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乱局05

当晚回到宿舍,周启澜隔了好久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戴教授不是姜承殊侄子的主治医师吗,这么一死,好像治疗也会受影响。

周启澜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告诉姜承殊,好让他有个准备。

听说戴致远的死讯,姜承殊语气也挺惊讶,却没有很担忧,而是有点遗憾地回道:“和我家也没有太大关系了,我哥的孩子两天前已经没了。”

周启澜确实没有想到这个。虽然之前就听说孩子一直在治疗中,却没想到真的是生死一线,出生不过一周就夭折了。

“节哀顺变。”周启澜安慰。

“我还好,”姜承殊说,“就是爸妈很遗憾,之前亲子鉴定结果也出来了,孩子的确是我哥的孩子。”

周启澜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明天一起吃顿饭吗?”姜承殊突然又说,“家里的事暂时用不到我了。”

周启澜心里是不想去的,但无奈姜承殊的语气实在是有一点低落了,这人鲜少流露出这种情绪,因而这么一点也就格外明显。周启澜难得的良心发作,觉得些不忍心,就答应了。

周启澜打电话聊完天的时候,沈饴同志还在工作,由此可见挣工资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下午的坠楼者身份已经核实清楚,确定是n城大学医学院的教授戴致远,之前在省立医院担任主任医师,到年龄退休之后在本市的私立圣元医院任职,闲暇时间在n城大学任教。社会关系不能说十分复杂,但认识的患者、学生以及业界同行的确不少,因而排查社会关系需要一定时间。

晚上十点多,沈饴和阮唐一起来到了私立的圣元医院。

根据目击证人周启澜所说,在案发时,她见到一个与戴致远同时出现在圣元医院的人,在案发地附近出现。鉴于这一点,沈饴认为圣元医院这条线索比较重要,主动要求来查这条线。

戴致远在圣元医院工作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年而已。他除了负责医院产科方面的一些工作,同时也负责医院高级客户的定制服务。

沈饴和阮唐见到了经常和戴致远一起工作的一位护士,正巧这位正在值夜班。

这位大概三十多岁年纪,气质端正,被医院领导叫来时还一头雾水,但听到戴致远的死讯,脸色一下就变了。

那一瞬间,她的神情与其说是惊讶,不如形容成惊恐,似乎这样恐怖的事情并非发生在她同事身上,而是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或者说是即将发生在她身上,那是一种兔死狐悲的痛苦。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整理表情的同时捋了一把额边的发丝,微微抬头看向两位警察,努力做出看上去正常的表情。

沈饴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但没有多说什么,例行问了一下姓名身份等问题之后,他问道:“你知道有什么人和戴医生不合吗?”

“医院里……应该没有的,我们这里病人少,也很少起什么纠纷。”她低下头,似乎有些犹豫地说,“真要说的话,就是前段时间戴医生手术里有一对母子离世了,那也不是医疗事故,那位产妇生产的时候大出血,抢救不过来,实在不是医生的问题……”她又接着解释了几句,生怕两位警察理解错了。

“你说的这位产妇,她的丈夫后来有没有来医院……和医院里的人发生过争执?”沈饴斟酌语句,问道。

“有的,他情绪很不好,上周来过两次,都被医院保安劝回去了。”护士回答。

时间是上周,和周启澜提供的信息是吻合的。

“那你知道他的职业是什么吗?或者感觉他比较像从事什么行业工作的人?”沈饴又问。

护士回忆了一下,回道:“嗯……印象里好像是做生意的。”

听到这个答案,沈饴和阮唐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如果是从事商业工作的,那么为什么案发时会出现在n城大学?

如果周启澜的证言属实,那么这个人的嫌疑相当高。

“能不能提供一下那位产妇的病例?”

