了一箱牛奶和一个花篮,虽然我瞅着那个巨大的花篮,总觉得这个大小的花型装饰物让人想到花圈。
但也感谢这个花篮的巨大,让我因住院期间除了祁真外无人问津因而惨淡空荡的床头,看起来充实了许多。
几句探病该说的话说完,我们自然地聊起了秦庭松和顾思源的事情。倒也没什么不好透露的,板上钉钉的杀人事情已经闹得满校皆知,而我对顾思源的推测也不过是我个人的猜想,没有证据算不得数,也不能说是造谣。
听我讲完,姜承殊好奇发问:“你是什么时候猜测秦庭松和顾思源有情侣关系的?”
“昨天中午,看到顾思源向警方自首之后。”我说,“当有这个人浮出水面之后,将她带入到凶手的位置,就会发现整个事件被补充完整了。”
“确实,如此一来,程宁被杀的动机,案发之前秦庭松和程宁的疏远,以及之后秦庭松之后试图杀人,以及认罪自杀的行为,都可以顺理成章地解释。因为秦庭松移情别恋于顾思源,才引发出这一系列事情。”姜承殊露出那种或感慨或讥讽的笑容,“但这么一来,未免也太有……讽刺小说一样的喜剧味道了。”
“谁说不是呢。”我和姜承殊对视一眼,显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谁能想到半年之前秦庭松还一心一意地相信着程宁,为了她和所有人辩解,宣称程宁性情善良无比,绝不可能做出伤害别人的事。
“然而才过了半年,他就开始为新欢杀害程宁的事情隐瞒,不惜杀害他人甚至自杀来保护新欢的清白。”
姜承殊摇头总结:“也不知道该说这人是深情,还是变心太快。”
“什么深情不深情的,他那点儿可怜又肤浅的冲动情绪,说白了也只能算浅薄世界观和荷尔蒙分泌的结合体。”我冷笑一声,“还记得上次我们见面,聊到秦庭松的事情吗?”
“有点儿印象。”姜承殊回忆了一下,“这么一说,秦庭松的世界确实是非黑即白,单薄如纸,当他爱上一个人时,就没有任何证据能动摇他的认知 。
“当他喜欢程宁时,程宁就是绝对完美的化身。而当他爱上新欢时,也是同样。就算顾思源杀了人,在这位的眼里恐怕也只是冲动下的一时过失,程宁的死也不会令他动摇分毫。”
“他根本不爱任何人,他只爱自己想象中完美的幻影。”
在此类问题上,姜承殊一贯和我非常有共同话题,显然我们都很善于挖苦讽刺,从最坏的角度揣测人性。
我补充:“甚至顾思源还会让秦庭松感到内疚吧,是因为和秦庭松的感情才让她和程宁发生冲突,导致恶劣结果。秦庭松对顾思源怀有愧疚之心,想到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自己的感情,才更有决心为顾思源杀人甚至赴死。”
姜承殊点点头:“确实是个好理由。”
“可怜这样一腔热血的爱意,根本得不到赏识,”我假惺惺地同情道,“程宁当初抛弃过他,顾思源也算不上有什么真心,只是为了消除不利证据,就毫不留情地骗他去死。”
听着我的讽刺,姜承殊突然疑惑道:“话说回来……我虽然没有见过顾思源,但在你的描述里,她应该是一个相当冷静、思维缜密的人吧。这种人怎么会看上秦庭松的,还是要从程宁手上抢走?”
“也不是真的因为喜欢吧。”我淡淡道,“可能只是觉得有趣,看到秦庭松对程宁如此忠心耿耿,当初的我大为震撼,赞叹不已。或许同一时间,顾思源也心生欣赏,觉得这样热烈又忠心的爱情,她也想得到呢?”
姜承殊倒是很有听我闲扯的耐心,听完总结道:“也就是说,顾思源从一开始就只是觉得秦庭松很好使?”
“我随便乱猜的。”我不负责任地说,“听听算了,别当真。”
“不过——”姜承殊又问,“当初祁真也是和秦庭松谈了恋爱,为什么她就没有秦庭松的另眼维护?为什么顾思源就能很快得到?”
“我有个没根据的猜测。”我露出笑容,“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顾思源作为程宁的室友,拿到了程宁购买虫子的确凿证据,直到秦庭松对顾思源开始有感情之后,再把这份证据展示给秦庭松看。
“看到证据,秦庭松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他的女友根本就不是完美爱人,于是愉快放下了对自己的道德谴责。反正程宁不是好人,他出轨也实在是合情合理。当然了,他心中的新完美爱人就此变成了顾思源。”
“你描述的也太精彩了点,”姜承殊感叹,“合理怀疑你看过两人的聊天记录。”
我看着他,诧异反问:“这等隐秘之事也被你发现了?”
玩笑开过,我和姜承殊的闲聊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送走他之后,我打开手机,点开前几天晚上弄到的那份聊天文件。
是秦庭松用小号和顾思源联系的记录,他们的恋爱确实进行得非常隐秘,怪不得一开始警方也没有查到。姜承殊的玩笑开对了,我确实看过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不过现在来看,这份聊天记录已经完全没用了,留在手机里徒增麻烦。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删掉了这份文件。
突然间,一个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顾思源和秦庭松的恋情一直这么隐秘,程宁又是怎么察觉到的?
或许亲近的相处之间就是会有许多线索吧,现在这双方都死了,这问题显然是没有答案了。我把手机搁到一边,愉快地闭眼休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