护士犹豫了一下,说她需要问一下医院方面,好在医院比较配合,很快就把当时的病例档案拿了出来,因为是电子档案,医院特地打印了一份交给两人。

产妇家属的签名显示的是“陆尉”,在产妇地址栏也写明了地址。这位陆尉,极有可能就是周启澜看到的,在案发现场出现的青年男人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陆尉因为医疗纠纷而泄愤杀人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拿到病例时,已经将近十一点,沈饴又简单问了一些戴致远相关的问题,比如戴致远性格如何,在医院人缘怎么样等。

得到的答案和下午在学校做出的调查差不多,戴致远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一位性格不太好相处,但品性算不上坏的医生,虽说很多人称不上喜欢他,但也不至于说对他十分讨厌。

“你之前说戴医生也负责医院高级客户的定制服务,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比较有钱的客户,孕妇从生产到产后,都由一位主治大夫全程负责,包括产前胎儿的发育情况、产后孕妇身体恢复等等大小细节,都要照顾到。”护士解释道,“戴医生一段时间就只会负责一位客户的定制服务,这种还是挺操心的。”

沈饴点点头,算是大概理解了。

“那现在戴医生也正在负责定制服务吗?”

“算是吧……”护士犹豫道,“不过这家人孩子刚生出来没几天,就没了,就只有产妇目前还在医院里住着。”

“也没了?”沈饴对这种情况显然比较敏感,“那这家人反应怎么样?”

“还行吧,孩子从生下来状况就不太好,一直在抢救,真的没了之后家人也比较接受现实,没闹什么。不过这家人本身情况也比较复杂,孩子去世对爷爷奶奶刺激是挺大的。”

“具体能讲讲么?”

面对的是警察,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说了,护士概括道:“这家人儿子的女朋友怀孕了,一直在我们这里检查的。后来孩子8个月的时候,孩子他爸出车祸走了。孩子的爷爷奶奶就比较受刺激,一直要争这个孩子的抚养权。”

沈饴一边记录这些话,一边随口问道:“那家人是不是姓姜?”

“啊,是的,您怎么知道?”护士有些惊讶。

沈饴轻描淡写:“其他证人。”

出医院的时候,阮唐也忍不住好奇这句其他证人是谁,想了想说:“不会是周启澜吧。”

“是啊。”沈饴坐上警车驾驶座,“上次n城大学那个案子时,咱们不是针对周启澜做过外围调查吗?她在大学里没什么朋友,关系好的除了祁真之外,就只有一个传闻和她恋爱的富二代,姓姜。今天周启澜做笔录的时候说,她陪朋友来这个医院,我当时猜测应该是和这个姜同学一起来的。祁真的资料当时咱们也查过了,她家并不是本地的,认识怀孕产妇的概率比较小。”

“确实,这么说也有道理。”阮唐一点头,“这个案子里周同学竟然又是目击证人,也太巧合了。”

“或许真的是运气差吧。”沈饴说,“目前来看,案子可能和她没什么关系,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如果陆尉那条线查不出结果,姜家这条线我觉得也是应该查查的。”

周启澜。

他启动车子,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

上一个案件中,这人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人惊讶——但最令人难忘的并非她的逻辑或是观察力,而是她的行动力。她掂量了自己可以承受的后果,做出了并不一定最正确,但确实最符合她期望利益的决策。并且她做到了,而且骗过了几乎全部的人。

在想做和敢做以及做到之间,有着能剔除绝大部分人的鸿沟,这一点沈饴深深知道。

在绝对自利的底层逻辑之上,她兼具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想到做到的执行力。不论道德的话,周启澜拥有成为一个极度难缠的罪犯的特质——单论这种特质,是让人欣赏也让人忌惮的。

想到这里,沈饴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想得太多了。

他只是从曾经n城大学的案子中,看到了周启澜暴露在极端情况下反击的姿态。或许回归日常生活,周启澜也只是一个按时上课,人缘不太好,但对朋友又非常好的普通学生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还会陪着朋友一起去看朋友的家人,这种听起来很有温情味儿的行为,一时间让沈饴很难把这件事和眼里带着点嘲讽、嘴里冷言冷语的周同学联系起来。

但是一起去看家人,这听起来至少是非常好的朋友了,或许真的和那位姜同学是恋爱关系。

这么一想沈饴心底里莫名的又有那么一点别扭。车子已经驶出五六分钟,他瞥了一眼身边的阮唐,看见他正对着车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话说,”沈饴打断阮唐的走神,“你有没有觉得那位护士的表情不太对劲?”

阮唐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太留心。”

“就是刚听说被害人死讯的时候,她看起来好像很害怕。”沈饴解释,“我觉得这件事情也有点奇怪,她可能还知道什么没说,可以沿着这条线再调查一下,查查这个医院。”

“好。”阮唐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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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来报案了
连载中谨风 /